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后,一条僻静地官道之上,缓缓的走着一个少年。
这少年一身玄色布袍,年纪约莫十六、七岁上下。
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只是眉宇间略微有些柔弱之感,身材略显削瘦却又笔直挺拔。
他身后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腰间插了把赤鞘长剑。
这少年正是离家而走的段惊仇。
当日他对着仇谦之说过那番话后,便转过身子对着仇隐道:爹,现在孩儿打了太清宫的人,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为免连累父亲,孩儿欲离家外出避一阵子,等孩儿走后,请父亲将一切责任推到孩儿身上便是了!仇隐闻言稳定了一下纷乱的情绪,然后缓缓开口道:仇儿,你此次并未伤及那两位道长的性命,此事不难解释,至于谦之他转过头看了一眼仍在瑟瑟发抖的二儿子,叹了一口气道:此乃我仇家自己之事,想必太清宫也不会蛮不讲理的。
段惊仇摇了摇头道:爹,其实就算不发生今日之事,孩儿过几天也想向您辞行。
盖因最近修炼剑道遇上瓶颈,正想外出游历一番,以图勘破,万望爹恩准!仇隐听到此言,沉默了良久,终是点了点头道:你这几年在上京城中闭关,寸步不出房门。
能出去看看外面的风光也是好事,爹心中虽然不舍,但也不会阻挡自己儿子前进的道理,你准备何时起程?段惊仇略微思忖一下,指着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周鑫、周敏道:此二人被我以‘太初元力’压制住体内经络,起码得睡到明日中午才醒,我回去休息一晚上,明日一早就走!说罢,对着仇隐与吴凤一拱手,飘然出门去了。
看着儿子挺拔的身影潇洒而去,仇隐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仇儿真是长大了……段惊仇回到静思斋,却发觉赫连无忌早已在等着他。
段惊仇也不吃惊,挠了挠头道:前辈都知道了吧……赫连无忌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段小子,看你平时总是温温吞吞的。
没想到竟也有那雷厉风行的一面,哈哈,很好,很好,这样本宗师就不用担心你在外面会吃别人的亏了。
段惊仇听出他话中意思,疑惑道:前辈不与我一起走吗?赫连无忌哈哈一笑道:段小子,本宗师不可能一辈子跟在你身边,也该到了分别之时了。
段惊仇闻言沉默片刻,随即释然道:小子明白了,但不知前辈去向何处?本宗师将去寻那火剑一脉的传承者……可是,前辈如今这么年轻,完全可以胜任的……段小子!赫连无忌打断了段惊仇的话语:记住!我们剑者是不求长生的,如今我得了你的生命之力,将要重新活过,已是偏离了剑者的道。
但我不能再将传承之道也一并背弃了,懂吗?这话其实很好理解,原本赫连无忌已是耄耋之年,理应找到传承者将火剑一脉继承下去。
不能因为此时返老还童了,就继续再当个几十年的传承者。
这样就背离了剑者顺其自然之道。
这道理段惊仇也懂,于是他点了点头道:是小子失言了,前辈,不知这天下有何处可以磨砺我的剑道?赫连无忌闻言沉吟片刻道:以你如今的实力,已可及的上一般修真门派那些所谓的‘高手’,要修炼的话,本宗师思来想去只有那传说中的‘无尽蛮疆界’。
当然,以你此刻的实力,也只可在边缘行动……他顿了顿,脸色一正道:小子,虽然那场浩劫已过去千年,当初经历过的那些人也已经是死的死,飞升的飞升。
但你要记得,以后除非遇到其他古剑脉传承者,否则千万不可泄露你修炼《虚无剑典》的秘密,以防惹来大麻烦!段惊仇闻言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道:前辈,近几年我几次三番的追问你千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何事?使得我等剑者没落,你都没有说,现在我们分别在即,可以说出这桩秘密吗?赫连无忌皱了皱眉道:以你此时修行,告诉你也没有任何作用,如果将来你真能修到那个地步,自然有知道‘真相’的权力,说不定还能,罢了……你现在只需谨记勤修苦练即可!段惊仇不敢再问,点头郑重道:小子记下了。
等抬起头来,却只见人影飘渺,耳边传来赫连无忌淳厚的声音:段小子,谨守你的剑心,我们有缘自会再见!哈哈哈段惊仇默默站在原地,心中只觉得空空荡荡的。
五年了,他每日与赫连无忌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包括自己父亲在内的任何人。
如今这亦师亦友的红袍男子终于离他而去。
往后的一切,都要一个人独自面对了。
段惊仇想到此处,脸上不禁流露出些许黯然之色,但他随即猛一甩头,大声道:剑者,要挺起胸膛直面自己的人生!赫连前辈是相信我能够独挡一面了,才放心离开的,我不能让他失望!鼓励了自己一下,少年转身进入卧室,找了几件替换衣服与盘缠,胡乱地打了个包袱,然后便往床上一躺,闭眼睡去。
第二日清晨,仇隐与吴凤早早的便来到静思斋,看两人双眼布满血丝,明显是一夜未睡,昨日发生这么多事,处理起来已足够将两人累的够呛。
仇隐提着一个沉甸甸的丝绸袋子对着已经整装待发的段惊仇道:仇儿,爹帮你准备了盘缠,应该够你这一路上吃穿用度了。
段惊仇苦笑道:爹,孩儿这是去修行,不是去享受的,用不着这么多钱财。
且孩儿身上已有足够的银两了,都是爹这五年来给的零花,已尽够孩儿用的了!仇隐闻言只得讪讪道:那爹就不多事了,你凤姨还有话说。
说着向吴凤使了一个眼色。
吴凤经过昨日之事仿佛一夜之间衰老了不少,不复以前的明艳动人,只听她缓缓道:仇儿,多谢你昨日对谦之手下留情……虽然他如此不孝!说着她向着少年深深一礼。
段惊仇见状连忙上前扶起道:凤姨,千万莫要如此,折杀侄儿了!谦之他本性不坏,只是对我可能有些误会……少年如此一说,吴凤更是羞愧难当,她摇了摇头喃喃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仇隐见状,叹了一口气,从段惊仇手中扶过吴凤,然后对着少年道:仇儿,你凤姨她受了打击,现在还没恢复……段惊仇理解地点了点道:父亲,那您好好照顾凤姨吧,我这便走了!然后,少年一挥手,背起包袱,抓起烈阳剑,大步流星的消失在了两人视野中……仇隐心中默默祝福着自己的儿子:仇儿,去吧!去闯出一片属于你自己的天空,爹在这上京城等着,等着你去让这天下,震动起来!----------------------------------------------------------------------------------官道漫漫,似无尽头,段惊仇缓缓的走着,脚步声轻轻地,仿佛怕打搅了某个安详入睡的英灵。
一步一步,一步一个思念。
终于,少年走到了当年亲手所挖的小土堆前,他看着那五块已经被风霜侵蚀的残缺不全的木板,怔了良久,然后缓缓开口道:尹武哥,有五年了吧,我一直都没有来看过你,你怪我吗?呵呵,想必不会吧。
你一定知道我不是不愿来,而是在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剑者之前,我不敢来!我怕你看到我之后失望,尹武哥,我不愿让你失望,你知道吗?(明日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