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境内,冷径山上的毡帐里。
敦欲谷拿着一份绢帛,如同树皮一般枯槁的脸上,皱纹变得越加深了。
他信手将绢帛折了起来塞进怀里,喃喃的低语:秦霄,你终于还是出手了。
如此乖张不羁,你究竟想干什么?旁边一个看年闻言微皱了一下眉头,恭声道:老师,我们来这里已经有一年多了,至从这个秦霄来了以后,老师就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莫非就要看着他这样坐大么?敦欲谷没有直接答话,缓步走出了毡帐,举目朝西南大唐方向眺望着,自言自语一般的道:左贤王啊,秦霄这个人,你不了解。
他与你见识过的任何唐军将领都不同。
行事乖张不按规矩,连我也猜不透他究竟在筹划一些什么事情。
汉人的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在毫不了解他的情况下,我们什么也干不了。
眼下的幽州已经不是当日的幽州了,稳如磐石不可动摇。
可汗准备今年年底从这里打开缺口南下中原的计划,看来要被迫改变了。
左贤王恭敬的跟在敦欲谷身后,疑惑道:就因为一个人,让我突厥汗国改变国策和全盘进军计划?敦欲谷微微的摇了摇头,苦笑:一个人,往往能改变许多的事情。
刚才这封信你也看了,分明就是一份胸有成竹的战书。
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唐军的踪迹就如同草原上地孤狼一样行迹飘乎无可捉摸。
这些事情。
我与汉人打了几十年地交道。
也是闻所未闻。
还有,他放过奚人,唯独为难契丹人,还这般的污辱挑衅。
你难道不觉得,这其中十分的蹊跷么?左贤王颇有几分俊美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不屑地冷笑:无非是耍一些离间计么,想耍分化奚与契丹。
眼下我突厥汗国在东北这边,好不容易让这二部臣服。
他秦霄自然不会满意我们团结成一块的现状……说得好。
敦欲谷赞赏的微点了点头:可是有时候,就算看穿了是计,我们也不能不防。
因为奚人,本来就是有些口服心不服,骨子里都充满着野牲,而且他们与契丹一直是天生的仇敌对手喜欢相互攻战。
现在再加上一些唐廷的威逼利诱,还确实难保他不反水。
秦霄的一招。
很高妙。
左贤王,你还是下令将你弟弟和狼骑师调来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眼下我突厥汗国的形势,并不太乐观。
阴山那边有了论弓仁驻扎在诺真水的大军和三座受降城,我们已是无法攻拔南下;陇右自从有了张仁愿简直成了铜墙铁壁一般,而且北庭都护府有了郭子仪等人,西面也无法突进。
我们只能在东北这边联合其他各部打开突破口。
没有想到,眼下又多了一个秦霄这个棘手人物……唐廷啊,什么时候这样将才倍出兵力如虎了?实在是我突厥汗国的莫大危机。
左贤王也拧了拧眉头。
颇有些担心的说道:老师,是不是将我弟弟调来就能对付秦霄了?前番他兵败还折了移涅可汗,默啜可汗正对他很是不满。
眼下他只能在于都今山操练兵马,一点实权也没有。
如果要付与他兵权……虽然我是负责军国大事地左贤王,怕是也难过可汗那一关哪!敦欲谷饶有深意的看了左贤王一眼。
淡然说道:可汗那边,我去说。
你发下军令吧,让你弟弟从牙帐带四万狼骑师来,随时准备镇劾反水的奚族人。
我突厥汗国,也唯有他阔特勒亲率的狼骑师。
能与这秦霄一战了!左贤王轻叹了一口气:好吧,我马上发令,让我弟弟阔特勒率兵前来。
