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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信(下)

2025-03-25 12:01:12

鲁佳拎着两兜子水果去找鸡队长交差了,叶想则做贼似的溜回了宿舍。

她刚一进门林燕就笑了,你回来了啊,录像带借着了?叶想一愣,你怎么知道的?林燕微微一笑,幺喆却惨叫了一声:不是吧。

然后一脸愤慨地抄起放在地上的脸盆就冲了出去,小朱和水妹子都笑了起来。

叶想不明所以地看看林燕,又回头看看被幺喆撞得直晃悠的门,这怎么回事儿?正在擦玻璃的小朱笑说:刚才赵蕊说鸡队长让你和鲁佳帮他去买东西,燕子就说佳佳肯定是去找录像带了,阿喆不信,跟燕子打赌,谁输了谁去洗袜子,呵呵。

你还真了解她。

叶想笑着接过了林燕递给她的水杯喝水。

林燕眉梢一挑,那是,就佳佳那脾气,要不是自己有事儿,她肯跑这个腿儿?她人呢?交差去了。

叶想把录像带从怀里拿出来放在了桌上,擦桌子的水妹子好奇地拿起来看,鲁,班,外,传?她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

啊?林燕伸手接了过来一打量,不是说是恐怖片,叫‘闪灵’吗?叶想嘿嘿一笑,看图说话,看图说话。

林燕怔了下,又看了看封皮上那把锃光瓦亮的大斧子,突然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小朱和水妹子则没反应过来,不明白这俩人笑什么。

这谁起的名字啊,真够绝的!林燕连连摇头,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指了指叶想的床头,刚才收拾的时候从你床底下捡起来的。

叶想笑嘻嘻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封信,她笑容一滞,唔,谢谢啊。

叶想走过去把那封信拿起来看看又叹了口气,林燕歪头打量着她。

同志们,我回来啦!这时门突然砰的一下被人撞开了,鲁佳急惊风似的冲了进来,先把手里的东西撒在了桌上,又忙不迭地从衣兜里往外掏。

红枣、花生?佳佳,这哪儿来的?小朱赶紧帮忙。

嘿嘿,队长夫人给我的,她老家不是来人了嘛,让我随便拿!妹子来尝尝,特甜!鲁佳给水妹子塞了一个红枣,然后左右看看,咦,阿喆呢?她最喜欢吃花生,我特意多装了点儿这个!洗袜子去了,你确实得多拿点儿阿喆爱吃的。

林燕意有所指地笑说,她抓了个花生剥壳放进嘴里嚼着。

鲁佳不明白,什么意思?然后又不以为意地说,叶子,快来吃点儿,傻站着干吗?哟,有人给你来信了?第一次见,谁的啊?杭祁的。

叶想头也不回地说。

杭祁是谁?幺喆正好推门进来听见,顺口问了一声。

鲁佳嘿嘿一笑,一个跳舞的小白脸。

佳佳,小朱捅了她一下,别这么说!我又没说错,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鲁佳不服气地说。

可他是叶子的朋友啊。

小朱又说。

鲁佳一愣,看了一眼正背着她往抽屉里塞信的叶想。

没事儿。

叶想听见了扭头冲她们一笑,合上了抽屉,转身走过来抓了两个红枣开吃。

鲁佳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有点儿欠考虑,就想转移话题,阿喆,你再回来晚点儿,这好吃的就没你份儿了!她不这么说还好,一说幺喆立刻就蹿了,都是因为你,你还说!说完泄愤一样把桌上一部分花生枣子都拢到了自己怀里。

鲁佳大叫:嘿!我说,你怎么连吃带占啊!大家得平分!小朱笑着把打赌的事情说了一遍,鲁佳也笑了,那还真是便宜你了,燕子才一双脏袜子,早知道我跟你赌啊,我好几双呢!你想得美!你那份儿算赔偿了!幺喆气哼哼地嚼着,鲁佳扑上去和她闹成一团。

林燕看了一直没出声的叶想一眼,扭身坐在了她旁边低声问:叶子,我问你,你真的喜欢过他吗?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叶想苦笑了一下,我吗?真的没有。

虽然叶想特意强调了一下那个我字,可林燕再聪明,也听不出其中的奥秘来。

杭祁那封信很短,虽然只有寥寥数语,叶想却能感受到他的绝望。

你再也不是你了。

一想到杭祁的这句话,叶想心里就有些心虚,同时又不免替他难过,不论是爱是恨,叶想都感受不到了。

那不就行了,没听过那句话吗?爱情没有单行道!你没什么对不起他的。

林燕微笑着说。

叶想只咧了咧嘴,心说我之所以觉得对不住他,不是因为什么爱不爱的,而是因为鹊巢鸠占吗?可这又不是我自愿的!终于成功从幺喆手里抢回了两个花生的鲁佳说了句:行呀,燕子,爱情专家啊!女孩儿们都笑了起来。

