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弼,三个字,让秦霄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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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楷洛的儿子,居然是李光弼,之前怎么一直不知道呢?秦霄看着这个还只有六七岁却十足像个大人一样的孩子,不由得大感兴趣。
李光弼,历史上的大唐名将,现在这时候遇到了我,难道就是天意?李光弼,我问你。
秦霄说道:你知道你父亲牺牲了么?知道。
李光弼一动不动,站得笔直。
那你……不伤心么?尽管有些不情愿,但秦霄还是问了出来。
我……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说到这里,显然露出了一些伤感的神色,低垂下头,点了点头:伤心。
秦霄记得,李楷洛说过,希望自己能放过他的家人。
放过?他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个词呢?难道在他心里,我真的是这样一个严苛而无情的人么?就算他李楷洛失职违了军令,也不至于让家人蒙尘。
更何况,在最后的时刻,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是大唐的军人,以必死的信念在战斗。
这样的人,是英雄啊!李光弼,你最喜欢什么?秦霄问道。
他想将对李楷洛的愧疚和惋惜,补偿给李光弼。
当兵!李光弼毫不犹豫不假思索的说道。
秦霄不由得一笑:我是问,你最喜欢地东西。
李光弼想了一想。
将刚才拿在手中的刀鞘平举到秦霄面前说道:我最喜欢的,就是刀了。
这是父亲的刀鞘。
那柄刀,被他一直握在手上,取也取不下来。
只留下了这个刀鞘,留作纪念……秦霄拿起刀鞘。
细细的抚摩着看了一阵。
这是一个很普通还有些老旧地刀鞘。
没有什么特别地地方。
唯一特殊的,就是在刀身上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大唐李楷洛。
你刻地么?秦霄轻声地问。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李楷洛地音容笑貌。
虽然李楷洛跟自己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二人之间的情份跟李嗣业、石秋涧这样的人比起来也有些差距。
但毕竟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亲密战友,秦霄心中又泛起了无限的伤感。
是。
李光弼答道。
神色有些腼腆:我……刻得不好。
我写的字,不好看。
不,很好。
秦霄将刀鞘还给李光弼,从自己腰间取下那柄金梁凤帮他打造的风雪长刀,递到李光弼面前:拿着吧。
这……这不可以!李光弼居然有些惊怕地后退:爹爹告诉过我,大帅有三件宝物,凤翅镭金档、风雪长刀和淡金马,都是大帅最喜欢的东西。
我、我不能要。
你爹爹没有告诉过你。
刀剑和宝马,都是应该赠送给英雄好汉地么?秦霄面带微笑的说道:拿着吧。
小英雄。
李光弼将父亲的刀鞘夹在胳肢窝儿里,疑虑而兴奋的缓缓伸出手,刚要接过长刀,不料后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不可以,光弼!李光弼迅速的缩回手,回头叫了一声:母亲!一个头戴白孝、三十四岁的妇人快步跑了出来,跪倒在秦霄面前:惊忧到王爷了,请恕罪!夫人请起。
秦霄说道:没有惊忧到我什么。
光弼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
王爷错爱了。
李夫人站起身来,怯怯的站在一边,低着头说道:是我管教无方,让他不懂得礼数——光弼,还不快给王爷赔礼认错。
不用了,他没做错什么。
秦霄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忠烈遗属,朝廷理应多加照顾。
今后,你们就住在都督府里吧,我会派人来伺候的。
光弼这孩子不错,如果夫人愿意,我倒是想今后给他一个机会,亲自调教他。
这!……李夫人既惊又喜,犹豫不决的说道:如何敢当!秦霄微笑:没有关系。
我看他的样子,就想和父亲一样立马横刀驰骋疆场。
我也希望,楷洛兄在天之灵能希望他的儿子能有个好出息。
话说回来,楷洛兄的死,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夫人就当是,为了成全我吧。
我想……赎罪。
大元帅没有罪!李光弼在一旁说话了:爹爹生前就经常教导我,没有不是的朝廷,没有不是的皇帝,更没有不是的军令。
当兵的人,就要以服从军令为天职。
哪怕是阵亡疆场,也只应该感到骄傲和荣耀!李光弼,我问你。
你愿意像你父亲一样,当一个将军么?秦霄看着这个身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的孩子,认真的问道:你要知道,当兵,其实是很苦的。
我愿意!我不怕苦!李光弼十分认真的说道:我今年七岁了,已经能够骑马了!爹爹跟我说过,在契丹族里,如果八岁了还不能骑马,那就是孬种。
我不是孬种,我要当将军,当大将军!秦霄看着这个满副认真的孩子,不由得笑了:那你愿意,跟随到我身边么?李光弼疑惑的眨着眼睛看着秦霄,又看了看母亲,低声道:跟随在大帅身边,干什么呢?傻孩子,快给王爷下跪吧!李夫人的声音已是哽咽,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悲怆的说道:王爷要收你当徒弟了。
你爹爹在天之灵,一定会开心的笑起来的。
李光弼顿时就要跪倒下去磕头,秦霄出声止住:慢着!我已经收了两个徒弟了。
没打算再收徒弟。
秦霄说道:如果夫人愿意,就让光弼叫我一声——义父吧!天已大亮,都督府地议事厅里,已经聚满了一屋子的人。
邵宏已经带着人马回来了,所幸损失不大。
还在榆关抖了一次威风。