不过。
可汗这几年猜忌心变得极重,尤其是对我们兄弟俩。
现在要付与阙特勒兵权,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允许呢。
一切,就靠老师主持大局了。
敦欲谷微眯着眼睛,轻抚着髯须微笑:沉住气,默棘连。
你们兄弟俩,会有一逞大志的一天的。
默啜可汗……已不是当年的那个默啜可汗了。
师徒二人正准备回毡帐,身后传来一身长吼----可汗驾到!此时的幽州城,却是如月过节一般的喜庆。
万余头牛羊,全部被牵到了四门大军地军屯里。
白刀进,红刀出,一头头牛羊变成了锅鼎里的美味香肴,让将士们一阵口水直流。
皮毛还可以做棉袄、被褥,一个秋季养得肥壮的牛羊,进到锅里炸出的油汁四下飘香。
每个火头军的厨房里都攒了实实地一大桶油。
这个冬天好过了。
河北产了粮,京杭大运河也疏通了,粮食肯定无缺,眼下肉食也空前的充足,连馒头也可以用油煎炸了来吃。
大家将军帐一遮起来再升上大火,足以轻松的躲避东北的严寒。
喝酒吃肉啊,东北方向的蛮子们想要攻入现在地幽州城,怕是比登天还难!且不说这十余万生猛的大军让他们无法撼协,就是那冬日里泼水即冻的严寒,也够蛮子们受的。
原来当兵也是可以这样惬意的。
但前提是一定要跟一个好将军。
秦霄分拨了带出去的大军各自回营,这才进到幽州城里。
刚刚进城,就被一大批百姓团团围住了。
众人对着他磕头作揖奉若神明,连连大肆谢恩。
秦霄这时才恍过神来,原来是从大狼水解救回来的千余名百姓。
这些人被契丹人掳去后一直被当作牛马一般使唤干活,现在回了中原得以与家人团聚,而且幽州长史姜师度还安排他们在幽州安居乐业,分派给房子、牛羊和农田、商铺,赠予了口粮、钱帛。
这一切对于容易满足的百姓们来说,无异是从地狱到天堂般地待遇。
他们对秦霄地感激。
也就无从抒发了。
唯有将他当成神明一般的供奉起来。
秦霄满心欢喜的跟这些百姓们聊天拉家常,鼓励他们从此好生生活、努力营生,总算是将他们打发掉了。
然后,秦霄上了一下城门。
四下抽查了一下守城戍卫的情况,诸如士兵出勤、滚木炮石和弓弩箭矢地配备,一切正常井然有序。
看来离开的这段日子里,金梁凤等人将幽州城防打理得十分清楚。
秦霄心里暗自欣慰:还好有一群极好的帮手!这时,秦霄一看天色,居然已到了太阳偏西时。
这几天一直在马背上巅簸,现在的确感觉有些累了,而且眼下手中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于是准备朝大都督府而去。
刚准下城楼,就遇到金梁凤与李楷洛等一些左骁卫的将领。
众人正好在检查四门戒备和诸军军屯而来,刚好也到了这个城门。
金梁凤笑呵呵的说道:大帅,这一回看来是功德圆满了。
四方军屯里多了万余牛羊,我军几乎毫无损失,这真是一场成功的打劫啊!秦霄大笑起来: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废话不说了,我还正有些事情问你。
我离开这段日子,有什么大事发生没有,朝廷上可有公文发下来?值得一提的大事没有发生。
公文倒是有。
金梁凤说道:辽东军机处准了大帅的请求,皇帝已下旨封渤海国大酋大乍荣为渤海郡王,靺鞨其他各部首领都为国公、县主。
只是,眼下我营州正沦陷,这可是前访靺鞨地必经之地。
我们要如何越过营州去下旨呢?不急。
过了冬再说。
秦霄胸有成竹的说道:用不了多久,我就要收复营州了。
到时候东北局势更加明了,我们再去理直气壮的与靺鞨人打交道,他们也就只有乖乖的受封,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要是不让他们看到一些威风和实力。