不过燕子说得对,再说不是有那个小美喜欢他吗?小朱轻声说,她虽然少言寡语,可天性敏感,下意识地想要安慰叶想。

这小美是谁呀?幺喆茫然地问。

哈!别人还没说话,鲁佳先笑了出来,那就是个倒霉孩子,非跟叶子叫板,结果被吐了一身,不提也罢。

听她这么一说,林燕她们也想起了当时的窘况,也都笑了起来。

叶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苦着脸说:你别再说了,一想起那天我就头晕想吐。

这是真话,那天自己晕得是天旋地转,第二天走路还打晃呢。

听鲁佳大致描述了一下当时情况,幺喆和水妹子也笑了起来,哈哈,叶子,你牛!各寝室注意,十分钟之后卫生检查!楼道里有人喊了一嗓子,屋里的女孩儿们顿时乱成一团,赶紧收拾!到了晚上熄灯后,可能是因为白天干活多了,女孩儿们都还没有睡意,干脆继续开卧谈会,不知怎么说起中国教育的问题来。

鲁佳自己先咯咯地笑了两声才说:对了,我昨天打电话回家,正好我嫂子在,她给我讲了鲁冲在学校的事儿,可笑死我了。

鲁冲又是谁啊?佳佳,你春节去月球过的?幺喆郁闷地说。

女孩们闷头笑了起来,鲁佳又好气又好笑,你才去月球!你别叫磨叽干脆叫十万个为什么好了!好啦,快说!林燕笑着催促。

鲁佳咳嗽了一下说:鲁冲是我小侄子,今年上小学二年级。

他们学校搞外语试点,从小学就开始教英语。

真可怜。

幺喆喃喃地说了一句,这么小就开始受折磨。

女孩儿们都笑。

阿喆闭嘴!鲁佳低吼了一声,然后又说,前几天搞英语小测验,鲁冲考了个不及格,回来把他爸妈气坏了。

那两位想当初在学校都是优等生,什么时候考过这成绩?再拿过卷子一看,他爸爸鼻子都气歪了。

一个单词都不会吗?小朱悄声问。

鲁佳明显是在忍笑,那倒不是,单词倒都会,但是不能合到一起看。

行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再不说我睡觉了。

叶想故意翻了身。

叶子讨厌!鲁佳送了个大白眼给叶想之后才说,也是我嫂子学给我的,说是英译汉,其中一道题是‘How are you’,鲁冲的翻译是‘怎么是你?’寝室里安静了一下之后,扑哧之声此起彼伏。

幺喆用被子蒙住了嘴,好不容易忍住笑之后才说:还真是就会单词,哈!鲁佳这会儿倒不乐了,看看大家伙笑得差不多了,她又说:接着下面一题是‘How old are you’,鲁冲的答案是‘怎么老是你!’哈哈!女孩们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刚笑了两声,寝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大手电晃了进来,笑什么笑,安静!都几点了!舍监严肃的声音传了进来。

女孩们赶紧用被子蒙住了头装睡,叶想把脸埋进了枕头偷笑着。

好不容易听着外面没有动静了,女孩们这才又轻轻地笑了起来,后来迷迷糊糊地说了什么,叶想也记不清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她睡得有些不安稳,一会儿是孙国辉对她说:肩放平,两腿夹紧,背脊挺直!一会儿是林晃低声跟她说:想想,你真棒!一会儿是他,一会儿是他,叶想觉得自己好像怎么也挣脱不开,她突然大叫了一句:How old are you two!怎么又是你俩?潜伏了两天却什么也没捞着的老赵不服气地吼了一声,×,这立功机会全让你们占了!怎么,不服气啊?林晃嬉笑着说。

废话,要是咱上去,肯定也是一举拿下,不对,应该说比你们更强!老赵一边说,一边脱了鞋往外磕打沙子小石子。

吹牛不上税的,你哪儿比我们强啊!林晃低头点了一根烟,刚吸了一口,就被老赵劈手夺走,自己叼了起来,含糊地笑说:最起码不会打一帮子通讯后勤兵还搭上个连长啊!老赵!安顿好部队也跑来看望孙国辉的周指导员正好听到,先白了他一眼,然后又问,小林,小孙没事儿吧?没事儿。

林晃还没说话,老赵先开了口,方才我问过军医了,骨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轻微的骨裂迹象,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他身体好又年轻,肯定恢复得快!林晃点头承认。

那就好,周指导员松了口气,那我去看看他。

老赵一把拉住了他,首长们正在里面慰问呢,要不我俩能在外头闲磕牙?周指导员了解地一笑,站住脚又问:他到底怎么受伤的?对呀,我还没来得及问,首长们就都来了。

老虎怎么伤的?老赵也问。

林晃先给周指导员点了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了才笑说:英雄救美啊!啊?那俩人都愣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孙国辉同志绝对不想救美!从发现这女兵想要偷偷报信开始,两个人就纠缠在了一起。

这女兵还挺难缠的,手臂都被自己拧在了背后,她居然还一直不管不顾地挣扎。

突然喀吧一声轻响,孙国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松了点儿力气。

虽然是敌人,但毕竟是女的,要是万一伤到人,还是挺麻烦的。

卢芳敏感地察觉到那个兵的力气好像放松了一些,她暗吸了一口气,猛地一个后仰,后脑勺砸向那个家伙的鼻梁,这要是打上了,不折也得让他出点儿血!可惜如意算盘打得好,她却觉得被什么挡了一下,好像砸进了棉花里。

