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对,视觉还是一所全方位的学校,就像一条链子牵着整个的生态系统。
之所以我们看到一些不好的城市建筑会痛心疾首,那是因为一个糟糕的视觉环境无疑是给我们和下一代建造了一所不好的学校。
我曾多次讲过,如果你不喜欢这个音乐家的音乐,你可以不听他的音乐会;你不喜欢这个画家的画作,你可以不踏进美术馆,但是你无法避开从童年时候就看到的视觉环境,那是一所强制的学校,进行的是强制的审美教育。
以建筑为例,在我们国家南方某些富裕起来的农村,看看沿途农民们盖起的房子,那些耸立的尖顶、花花绿绿马赛克墙面、蓝色玻璃窗,还有城市里耸立着的戴着胸衣的维纳斯雕塑、高楼上的巨幅广告牌……这种感觉系统的错误,造成的无疑是一场视觉灾难,试想如果我们的下一代适应了这样的视觉形象的话,他们的审美体系以及由此而形成的审美心理结构将会非常糟糕,这种适应将是一场更大的灾难!陈:我曾经说过,十年前,我们为生活而消费,现在我们为生活质量而消费。
视觉文化的质量,是生活质量的重要组成部分,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上,视觉文化水准甚至可以反映出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力乃至综合国力的强弱。
现在国外就有一种说法,一个城市视觉设计人才的数量在城市总体人口中的比率越高,越能说明这个城市的先进程度。
在当今社会,经济的发展促使我们有机会也有必要来关注视觉这个问题,进行审美感觉系统的改造是急不可待的。
余:同意您的观点。
视觉其实是一个非常大的概念,可以涵盖个人、城市乃至国家,所以我非常赞成把视觉话题扩大化,回归到它本身具备的开阔性和深刻性,进入到它的生态系统来讨论,使视觉艺术成为一个整体概念。
余:让我们进一步来讨论,当视觉作为一个命题的时候,其实提出的是一个改造人的命题,这时候的视觉就不再是艺术方面的命题,而上升为人本课题了,因为视觉其实是人的感觉器官与外界互动的结果。
过去,我们习惯从技能、知识、思想方面来考虑问题,其实这一切最后都落实在感觉系统里。
当感性被改造过来的时候,意味着理性也被悄悄地改造了;反之,理性被改造了,感性却未必被改造过来。
我看过许多美学教师出的理论书籍,其书籍装帧、内页插图却毫无美感可言,他们在课上教授美学理论,上课时的服饰、发型和打扮却与美格格不入,这就说明他们的理论还没有上升到感觉系统。
我也多次在文章中提出从理性上升到感性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提升,是更了不起的。
同理,试想一个城市的市长如果能把对于这座城市的热爱,从理性的建筑计划、生产数据最后调动到他对这座城市感性图像的创造上去,并在多年后完成这个图像,这就是一种从理性上升到感性的提高。
陈:你这个提法很有新意。
让我联想到VISION这本杂志,你这段话可以说把我们办这本杂志的理想和做法提升到理论的高度。
这本杂志,就是用有视觉美感的形式,最大限度地把世界范围内,有视觉美感的内容带给大家。
让读者的感觉系统在潜移默化中接受美的,从而不知不觉地排斥丑的。
视觉的意义不只是简单地看,更代表着眼光、前瞻性和想象力。
我希望这本杂志能在引导人们的审美感觉系统方面做一点事情。
余:目前,我们的很多杂志还只是停留在人的知识领域、理性领域做文章,VISION杂志在这方面的确是独树一帜。
把人们的感觉系统作为一个命题来考虑,这是非常可贵的。
要知道,在感觉系统做文章是极难极难的,这是需要一批像逸飞这样的视觉艺术家来着手完成的大事业。
陈:我也常常在想,一个好的艺术家除了艺术天分外,更该具备深切的社会良知,时代变了,我们在创作时可以借助的工具越来越多,我想做的就是充分调动各种现代手段,将自己的艺术感悟、美学理念与大家分享,尽自己的力量让视觉艺术走出以往孤芳自赏的殿堂。
而VISION这本杂志,正是我这一理想的最好载体。
余:很多美学家曾说过:如果用一个字来描述我们对地球的最终理想,那就是——美。
作为一个逐步开始富裕的民族,我们的理想是能够出现让人尊敬的视觉文化,落实到语言,那就是一个字——美。
国家的尊严有很大一部分体现在审美观念上。
虽然我们的生活在不断走向富裕,但富裕不等于文化等级,也不等于尊严,尊严很大一部分体现在审美概念上。
一个腰缠万贯的暴发户站在你眼前,衣服穿得乱七八糟,即使有钱,他一样没有尊严!我们不希望一个国家在世人眼中的形象是这样的。
陈:尊严两个字太传神了!还记得我陪一个国外设计师参观,看到城市里林立的巨幅广告,他不好意思当着我的面批评,只好说:中国的字真大!每当看到那些不雅的城市景观,我恨不得用手去遮住他的眼睛,这些东西的存在对我而言是一种惭愧,作为一个艺术工作者,我们怎么能够容忍呢?你能不站出来,却反而置身事外吗?因为热爱,所以我非常着急,我们应该用自己的表达方式使周围的朋友一起来重视这些问题并参与其中,如果任凭视觉垃圾充斥我们的视野,那么就个人而言,我们本该有的审美敏感度将会钝化,就国家而言,我们整个民族的审美趣味将会造成致命的缺陷,从而丧失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