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着基督教的进化,死亡的理念则在逐步发生变化。
一种变化是,人们从否定死后生活转向相信死后生活。
1955年一项权威调查指出,大约43%的公众相信死后生活。
1964年出版的盖洛普民意调查显示,英国约74%的天主教徒,约56%的非国教徒和约49%的国教徒相信死后生活。
而按照那些固定去教堂的人作为统计对象,比例则更大。
天主教徒的88%,非国教徒的86%和国教徒的85%都相信死后生活。
【英】约翰·希克:《上帝与信仰的世界》,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年5月第1版,第171页。
另一个变化就是,如今,死亡不再被看成是对人类原罪的惩罚,相反,所谓的来世被基督教看成至高无上的一切,人们对死亡则抱有着一种朝圣者的姿态。
现实的存在都是虚无。
在基督教看来,不管是哪种形式,世俗的存在都是虚假的。
追求死亡之存在,才是幸福之所在。
现实本身就是地狱,到天国才是真正有价值的追求。
总之,唯有诉诸死亡,才能实现基督教最大的希望,即精神—身体的位格之永生,简单言之,就是永垂不朽。
在芸芸众生的迷信中,上帝是无所不能的存在,而在今天疯狂的世界性哲学中,死亡则被看成是上帝,被看成是拯救现实悲惨世界的唯一法宝。
古老的印度先哲与德国的病态哲学家叔本华之流便是贩卖这种变态哲学的杰出代表。
追求解脱,具体来说包括精神解脱和无身解脱,是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古印度哲学与宗教的最终目的。
古印度《广林奥义书》指出,人之所以陷入生死轮回的怪圈之中,其原因在于人类的无知,具体而言就是人类认识不到梵我同一的真理。
背离了这种真理的指导,人类就必然疯狂地迷恋世俗的庸俗生活。
而要摆脱这种恶性的循环,唯一的路径就是通过宗教修炼,领悟梵我同一之真理,抛弃粗俗之世俗生活,才能抛弃欲望,消除无知,使灵魂摆脱生死,而达到永生极乐的仙境。
简言之就是《广林奥义书》所总结的,即:认识梵者,直升天界,获得解脱。
到了印度的中世纪,死亡气息更加浓郁。
《吠檀多精髓》指出,人类修行的全部课程为着最终的目的——解脱,即亲身验证梵我同一的一元境界。
使精神不受任何束缚,而获得至高无上的幸福。
《吠檀多精髓》把解脱分为两个阶段:一为有身解脱,即在活着的时候,实现精神的解脱;二为无身解脱,即死亡后的解脱。
对于印度教徒来说,无身解脱才是灵魂的真正解脱,其境界无法用文字描述,因而也是不可思议的。
秉承古印度哲学的西方哲学家则认为,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个被放荡不羁的意志所主宰的世界。
无论是在本能的生命意志主宰下,还是在疯狂的生殖意志左右下,我们的世界都是一个痛苦、绝望的世界,人生更加悲惨。
人生的真相,其各方面的情况,都使我们确信,没有什么事物值得我们去奋斗、努力和争取;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虚幻的,世界终将毁灭,而人生是一笔得不偿失的买卖。
【美】威尔·杜兰特:《哲学简史》,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04年12月第1版,第193页。
人生整个生存的图案是一副充满着痛苦的讽刺画,惨不忍睹,令人绝望。
在这种情况下,人类还能够苟延残喘,根本原因在于人类本来就是一种昏聩无能、智力低下的物种。
他们认识不到自己的生活是可怜、可悲的。
这种对其所处生活缺乏认识的无知状态,是人类还能勉强生存且偶感幸福的根本原因。
而要摆脱这个痛苦的世界,除了在神学、精神错乱以及文化中寻找解脱以外,最终的手段就是死亡。
于是乎,死亡成为摆脱这个痛苦世界的至尊手段。
尼采宣布:上帝死了,但在这个上帝已经死亡的世界上,死亡最终取代上帝而成为真正的上帝了!文化及其各种符号的最核心的功能,就是通过唤醒人类灵魂深处的敬畏感、耻辱感以及对于宇宙世界的依赖感,来建立满足人类生存之需要的地球规范与人间秩序。
而以死亡崇拜为核心且越来越占据人类主流地位的死亡文化,却反其道而行之。
正如保尔·萨特所提出的那样,即:死亡绝不是赋予生命以意义的东西,相反,它原则上把生命的所有意义消除了。
【英】约翰·希克:《上帝与信仰的世界》,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年5月第1版,第182—183页。
死亡摧毁的是对于死亡的恐惧感,而建立的或者宣扬的则是一种对于生与死都玩世不恭的人生态度。
中国思想家老子曾经说过: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当我们人类连死亡都被看成一种美丽的时候,人世间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发生?什么样的时代孕育什么样的文化,什么样的文化造就什么样的时代。
人类对死亡的憧憬与赞美,反映了人类在末日来临之前理智的极度混乱,它除了说明人类将可悲地走向末日外,不知还能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