一个站在一旁警戒的班长笑说:连长,这女的还挺厉害的。

其他小兵都低低笑了起来。

别废话了,六班长,你去看一下林连长那边怎么样了。

二排长,看好了他们,如果有人轻举妄动,就不用客气了!那个低沉的声音在卢芳背后响起,卢芳这才知道抓住自己的那个人居然是个连长。

是!那个班长利索地跑了出去,另一个一挥手,刚才还笑嘻嘻的小兵都收起了笑脸,表情冷漠地用枪指着那些通讯兵们。

卢芳刚才明明看见他离自己有段距离的,可自己的手刚摸上键盘,就被人抓了正着,一个反拧,自己就动弹不得了。

真可恶,她在心里诅咒着那个到现在自己也没看见他长相的小连长,就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可以把报警讯号发出去了!黑影一闪,卢芳发现有一个敌人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熟练地操作微机,显然是个技术兵,她越发着急,不知道这支红军部队还想干什么!她有些惊慌地看看自己的战友们,发现大部分人都在揉眼睛,显然是想早一点儿恢复视力。

一向和善的营长皱紧了眉头,眼镜也不知道飞哪儿去了,他也听到了键盘敲击的声音,忍不住说:那位连长同志,让你的兵小心点儿。

这是演习,这里的设备你们弄坏了哪个,也够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的!少校同志,您也知道这是演习不是演戏,就算把设备弄坏了我们也得完成任务,不然才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呢!那个连长淡淡地说了一句,营长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也去那边站好,别再玩花样儿了!孙国辉低声说,然后松开了手,没用什么力气但绝对不温柔地推了卢芳一把,卢芳一个踉跄。

连长!刚才出去的那个什么班长跑了回来。

孙国辉一转眼珠的工夫,卢芳不知怎么被一条线缆绊住了,她胡乱挣扎着,孙国辉扑过去的同时在心里低骂了一句:×!哐啷一声响,通讯营长差点儿没蹿起来,平日里的斯文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一时间也忘了自己眼睛看不见,就要往前冲。

你干什么!老实点儿!一个小兵一声大喝,拉枪栓的声音分外响亮,其他蠢蠢欲动的通讯兵都不自觉地僵住了。

另一个小兵扯住了营长的手臂往回推,变相也算帮了他一把,要不然两眼一摸黑的营长大人非摔个嘴啃泥不可!出嘛事儿?出嘛事儿了!卢芳!说话!营长一着急,普通话也忘了,直接就上天津快板儿了。

连长!老虎!六班长和跟着进来的林晃都扑了过去,你怎么样?林晃边问边和几个兵把砸在孙国辉腿上的东西搬开。

孙国辉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还真他妈疼!看来砸得不轻。

还行!他咬牙说。

看到被他推到一边的卢芳正坐在地上发愣,他直接跟六班长说:把她拎一边儿去!看好了!是!六班长难得粗鲁地把卢芳从地上一把揪了起来,去那边站好!一般士兵们对女兵都比较客气,但现在六班长也没了怜香惜玉的心情。

卢芳忍不住暗骂,什么人带什么兵,从上到下都是一群野人!小卢啊,你没事吧?营长的视野里一片模糊,但大概轮廓还看得清,赶紧问了一句。

我没事儿。

卢芳轻声说,伸手揉着自己被捏得生疼的手腕,忍不住又瞪了一眼那连长。

老虎,不太对啊。

林晃眉头微皱,他摸着孙国辉的小腿,不会是骨折了吧?你可别乱动!什么就骨折,我又不是纸糊的!孙国辉不以为然。

林晃却依旧严肃,要是不疼,你早就站起来了,我还不了解你!别拿自己的军事生命开玩笑,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去后方检查一下!看孙国辉还想争辩,林晃轻声说:你忘了当初你老连长是为什么转业的了?孙国辉眼光一暗,没再说话。

想起老连长,林晃的心里也不好受,可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吐了口气问:对了,眼镜说的那个什么主机……他话没说完,孙国辉一指身后卢芳一直想要操作的那台电脑,应该是这台。

你那儿怎么样?他什么时候到?一切都在控制中,我让一排长去接人了,估计再有十分钟。

小高?你怎么样了?林晃扬声问向那个一直没停手在进行微机操作的兵,他隶属于师通讯营,这回叶师长特地派了一个班过来,进行技术支持。

林连长,现在一切正常,对方还没有发现通讯干扰出了问题。

罗参谋说了,他们的暗码联系应该是半小时一次,现在距下次联络还有十五分钟,足够等到罗参谋来了!小高头也不抬地回答。

林晃点点头,把孙国辉扶到一把椅子上坐好。

通讯营长这会儿已经恢复了视力,环顾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红军,暗自感叹大势已去,看见卢芳手腕红肿,就安慰说:小卢,你尽力了。

卢芳有些丧气,差一点儿就可以把警讯发出去了!另一个参谋听到后喃喃说了一句:要是能断电就好了,咱这儿信号一消失,指挥部肯定知道出事了。

卢芳闻言一愣,看了看营长、参谋,又看向另一边正在低声交谈的孙国辉和林晃,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呢?真笨!再仔细一琢磨,刚才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悄悄移动了半天没人发现,可手一挨上键盘就被抓了的原因,现在昭然若揭了。

那个死连长一定是早就发现自己的眼睛没事儿,又猜到了自己的意图,正好将计就计,来个黄雀在后了!要不然,发电机那儿为什么早早儿就有一个兵守着了?可恶!卢芳气得手都哆嗦了,自己怎么会这么笨!这边的孙国辉和林晃把刚才的行动和下一步要做的事儿,简洁快速地碰了一下。

