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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流逝的岁月

2025-03-30 17:19:58

一 母亲地坪,是花江苗族县一个偏僻的乡镇,在没有划乡前,是区政府所在地,我出生在那里,况且童年、少年时代都是在那里度过的。

谈起地坪,我会有很多复杂的感情,是爱、是恨、是忧伤、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种种感受。

我无法选择我出生的地方,正如我无法选择我出生的时辰一样,那都是造物主的鬼使神差之手,一个不小心我降临到那苗乡地方。

说句实话,在那遥远的童年、少年时代,我是那么忧伤。

文革中,父母受到文革的严重冲击,整日不是批斗、就是游街。

记得很小的时候,好像是1969年吧,那年,武斗现象蔓延到整个花江县,从地区师范学校和地区教师进修学校下放到花江地坪中学教书的父亲、母亲已深受其害。

父亲侥幸逃到省城躲过那生死的一劫,母亲被抓住后,本来已是黑名单上要被毙了的人,但因为我们三姊妹那么小的原因,押解的民兵才放过了母亲,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那段岁月,母亲挂着黑牌子,手里拿着一面破铜锣,每逢区里赶集,就被武装民兵押解到街头的大街小巷游街,母亲拖着被快枪托打瘸的腿一瘸一瘸地走着,她一边艰难地走着一边还要当当当当地敲着破铜锣,边敲边喊:我是令狐的臭老婆,我对革命群众有罪,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是血、是泪、是汗水,母亲蹒跚的背影夜夜刺痛了我的心。

三妹那么小,她经常在睡梦中被惊醒,一醒来就紧紧贴着母亲的身体,哭喊道:眯(妈)眯(妈),爬(爸)爬(爸)呢,唔(我)要爬(爸)爬(爸)!母亲是坚强的,每当那时候,她总是紧紧搂着三妹瘦小的身躯,低声给三妹哼一些小调:桃桃(三妹叫彩桃)乖,听咪(妈)咪(妈)话,爬(爸)爬(爸)过几天就会回来看你了,乖乖睡吧!三妹在母亲的哄诓下渐渐入睡后,母亲又回头给大姐和我摆起《天方夜谈》的故事:是魔瓶,一阵烟雾过后,那妖怪钻出魔瓶,身体越长越大,都快顶着天门啦……那一个个夜晚,我和大姐沉醉在母亲对神话传说那一段段故事情节娓娓的叙述之中。

母亲的声音很柔和,那淡淡的悲伤月光笼罩着我家屋檐下的窗影。

二 大姐父母亲下放的地坪中学位于青山绿水的环抱之中,学校门口有一条河水潺潺流过,我家住的木楼房对面是一座大山,大山的后面还是山,那绵延起伏的山峦,一棵棵茶树、枞树、梨树、李树、桃树随风不时传来稻田的禾苗、山林里的茶花、菌子、梨花等的芬芳气息。

在地坪完小读书时,我经常被一群同学欺负,他们在当时食品站站长家的那个孩子带领下,不时在回家的那条弯路上堵住我,对我又是辱骂又是殴打:打死这地主狗崽子!当当当!我是令狐的臭老婆!每当那时候,大姐就会圆睁双眼,捋衣挽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护住我,大声训斥那群孩子:你们这群兔崽子,我看你们谁敢打我弟弟,不拍死的,就试一试!面对大姐的大义凛然,那群孩子落荒而逃。

童年时代,我们那一群下放的臭老九 的子弟,经常在月夜里围着校园四处奔跑,有时是躲猫猫,有时是丢手绢,尽管学校时不时要召开一些斗争臭老九的会议,可我们的童心童真还是不可能被杀灭的。

大姐是我们那群小孩的头,伙伴们都比较信奉她,她在地坪完小读书时,语文、算术成绩经常是满分,老师喜欢她,她还是地坪完小的红小兵副团长。

大姐在外面是我的保护神,可在家里,她却时常欺负我,像家里有人来吃饭时,如果当客人的面我经常拈菜,她就会用眼睛紧紧盯着我,看着大姐的眼光,我就会缩回伸出去的筷子,那时,我对大姐很怨愤,能有什么办法吗?父亲、母亲可没有经历来管我们姊妹的纠纷,他(她)们自己对付那一场场批斗会都是疲于奔命的。

大姐比我高、力气比我大,每一次打架,我都被她放倒地下,然后,她一溜烟就跑啦,而我扛着木棒紧紧追着她,事后,总被父母亲责骂。

三 三妹三妹从小就是个乖乖女,印象中,她总是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裤子,我的记忆里,她从小学到大学,很少和同学红过脸,她总是那么微微笑着,就是现在,她小学、中学、大学、研究生的同学都不时和她联系着,过年过节时,她收到的手机短信在全家人里是最多的。

记得那年冬天,父亲在花江县管训班劳动改造,母亲到县城毛泽东思想学习班集中学习,家里只剩下我们三姊妹,大姐上小学四年级,我读三年级,三妹四岁不到。

母亲进城那天,抱着三妹,大姐与我用扁担抬着母亲捆好的被条、小皮箱等行囊,跟在母亲后边。

学校已放寒假。

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盖地,校园的小路上,留下我们深深浅浅的脚印。

客车要走啦,大姐抱着三妹,三妹朝着车窗,挥着小手,稚嫩的声音哭喊着:咪(妈)咪(妈),我要去看爬(爸)爬(爸),母亲坐在车里转脸,用棉衣袖口揩着满脸的泪水……母亲走后,大姐白天围着灶台煮饭、炒菜,检查我做的作业;晚上则哄小妹睡觉。

三妹睡着了,大姐才翻身下床来,坐在书桌前做她的寒假作业,碰到停电,大姐就坐在煤油灯下看书。

灯光,雾蒙蒙的灯光……记得有一天,我与三妹在屋外堆小雪人。

三妹玩得高兴,溺了一裤子的尿。

三妹眼泪巴巴跑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多(哥)多(哥),尿尿付(裤)付(裤)。

我站在三妹面前,双手卡着腰,神气活现地对三妹嚷着:又尿在裤子上了,等下,我告诉大姐,看她不打你屁股,三妹惊慌地摇着小手,小脑袋一晃一晃地诓着我:多(哥)多(哥),科(锅)子的科(锅)马(巴)马(巴)多(哥)多(哥)漆(吃)……大姐炒的菜,每餐都是一大锅红红的红薯汤,一大股没煎好的菜油味。

红薯汤放的辣椒特别多。

每次,我们都用汤泡着饭吃,吃完后,就跑到屋外雪地上,双脚直跳,因辣椒特别辣,辣得双眼直冒泪花,大姐与我都时常跳得全身冒汗,一点不感觉冷,小妹也跟着我们活动,小妹的红薯汤,是大姐另外给她做的,未放辣椒。

一天一天,我们三姊妹就那样站在雪地上跳啊、跳啊……过去了多少时光,是充血的诗句,地坪,那偏僻的乡村,在我的记忆里渐渐模糊起来却又那么清晰,好盐的河水,是秋雨绵绵的的一幕幕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