新罗人也有些胆怯的没有追杀到营州来。
营州这里的几万兵马。
看来还是让他们深深的忌惮地。
秦霄坐在帅位上,看着台下一伙群情激昂地将军们,眼神冷沉。
不言不语。
李楷洛的死。
让所有人都悲愤异常。
现在只要秦霄一声令下,这些人都会像愤怒的雄狮。
不要命地扑向榆关,找新罗人拼命。
可秦霄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新罗人攻打榆关,只是这个大阴谋地开始。
这些人的真正目标,在于彻底地击溃辽东军,就从孤立并围歼营州开始。
如果这时候自己冲出去抢夺榆关,契丹人和靺鞨人肯定会趁空来攻打营州。
到时候,营州的二十万百姓。
肯定要完蛋。
过了许久,众人才注意到秦霄脸色不善。
纷纷自觉的安静了下来。
秦霄轻咳一声,看向脸上打了几处包扎的邵宏,说道:邵将军,你说一下榆关和新罗军的情况。
邵宏道:回大帅,榆关已经被新罗大军攻破并侵占了。
攻打榆关的新罗大军共计有二万人,全是安东都护府的兵马。
秦霄看向一旁的金梁凤:现在地安东都护府大都护是什么人?高文简。
金梁凤的脸色有些阴沉,凝重地说道:高文简,本来是衰落的高句丽贵族后裔。
高句丽灭亡后,他流落到了突厥,被默啜收养,并许配了一个女儿给他。
后来,他辗转回到了新罗,因为原来家族的影响,做到了新罗莫离支(相当于宰相、三军统帅)并兼任安东大都护府大都护。
成为新罗最有实力的门阀。
说到底,就是因为有默啜在背后的支持。
新罗与奚族接壤,当时的奚族,也是默啜的臣属。
这些,也是卑职最近才打探到的消息,惭愧!秦霄缓缓的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这个新罗莫离支高文简,这是打着为默啜报仇的幌子,反叛大唐了?这厮还真是不怕死啊!不仅仅背弃了大唐,也背弃了新罗。
看来,他其实是想光复昔日高句丽的威风了。
占据榆关,从此榆关以东、以北的大唐领土,就都被孤立了,他可以就可以任意的妄为了。
照现在看来,的确是的。
金梁凤说道:高文简,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在默啜的支持之下回到新罗,用默啜提供的财力和武力外援迅速的取得原来高句丽的贵族支持,短短的几年时间,蹿到了莫离支的高位,将新罗王都架空了。
这一次默啜的死,东北局势顿时变得混乱起来,他便有机可趁,趁乱率兵叛变了。
我估计,这其中少不得突厥人的挑唆和怂恿。
是啊。
当年默啜的一些点子,都是敦欲谷帮着出的。
眼下他不可能不知道,在新罗还隐藏着这样一粒棋子。
秦霄说道:现在看起来,当初什么求和、求亲,都是在麻痹我们。
他们的真正目的,还是要侵略大唐的东北。
也不尽然是麻痹。
金梁凤说道:和局,对突厥人有好处。
我估计,这一次突厥人也不会直接出面参预这一场战事。
因为他们不想再跟大唐撕破脸皮的硬干。
眼下这个大阴谋,也只是为了在和谈中取得一些有利的条件和本钱。
就跟当初,毗伽可汗要和大帅结亲一个意思。
秦霄缓缓的点头,心里暗自寻思道:敦欲谷,果然够狠!文的不行,就来武的。
总之他要在东北这里捞点东西,然后迫使大唐与突厥言和。
先是派人来许亲,好让我麻痹大意,然后暗地里再搞出这样的军事策反,打我一个猝不及际……好吧,这一次,算是你胜了第一招。
想让我秦某人束手待毙,也似乎并不那么容易!新罗人,小丑!居然也背逆了祖的为虎作伥,看我稍后怎么收拾你们!大元帅令!秦霄站起身来,沉声一吼。
众人齐齐站得笔直,耸然听令。
着令,金梁凤代理营州都督,统辖邵宏麾下本部人马,坐守营州城,调配三军粮草;桓子丹,领一万虎骑师,前去与周以悌所部汇合,分开屯兵互为犄角共同防御营州东面;本帅亲领一万虎骑师,向北前去士护真河。
秦霄凝神看了一眼屋里的众人,沉声喝道:所有人,都要有必死的信念,与敌军决一死战,严格遵守军令,不得任意妄为。
违令者,军法严惩!是!众人齐声应诺,吼声震天。
都督府卧房里,墨衣替泰霄系着斗篷,手却有些微微的发抖。
替他更衣这样的事情,墨衣也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却今天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秦霄轻抓住她的手问道:抖什么?你害怕了么?没有,不是。
墨衣的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的笑道: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就好。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秦霄拿过纯钧剑来,系到腰上:你乖乖的呆在营州里里,和金梁凤一起守城。
这次去士护真河,你就不要跟去了。
嗯……墨衣咬着嘴唇,点头答应。
尽管心里有十二万不愿意,但眼下她也不想跟秦霄争执什么了,免得让他心烦。
她看着被秦霄系到了腰间的那柄纯钧剑,感觉就像是自己也时刻跟随到了他身边一边,脸上泛起了一丝满足的笑意。
秦霄冲着他一笑:你的宝剑,借我用一下吧。
还有,有时间帮我照顾一下李光弼,教他一些武艺、告诉他识识字。
这个小子,是个好苗子,我很喜欢。
我知道了,老公。
墨衣将秦霄的衣甲又整理了一次,满是不舍的抬头看着他。
怔怔的看着,许久。
秦霄伸出双臂,将墨衣紧紧的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说道:保重!等我回来!嗯!墨衣闭着眼睛,仰起了头。
秦霄飞快的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大步的朝外走去。
门外很快传来了一阵马嘶和马蹄响,秦霄已经飞奔出了都督府。
墨衣不争气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最近总是变得像个小女人一样的,动不动就要掉眼泪。
尤其是从昨天晚上起,她看到了秦霄躲着痛快的样子后,心里一直都是酸酸的。
这样的一个男人,原来也是会哭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