之前林晃带着自己的连队摸了上去,尖兵故意弄了点儿动静出来,外围负责警戒的蓝军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来。

林晃借着某样小道具和手下的擒拿格斗高手,三下五除二,就把蓝军守卫在最外围的一个班的武装给解除了。

这时其余的蓝军士兵也都赶了上来,林晃一挥手,蓝军的夜视装备立刻改姓了红。

虽然蓝军有钱,也没到了人手一个夜视装备的地步啊,高科技一没有,军事素质立见高下。

蓝军乱成了一团,很快就被林晃的连队连抓带打,消灭了个干净。

那边林晃一把蓝军的警卫连队吸引开,孙国辉就带着人从侧翼摸了上去,枪响的同时,闪光弹就都扔了进去。

连长,罗参谋来了!一个小兵报告说。

卢芳他们也抬头看,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瘦高个儿走了进来。

他好像是急行军来的,一脑门的汗,一进来先扶着膝盖喘粗气。

林晃和孙国辉同时摇了摇头。

小高跑上前报告了一番。

眼镜哥哥虽然体能不行,但操作通讯设备的力气还有,立刻上阵。

噼里啪啦地折腾了一番之后,他松了一口气,蓝军的营长和通讯兵们脸色却更难看了,这是个高手,卢芳越发地自责。

眼镜哥哥转头刚要说话,正好看见医务兵在给孙国辉的腿做检查,他一愣,孙连长,你的腿受伤了?孙国辉腿疼又不肯让人看出来,只皱眉粗声说:没事儿!林晃玩笑着说:不紧张同志,你就盼着他受伤啊?眼镜哥哥一推眼镜,极其严肃地说:我盼着他受伤干吗,我盼着你受伤倒是真的!孙国辉也忍不住笑了,林晃无语……看来我们这回是赢定了。

空降师的李师长面带微笑地看着导演部的大屏幕,上面的?色已经覆盖了绝大部分区域。

是啊,不过还得小心蓝军最后的反扑。

叶师长点点头,他和李师长都是被首长们叫来导演部进行汇报的。

×,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假深沉了。

李师长斜了他一眼,两人是军校同学,说起话来很随便。

叶师长还来不及反骂回去,大头头们都三三两两地从休息室走了出来,不时地低声讨论着什么,所有的军官立刻都安静了下来。

哎,飞扬,你上午去看伤员了?没什么严重的吧?彭司令一抬眼正好看见叶师长,顺口问了一句。

虽然每次演习都有伤亡指标,可对于这些将军来说,还是希望不发生意外才好。

报告司令员,都是小伤。

叶师长立正说。

那就好。

彭司令点点头,在参谋打开的文件上准备签字。

李师长插了一句:老叶,听说你手下一连长也受伤了?是,英雄团侦察连的,幸好是轻伤,他可是我们军的比武尖子,优秀基层指挥员,叫孙国辉!叶师长说。

首长?参谋轻轻地叫了一声彭司令,怎么司令员签文件签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噢。

彭司令手轻轻一晃,迅速地签完了文件,好,你们两个跟我过去,给姚副部长汇报一下这一阶段的战况和下一步的准备!是!两位师长一个立正,跟着彭司令走去了领导席。

听着叶师长有条不紊的汇报,彭司令摸了一下自己的记事本,那里面夹着一张薄薄的信纸,是王参谋给自己的调查报告。

上面写着,那个叫王玉敏的姑娘在跟彭骋交往之前有个男朋友,名叫孙国辉,现在××师英雄团服役。

玉敏?该你了。

一个女生推了一下白天鹅。

呃,好。

正在发呆的王玉敏赶紧走上前,挽起袖子。

护士麻利地拴紧胶皮管子,准备给她抽血。

身为大四学生的她马上就要面临毕业分配了,今天是集体来医院进行体检的。

整个四年级现在是暗潮涌动,人人看起来都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可私底下能活动的早就活动了。

如果不是春节的时候遇见了彭司令夫妇,彼此亮明了身份,自己肯定会暗示彭骋帮自己找一个好单位,最起码能跟他在一个部队也好,可现在这话是绝对不能说了……抽完血就去一楼那边盖章。

护士头也不抬地指示。

谢谢。

王玉敏一手按着棉花球,一手拎着体检表往一楼走。

彭骋他们的演习已经结束了,正忙于总结,那天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他,话没说两句他要去开会就挂了,别说暗示了,自己根本没机会和他说分配的事儿。

给你。

护士把盖完章的表格递了回来,王玉敏谢过就想转身离开,哎哟!一不留神正好撞到了人。

对不起。

她说了一句。

没事儿。

对方挺爽快地说。

她下意识地看了那女孩儿一眼,军装,红肩章,长得不错,神采奕奕特精神。

护士,请问军人骨科病房怎么走?那女孩儿笑问。

二楼左转。

谢谢!王玉敏听见自己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那女孩儿很快地超过了自己,她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部队医院也开始讲究效益了,今天门诊来了好多地方做体检的,医院只好把不花钱的军校体检安排在了住院处。

