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最痛彻心肺的感受,就是你找到了一个分出胜负的方式。
输赢的代价是彼此粉骨碎身。
――――――人生到底该如何选择?她不知道。
为什么会如此?她却必须如此。
是的,必须如此。
受尽了所有的屈辱与折磨,才有了今天的自己。
放弃?在这个充满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端笺幕府,除了用尽手段不断地往上爬。
她不认为自己能够那么心甘情愿地受人摆布,任人羞辱。
罪臣之女又如何?至少她还活着。
来到这似如皇宫的端笺幕府不是意外。
然而,也注定了她从此必须去逢迎,去忍受。
终于,她等到了这一天。
后宫三千佳丽的生死大权尽在她一人之手。
只因她的一句话,便能轻易毁掉一个人。
这就是她,绿苔代。
一个令端笺幕府内的人听到为之丧胆的女人,现在端笺幕府内真正意义上的女主人。
~~~~~~~吱,日式拉门被人从外向两侧轻轻推开了。
只见一位身穿橙湛色华丽和服,气质典雅高贵的美貌妇人出现在了门前。
苔代夫人。
等候在门外的败絮在看到主人出现后,恭敬地领着身后的众侍女纷纷垂首朝拜道。
绿苔代款款步出屋外。
她淡漠地扫视了一眼跪地朝拜的众侍女,随后,缓步向前离去。
身后,败絮领着众侍女纷纷起身跟随在了其后。
~~~~~~~一双白净纤细的手在空中挣扎着。
上天,不要带走我,女人的心在呐喊着。
我还想活下去,我还想要活下去。
泪,无声无息,沿着女人完美的脸颊顺流而下。
梦,一切都是梦。
然而,对于此时的她,却是最后一次。
是的,最后一次的清醒。
这一生她到底如何活着的?又到底为何而活着的?只是因为恨。
是的,因为恨。
然而,即便只有恨。
她还是想活下去,真的好想活下去。
慢慢的,女人的手从空中无力地垂落。
她虚弱地喘着气,睁着大大的双眼面如死灰地望着头顶白色的屋梁。
女人的目光没有焦点,如梦幻般漓散,了无生息。
她还没有死。
她的意识是清醒的,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只是有时候清醒也是一种残忍。
~~~~~~~隔门被人从外轻推而开,绿苔代缓步进入了屋内。
几步之后,她抚衣而坐,目光淡漠地看着躺在床榻上尚存一丝气息的馥郁奈子。
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
馥郁奈子无意识地转过脸。
当她看到跪坐在自己床榻前的绿苔代时,眼神在刹那间蓦然恨意犹增。
我恨你,我一直都恨着你。
为什么你还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为什么到我死,你都要出现在我面前?一字一句,馥郁奈子说得咬牙切齿。
她的命运会如此不堪,都是因为眼前的绿苔代。
只是因为她的出现,使她失去了丈夫,同时也失去了儿子。
这让她怎能不恨?是的,馥郁奈子一直都这么认为着。
是眼前的女人毁了自己的一切,所以她们注定是敌人。
正夫人到死都在怨恨着妾身,妾身是否该感到荣幸?迎着馥郁奈子充满怨恨的目光,绿苔代眸光一闪,毫无表情道。
她知道馥郁奈子一直对自己有着很深的成见,而她之所以没有化解,是因为她一直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包括误解。
只是当一个人十几年如一日地在怨恨着另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根深蒂固的恨,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够化解的。
即使在生命的最终,亦不能。
阿苔,你的确很可恨。
听了绿苔代的话,馥郁奈子愤怒到了极点。
太过波动的情绪使她猛然咳嗽了起来。
正夫人。
一旁侍候的木屐在看到主人咳嗽不止时,慌忙上前用白绢细心地主人擦拭着嘴角处不断咳出的血丝。
正夫人对妾身的误解太深了。
看着眼前己然是垂死之人的馥郁奈子,绿苔代漠然地说道。
她是冷血,这一点连绿苔代自己都承认。
然而,对于一个将死之人。
即使彼此曾经有过那么多的不快,在这一刻,她还是选择了放下。
误解?对你,我从来就没有所谓的误解。
没有。
推开木屐为自己擦拭血丝的手,馥郁奈子缓和了一下气息,生硬地说道。
原本和睦的夫妻关系却成了陌路。
原本该由自己抚养长大的儿子,却在被自己生下后,连看都不曾看一眼,而不得不依照所谓的习俗给予她人抚养。
原本自己才是这端笺幕府真正的女主人,现在却成了有名无实。
这一切都是因为绿苔代的出现,所以她恨。
每次看到绿苔代,馥郁奈子都恨不得想杀了她。
是的,如果眼神能够杀人。
那么绿苔代早在馥郁奈子毫不遮掩的怨恨目光下,死过不下上百次了。
正夫人这般固执,妾身无话可说。
看来今日是白来了。
本以为这次彼此能够心平气和地说些话。
怎料对方仍是顽固不化。
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多说了。
绿苔代之所以没有起身离去,是因为她知道馥郁奈子还有话要说。
轩忍睦呢?为什么你不让他来见我?难道连这最后一面,你都不让我与儿子相见吗?直视着绿苔代淡漠的双眸,馥郁奈子质问着。
轩忍睦是馥郁奈子的二儿子,亦是端笺幕府内的二少主。
一直以来由于丈夫杳无音信对自己的冷漠以对。
大儿子千枳鹤又因为不是自己抚养长大的,而形成了母子间多年的疏远。
也只有被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轩忍睦与她最亲。
自然人之将死,心里最想见的便是自己最钟爱的儿子。
轩忍睦少主正在从驿站赶回的途中,今日该会到了。
如此心平气和的语气,让馥郁奈子听了更为愤怒。
她压根就不相信绿苔代的话。
你骗我?即使再远的路程,也早该到了。
在驿站的公事耽误了将军他们一些时日。
所以三天前,将军他们才从驿站返回。
面对馥郁奈子的怒形于色,绿苔代依是宠辱不惊地淡淡解释道。
是吗?真是一对无情的父子呀!馥郁奈子口中的父子指的是丈夫杳无音信与儿子千枳鹤。
就算平常再怎么冷漠。
将死之时,她还是想见他们一面。
真的好想再见一面。
空气中一阵静默。
少顷,绿苔代抚衣起身。
在走至门前时,她停下了脚步。
背对着床榻上的馥郁奈子道:正夫人会见到他们的。
说罢,绿苔代起步离开房间向着走廊的另一处走去。
能够坚持这么多天,再坚持几个时辰。
她相信馥郁奈子会坚持到了。
是的,两人的最后见面没有作出了结,但绿苔代并没有感到遗憾。
被人到死都在怨恨着又如何?自己不也在恨着他人。
生命的存在,往往由许多让人痛不欲生的事所组成。
坚强,有时候并不是说说就能够做到的。
活下去的意志有多种方式。
你可以选择爱,亦可以选择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