他们还真以为我大唐是怕了他们。
虽然是一个战略步骤,也要以做出‘以战谋和、以武逼和’的架式来,这样也才更加逼真而且不失颜面。
另外,军机处对奚与契丹这边的战略,有什么意见?虽然来信没有多说什么,但我看得出,军机处里似乎有了一些争论。
金粱凤说道:其实也可以想象得到。
朝廷之上对于北狄人的态度,肯定是有主战与主和的。
这一次应该是皇帝拍板,同意了大帅地战略部署。
军机处来信说,皇帝有旨,对夫帅前番提出的,离间、连横,战略战术表示同意和赞赏。
有旨意下来,钦封奚族大首领李大酺为饶乐郡王,另有赏赐,可回朝听封。
哈哈,好极了,正好助我一臂之力!秦霄大喜过望的说道:眼下,我还正缺这么一道皇帝圣旨,当作是最后的一剂猛药。
这一下,奚族人想不被突厥和契丹围攻都不行了。
那时候,他们唯一可行之路就是来投靠幽州。
好啊,皇带果然英明睿智,洞愁了我的用意。
我还准备专折上奏请这样一道圣旨地呢,看来都不必了。
金梁凤微笑道:看来,大帅的离间连横之计,快要成功了。
可我们也要早早预料一下,如果突厥和契丹当真联合起来要对奚族大动屠刀,我们应该做些什么?还有,突厥人在东北的兵力和人员配置,我们也不是太清楚。
我总感觉,东北方向最根源的危机,还是突厥人。
因为突厥南方的阴山、西面地北庭都护府那边,这一年来都不见突厥人的动静。
不出所料的话,他们的矛头,只能指向东北了。
来就对了,我还正担心他们不来呢。
秦霄微微的冷笑:奚与契丹貌合神离,想要剿灭其实不难。
靺鞨那边,虽然占地极厂军力雄厚,也不是心腹大患。
北秋之患的重头戏,仍是突厥。
总有一天我们要直接面对他们的。
与其坐等,还不如将它早早勾出来了过一过招么。
突厥人,上次在大狼原一别后就再没打交道了,说来,我还真是想念他们啊,哈哈!身边的众将都一阵大笑起来,实实的被秦霄这满身的豪气感染了。
众人一齐向大都督府走去,秦霄说道:金先生,你下一道军令,三天后的巳时大军操练完毕后,诸军将领四品以上者,包括幽州大都督府的文官,都到大都督府来议事。
我们来总结一下这一年来的情况,然后安排一下冬天的军政民生大事。
东北的冬天,可是冷得残酷啊,不好好设计准备一下,一个冬天下来可以让一支军队战斗力大打折扣。
百姓冻死冻伤了,我们也担待不起。
从现在开始,应该为大军和百姓们征调准备过冬的物品了。
看看能不能将高力士和河北道钦差宋庆礼一起请来议事,这些事情少不得他们的参预。
金梁凤微微的笑了笑:大帅,这些琐事就全交给我来处理吧。
大帅事事恭亲,还要我这个长史干什么?大帅还是回去费点心思,想点办法怎么对付那两个小魔星吧!秦霄疑惑的皱起眉头看向金梁凤:什么‘小魔星’?什么意思?金梁凤却呵呵的笑了起来:大帅回到府里,不是一切都明白了?家事,家事,我们这些人就不好过问了。
大帅自己去决断吧!诸位同僚,大帅行军回来辛苦,我们就不去打扰了,让他好生休息两日吧。
过两天我们再一起到大都督府议事。
说罢,金梁凤和李楷洛等人齐齐的一阵闷笑,拱手一拜走了。
喂、喂喂!秦霄连连唤了几声,这些人只顾闷头笑着闪了开去。
秦霄不由得暗骂道:你们这群奸人,居然对我这个大元帅卖起了关子?家事,什么家事?家里就一介老婆墨衣,能有什么家事?小魔星,还两个?秦霄心中突然一动----会是指谁呢?想到这里,秦霄再次跨上马,朝大都督府而去。
到了府门前,早先回了大都督府的秦影上前来接过了马匹,秦霄见他神色异样,不由得问道:家里来了客人么,还是发生了什么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