王玉敏正要往三楼走,就听见那女孩儿问:护士,请问××师英雄团叫孙国辉的住哪个病房啊?嗯,病房条件挺好的,你放心吧。

我妈没事儿,我明天就回去。

不多说了,好,拜拜!叶想放下了电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老板,多少钱?交了电话费,叶想往水果摊走去。

今天早上鸡队长跑来告诉她叶妈妈需要手术住院的消息时,她真是吓坏了。

正好这两天是五一节,军校虽然不放假外出却没有课,鸡队长让她去医院探望,而且学校还派了车。

等叶想气喘吁吁地冲进病房的时候,才知道老妈是前天摔了一跤,肘关节受伤,只需住院做个加固手术,这才算松了口气。

叶妈妈见到叶想跑这一趟,又高兴又心疼她,连说自己没什么事儿。

叶师长演习回来之后还没着家,一直在司令部闷着头开会做总结。

受了伤总希望有个亲人在身边,可又怕耽误了丈夫和女儿的正事,所以谁也没告诉。

但这消息还是七转八转地让叶想所在学校的教务主任知道了,他现在已经知道叶想是谁的女儿了,又赶上五一,干脆顺水推舟,让鸡队长放了叶想假去探望,拐个弯儿拍拍首长马屁。

正挑着水果,叶想发现水果摊老板的脸色有点儿古怪,目光躲躲闪闪的,然后就觉得自己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叶想回头一看,一个穿蓝运动衣的男人背影一闪。

她正嘀咕这人真没素质,碰了人也不道歉!水果挑了一半,她突然反应了过来,一摸兜儿,空了!她转身就追了出去,没跑多远,就看见不远处那个蓝运动衣正站在一个胡同口低头翻着什么。

他一抬眼也看见叶想了,竟然没跑,叶想噌的一下蹿了过去,一眼就看见了他手里的信封,那是出来之前幺喆帮大家领信件的时候拿回来的。

鲁佳还笑说叶同学是不是要走桃花运啊,最近信件不少啊,这一看字体就是个男的,还知名不具,挺神秘的。

没等大家起哄说拆开看,鸡队长就来报信儿,叶想顺手把信塞进了裤兜就跑出来了。

把信还我!叶想粗喘了一口气,瞪着那个小偷,先在气势上压倒他!心里却在琢磨,这小子长得挺瘦的,就算打不过,凭咱的体力,跑总跑得掉吧。

顺便又提醒了自己一下,要是有个万一,自己一定记得要喊救火,千万不能喊救人。

那个小偷痞痞地一笑,妹妹,穿得挺好,怎么才这么点儿钱啊。

想要信?行啊,拿一百块钱来换,我等着你啊。

叶想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这什么世道啊?小偷比失主还牛气,自己都没要钱只要信,他还敢要赎金!他以为他绑票呢!叶想左右张望了一下,这边经过的人不多,好像也都没察觉出什么事儿了,都各顾各的。

叶想一咬牙,从地上捡了大半拉砖头在手里掂了一下,钱我不要了,你赶紧把信给我,要不我对你不客气!那小偷竟然哈哈地笑了起来,行啊,你打你打,打是亲骂是爱,是不是啊,哥几个?叶想听他胡说八道正想偷袭他一脚,直接把信抢过来,突然看见胡同里又溜达出两个人来,流里流气地看着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小偷这么嚣张,敢情还有同伙!打呀,你打呀,我还没被这么漂亮的妹妹打过呢。

那小偷无赖地把头往前伸。

唉哟!他突然一声惨叫,人往后飞了出去,一下子撞倒了他一个同伙。

叶想飞快地回头,林晃冲她眨了下眼,然后笑说:你也没被我这么英俊的男人打过吧?今天算你运气好!本来气得直发抖的叶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晃刚才探望完孙国辉,一出医院就看见了飞奔而去的叶想,他想都没想就跟了上来。

谢谢!叶想接过林晃递来的可乐喝了起来。

刚才那几个小偷被林晃进行了一番爱的教育,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掉,结果等路人喊来了警察,蓝运动服已经躺在地上装死狗了,还能动的某小偷则扑上去哭喊:警察叔叔救命!吓得警察差点儿没又给他一脚。

东西没少吧?林晃笑问了一句。

没有,就二十块钱还有这封信。

可恶的小偷!还有那个‘知名不具’,弄得我都不知道是谁写的!叶想皱眉拎着这封散发着异味、基本已经没有阅读可能性的信。

刚才乱成一团,等警察来了查赃的时候才发现,信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落到一旁的污水沟里了。

林晃歪头瞟了一眼,不禁一愣,不会吧,信封上隐约可见的字体看着可真眼熟啊……林晃忍不住苦笑出来,我写的。

哦,你写的呀……你写的?叶想差点儿没跳起来,脱口而出,你干吗给我写信?林晃只觉得自己脸一热,突然说不出话来,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

叶想愣愣地盯了他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不是吧……就是!林晃听见自己肯定地说,他抬起头眨也不眨地看着叶想,故作镇定,可心跳得都快飞出嗓子眼儿了,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叶想却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着了,她飞快地挪开视线,假装去喝可乐,可慌乱中门牙狠狠地撞到了玻璃瓶口,当的一声还挺响。

林晃笑了,叶想习惯性地瞪了他一眼。

咳咳。

林晃突然清了清喉咙,他背脊挺直,两手放于膝上,开始说,想想,这边的风沙真大啊,打在脸上生疼。

老赵还总是说他这边的风景有多优美,我实在是没看出来,要吃沙子还不如回北京去吃!对了,这家伙老吹嘘自己是空降第一跳,结果降落时他崴到了脚,整个连居然就他一个,可笑死我们了。

啊?你说什么呢?叶想听得很糊涂。

林晃也不回答,继续目视前方,想想,今天一直在吃野战口粮,吃到恶心,世上还会有比这更难吃的东西吗?……想想,上次不是跟你说这世上还有没有比我们自己的野战口粮更难吃的东西吗?现在我告诉你,还真有!……想想,我从没给女孩子写过这些,也不知道该写什么…… 想想,我真的喜欢这样叫你,就好像家人一样,亲切,温暖,没有任何隔阂……叶想突然明白了过来,这狐狸居然在给她背信里的内容,那一连串的想想让她身上一阵热一阵冷的,下意识地想逃开,可林晃声音里那微微的颤抖却又让她一动也不能动……想想,一直目视前方的林晃突然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叶想半晌,然后轻声说,就这样叫一辈子,好不好?你说好不好啊,嗯?想想?叶妈妈纳闷地看着两眼发直的叶想,轻轻拍了下她的手,你这想什么呢?嗯?没什么!妈,我去一下厕所,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叶同学一个箭步窜进了洗手间。

叶妈妈住的是高干病房,都自带洗手间,叶同学一屁股坐在了马桶盖上继续发呆。

林晃已经坐上了返回部队的汽车,可他说过的话,却万分清晰地留给了叶想。

要说叶想从小也是被琼瑶、岑凯伦的小说熏陶过来的,十六七岁的时候曾幻想着某天有个英俊的男孩子,斜跨着辆捷安特自行车,手里摇晃着两张电影票,一脸微笑五分潇洒十分耐心地等着自己下楼去约会。

直到后来研究生都毕业了,这梦也没断过,只不过自行车电影票换成了小汽车和房钥匙,英俊不英俊的倒不太在乎了。

可她从没想到自己得到的第一次表白,是一个穿着军装、比自己幻想过的更英俊也更优秀的男人给她的……想想,一辈子,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林晃那时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了起来。

叶同学突然啊地大叫了一声,风尘仆仆刚进门的叶师长一脚就踢在了床腿上,差点儿没折了大脚指头。

这怎么回事儿?叶师长活动了一下脚趾,眉头拧了个大疙瘩,看着厕所方向。

叶妈妈也不明所以,我也不知道,想想在里面,之前还好好的呢,出去给学校打了个电话回来,人就变得心不在焉的。

叶想,你在厕所里鬼叫什么啊!叶师长一声怒吼。

心里正乱成一团的叶同学想都没想,嗓门比叶师长还大,我便秘!叶师长夫妇面面相觑,警卫员小于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赶紧低头放下手里的营养品,说了声:首长,我去洗点儿水果吧。

说完拿了东西忍笑出门去了。

叶妈妈脸红红的,这孩子……叶大师长没辙地摇了摇头,转身坐在了床边,先轻轻地摸了一下叶妈妈打着石膏的手臂,怎么样,还疼吗?他问。

叶妈妈微笑着说:没事儿,本来就是小伤。

怎么那么不小心呢?赶巧了呗。

在厕所里整理好心情的叶想一出来就看见了叶师长难得温情的脸孔,不禁有点儿吃惊。

晓云,我那儿太忙了,好多事儿,实在腾不出时间来照顾你,所以……叶师长话没说完,只伸手拢了一下叶妈妈的头发,叶想的心突然变得很柔软。

正在享受丈夫温柔的叶妈妈一转眼看见了叶想,脸不禁一热,假装咳嗽了一声才玩笑着说:行了,你这话我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啊,是吧,想想?叶想边走边点头,没错,前几天看的港台电视剧里那包了二奶不回家的丈夫也是这么跟自己老婆说的!扑哧!叶妈妈笑了出来,叶师长立刻瞪了叶想一眼,胡扯!那叽叽歪歪的港台电视剧就没个好东西!以后别看了!您又没看过,怎么知道不是好东西?叶想笑嘻嘻地坐在了另一边。

叶妈妈左看看丈夫,右看看女儿,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抿着嘴笑看这爷俩儿抬杠。

我说不好就不好!叶师长虎目一瞪,还敢犟嘴?要是换了以前,叶想的腿都得软了,可现在她已经完全了解了叶师长的外强中干,嘴角一撇,您说不好就不好?您是ISO9000国际认证啊?你!叶师长给堵得直翻白眼,想想!叶妈妈先戳了一下叶想的脑门,然后母女俩咯咯乐成一团。

叶师长黑着脸不说话,眼里却没有半点儿气恼。

趁着叶师长来照顾叶妈妈,叶想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同志,你找谁啊?一个小护士端着托盘从病房里出来,正好看见叶同学在外头探头探脑。

哦,请问孙国辉在哪间病房?226!前面拐弯第一间。

谢谢!哎,叶想又叫住了小护士,大夫,他没事儿吧?虽然听林晃说了孙同志的状况良好,但叶想还是想跟专业人士确认一下。

没什么大事儿。

小护士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然后扭着水蛇腰走了。

叶想无奈地挠挠头,只能继续前进。

哎,又是来看二十三床的!回到护士站,小护士们立刻开始八卦,你说那二十三床看起来又黑又严肃,怎么这么多漂亮小姑娘来看他啊?这都第三个了!小护士甲啧啧有声。

你懂什么呀,那叫男人味,现在流行高仓健那型的。

小护士乙比较喜欢酷哥。

切!白衣天使们群起而攻,另一个小护士又伸头看了一眼叶想的背影儿,这个女孩儿我刚才在哪儿见过,好像就在高干病房那边……咳咳!一声刻意的咳嗽声响起,小护士们一回头就看见了护士长的晚娘脸孔,呼啦一下,顿作鸟兽散。

病房倒是好找,可盯着那226已经五分钟了,叶想还是没想好自己该不该进去,犹豫了半天,叶同学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林晃的表白多少有点儿出乎意料,虽然自己并不是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尤其是去空降团那次,再迟钝的女人也不会感受不到一个男人热情的注视。

可更出乎意料的是,自己并没有拒绝。

林晃是笑着坐上了回部队的公车,不是因为她答应了,而是因为她没拒绝。

为什么不拒绝呢?叶想自己也不明白,她甚至不敢去想原因……真好呢,她没拒绝。

坐在公交车上的林晃嘴巴不自觉地往两边咧,当自己冲动地说完那番话之后,已经做好了叶想扭头就走或者是装傻充愣的准备,可叶想没有,她只是涨红了脸一言不发。

这是一场硬仗,虽然今天的当面表白是意外,可林晃从寄出那封信开始,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自己从未喜欢过一个女孩儿像喜欢叶想这样,他就想一辈子把她拴在身边,给她遮风挡雨,让她幸福快乐。

想到这儿林晃正了正帽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原以为自己是铁骨铮铮的,可一想到叶想,心立刻就软成了泥。

哎,哪位同志给抱小孩儿的让个座儿?售票员亮嗓子喊了一句。

林晃条件反射地就站了起来,坐我这儿吧!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小孩儿走了过来,谢谢您啊!儿子,快谢谢解放军叔叔。

母亲摇了一下孩子的小手。

别客气!林晃笑说,顺便打量了那孩子一眼,一岁左右的样子,不像一般的小孩儿那样活泼好动,却很严肃地盯着林晃看,眉头紧皱。

林晃忍不住做了几个鬼脸,小孩儿却不为所动,还像看阶级敌人似的死盯着他。

林晃没辙儿了,突然发现这孩子戴着一顶虎头帽子,老虎做得惟妙惟肖,忍不住苦笑,是不是跟老虎沾边的男的都天生严肃啊。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正在医院里躺着的孙国辉,自己临走前告诉叶想孙国辉受伤的事情了。

叶想对孙国辉的特别关注,林晃不是没有感觉,可他并不觉得那是喜欢或别的什么。

至于老虎,他的想法就比较难捉摸了,不过没关系,林晃对自己也很有信心,大家公平竞争好了,爱情不是偷来的……叶想?一声低唤让叶想回过神来,穿着一身蓝白条子相间的病号服的孙国辉,正惊讶地站在病房门口。

呃,你好!叶想立刻跳了起来站好。

你好,你怎么会在这儿?孙国辉嘴角动了动,叶同学心说,这就算是个笑容了吧。

刚才碰到林晃,听说你受伤了,我顺道来看看你。

听说你康复得不错?是,下周就可以出院了。

嗯,你要不要进来?孙国辉犹豫地说了一句。

也行。

叶想突然觉得很尴尬,甚至有点儿后悔跑来,但还是跟着孙国辉进屋了。

哟,小孙,又来一个看你的?叶想一进病房,一个病号就叫了起来。

屋里统共六张床,五张半的主人都在盯着叶想看,有半张属于某个来探病的小少尉,他也坐在椅子上扭头看。

孙国辉招呼叶想坐下,然后简洁地说:这是我……他突然停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叶想,……朋友。

哦——病号们拉了个长声,挑眉弄眼的,你看我我看你。

这些家伙,孙国辉扯了扯嘴角,这屋子里躺着的都是野战部队的,对于漂亮女孩儿自然敏感。

之前那两个女孩儿来,卢芳让自己感到意外,王玉敏却让自己有点儿尴尬、无话可说。

可现在换成了叶想,他倒觉得挺自然的。

叶同学却非常不自在,只能没话找话,你的腿没事儿了啊,真好。

是啊。

下周就可以出院了啊,真好。

是。

说完俩人大眼瞪小眼,其他病号也不说话,假装自己找事儿干,其实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着。

你说顺道来看我,你不舒服吗?原本沉默的孙国辉突然想起之前叶想的说辞,不禁皱了眉头打量着叶想,联想到了那次河边偶遇。

不是,是我妈妈……叶想简单地说了一下。

这样啊,她没事就好。

孙国辉礼貌却真诚地说。

是啊。

叶想一笑,两人又没话了。

小孙,快请人姑娘喝杯水啊。

24床的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

不用。

叶想赶紧摆手,坐在床边的孙国辉没说话,起身去倒水。

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正好滚到叶想脚边,她顺手捡了起来。

鹅卵石?咦,还有图案呢。

叶同学打量着手中的黑石头,说完她递还给孙国辉,你的?捡着玩的,扔了吧。

孙国辉看都没看就说。

挺漂亮的,干吗扔了呀。

叶想把玩着那块色泽圆润的石头。

你喜欢就拿走。

孙国辉小心地倒着热水。

真的吗?那谢了,你看这图案多漂亮,就像一片叶子,还是纯天然的。

叶想摩挲着那块鹅卵石冲孙国辉一笑,孙国辉倒水的手一抖。

怎么了?叶想问。

热水不够了,我去打吧。

孙国辉拎着壶想走。

不用了,我根本就不渴。

你的腿需要休养,少走为妙。

对了,我带了苹果来,削给你吃吧!叶想突然想起自己从老妈病房里顺出来的苹果,从兜里掏了一个出来。

第一投桃报李,不能白拿人东西不是,第二也找点儿事做,既然来看病人,也不能坐不了五分钟就闪人啊,太没礼貌了。

不麻烦了,我这儿没水果刀!孙国辉话音未落,我有,我有,你用这个吧。

26床麻利地跑了过来,双手送上水果刀一把。

谢谢你啊。

叶想甜甜一笑。

26床咧着嘴傻笑,然后就觉得阴风附体,一扭头,孙国辉正面色阴沉地盯着他。

真小气,26床嘀咕着回了自己床铺,继续和27床下棋。

27床岁数明显大些,看着一脸晦气回来的26床,他低声笑说:你小子献殷勤也不看看对象,小孙对这个姑娘,明显跟头两个不一样!叶想啥也不知道地认真削苹果,孙国辉则嘴里开始泛酸,胃也开始翻搅。

他瞪26床倒不是为了那把水果刀,小时候老虎同志因为贪嘴吃苹果吃伤了,现在一见这东西就胃痉挛,本来想找个借口不吃,那可恶的26床还非无事献殷勤!给!苹果削得是干净又整齐,叶同学很满意自己的手艺。

看着叶想亮晶晶的眼眸,红润的脸上带了点儿表功的意思,孙国辉不自觉地伸手出去接过了苹果。

谢谢!别客气!叶想笑,其他病号难掩艳羡地看着。

孙国辉闭了闭眼,叶同学的如花笑靥就在眼前,别说是个苹果,炸弹也啃了。

他一咬牙,开始大口地吃着,咀嚼这个步骤近乎于省略,相当完美地给屋里的各位同志展示了一下什么叫狼吞虎咽!好不容易把这个苹果咽了下去,孙国辉只觉得自己胃里的酸水都快漾到嗓子眼儿了,他用力吞咽了一下,然后微笑,真好吃!叶想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十几秒前还是珠圆玉润的贵妃苹果,转眼就变成了削肩细腰的飞燕果核儿,喃喃说了一句:他说的没错,你还真爱吃苹果!说完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一掏兜,笑眯眯地说,幸好我多拿了一个!这苹果好吃吧?别人送的,你要是喜欢,我回头再给你拿!孙国辉嘴角抽搐地看着那个人高马大的苹果,心里狂骂,哪个拍师长夫人马屁的浑蛋,买的这么大个儿的苹果?!转念一想,不对啊,孙国辉问:谁告诉你我爱吃苹果的?专心削苹果的叶想头也不抬地说:林晃啊,他说你特爱吃!一说到林晃,叶想的脸立刻热了一下。

林晃并没有逼自己立刻做决定,而是说完那番话后,就一直在说演习里的一些笑话,逗自己笑。

只是临上车之前,他说他有的是耐心等到自己说好。

那时自己忍不住说了一句:要是我说‘不好’呢?那家伙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放在耳朵边说: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清,哎,一定是被那迫击炮震坏了耳朵。

哧!叶想一想起他那时候做的鬼脸就想笑,一抬眼却发现孙国辉正咬牙切齿地盯着她,不禁吓了一跳,真的是他告诉我的,他还说你吃苹果懒得削皮,有人帮你削你肯定吃。

嘿,还别说,他还挺了解你!叶想说完瞟了孙国辉还捏在手里的苹果核儿一眼。

是啊!他可真了解……孙国辉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死狐狸,怪不得他那么好心告诉叶想自己受伤的事情!嘿嘿,不能白让我的心上人去看你嘛,公平不等于白送啊!公车上,林晃很高兴地打量着那顶随着车一颠一颠的老虎帽子,琢磨着叶想不知道有没有去看孙国辉,如果去了,又会不会按照自己说的给他带苹果呢?一想到孙国辉苦着脸吃苹果的样子,林晃就忍不住地乐。

他轻轻拨弄了一下那顶帽子上的老虎耳朵,小孩儿也不动,嘴巴却撅了起来。

叔叔跟你玩呢。

爸爸赶忙安抚了一下。

是啊,你儿子真可爱。

林晃笑说,然后随意地伸手刮了一下那个严肃的小胖脸蛋,这小小子越看越像孙老虎。

吭哧!孙国辉张大嘴巴开始啃自己的第二个苹果,啃得是气势汹汹。

叶想则笑眯眯地说:哎,你慢慢吃,回头我给你拿一袋子来啊。

……咝!林晃则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对年轻父母都惊了,同声尖叫:哎哟,儿子你怎么咬叔叔的手指头啊,得多少细菌啊,快吐出来!死狐狸!嘴里泛酸水的孙国辉暗骂……死老虎!手指火辣辣的林晃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