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风在薛九爷那间书房里呆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有人来喊林牧风去吃晚饭。
期间竹心出去几次,给林牧风上糕点茶水。
吃过晚饭,林牧风早早回了房间。
薛九爷给他安排的房间在南苑,也就是薛九爷所居住的院子。
这里除了薛九爷祖孙女两个之外,还住着几个人,一个是晚上第一次看见的薛府管家——一个大概也有五十来岁的老头,另外就是几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林牧风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反正白天的时候都没看见过。
林牧风趁着天还没有黑下来,翻出那本《归藏注解》,开始研习。
用研习这个词再贴切不过,林牧风对玄学一无所知,可以真正算得上是一窍不通,所以对《归藏》这本玄奥的书更是无能为力,在《归藏注解》面前他就像是一个初识文字的人,看得只觉得头脑中烟萦雾绕,一头雾水。
幸亏除了那些玄奇的八卦图之外,书中作的注解还算浅显,虽然有许多穴位之类林牧风根本不懂,但总体还是能看。
这么看了小半个时辰,天色擦黑,突然听到外面热闹起来。
林牧风从窗口眺望,见前院人声鼎沸,想起竹心说这里晚上铺子里的匠师回来会热闹,想必前院热闹起来大概是那些匠师们回来了吧。
正想着这薛府大宅子里会做什么营生,就听有人敲门。
林牧风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拴上,便道:进来吧!房门轻轻推开,进来的是个小丫鬟。
林牧风笑道:桃蕾儿,原来是你啊!桃蕾儿手里捧着一盘水果,迈步走进来,疑惑道:姑爷怎么认得出我来?!洪管事从我们姐妹两个进来起,都七八年了,都没能一眼就看出我们姐妹俩谁是谁。
林牧风微笑道:感觉而已!桃蕾儿把水果盘放在书桌上,然后把灯掌上,稍微有点昏暗的屋子里霎时间明亮起来。
桃蕾儿的脸蛋在烛火的照耀下越显得红润,林牧风心里一跳,奇怪自己先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两姐妹都生得漂亮呢,或许因为这些天在这个世界见过太多绝色了吧,先是杨暮雪,而后是太守府的太守千金,薛素素,所以竹心桃蕾姐妹俩相形之下就失色了些。
桃蕾儿没发现林牧风的眼神,微笑道:下午的时候郭阿生来寻你呢,询问你的伤势好了没有。
老爷告诉他你在书房,他就回去了。
姑爷,你认识他吗?林牧风心里一阵感动,他和郭子仪不过是几面之缘,他就如此把自己放在心上,还来询问自己伤势,在这个世界上,能这么关心自己的,恐怕就数他一个了吧。
看见桃蕾儿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瞧着自己,林牧风不由笑道:熟识的话还算不上,不过我和他一见如故,虽然没有结义金兰,却也以兄弟相称了!桃蕾儿眼里闪过一丝雀跃,道:难怪他那么关心你呢!那他应该会经常来看你吧!?林牧风嗅出点味道,登时明白过来,笑道:小丫头,你又为什么那么关心他呀?桃蕾儿的脸在昏黄的烛火下蒙上一抹微红,不过很快消失过去,水灵灵的眼睛瞪向林牧风,道:有么?他是老爷的学生,我只是个丫鬟儿,凭什么关心他!林牧风看着她的眼睛,四目相对,见她丝毫没有闪避,便笑道:好吧!没有就没有,算我错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他是薛九爷的学生,是不是天天都会来薛府,薛九爷又都教他些什么?桃蕾儿道:他也不是经常来,他家是村子里的猎户,本来依靠着村子后面不远就是大森林,狩猎资源丰富,日子过得还算好,林牧风看见她神色微微沉重,只听她继续道:可是前不久,他父亲就因为捕猎的时候撞上了那头野猪之王,结果......林牧风神色也是微沉,俗话说一猪二熊三虎豹,这野猪如果上了年头,可比那黑瞎子和豺狼虎豹都来得凶猛,四五百斤的野猪就能够和一只老熊单挑,而一个猎人要是遇到熊,多半是灰溜溜逃跑的份。
这种情形就算是现代在没有先进武器只有鸟铳的前提下都是成立的,更不用说是冷兵器的古代。
要知道野猪经常在泥泞中滚打,全身渐渐裹上一层厚厚的土甲,一般刀枪倒是打不透的。
昨天要不是仗着杨暮雪那柄无影的锋利的话,林牧风还真奈何不了那只八九百斤的猪王,甚至身家性命都可能丢了。
郭子仪的父亲遇到这只野猪,多半在所难逃了。
桃蕾儿调整了下情绪,道:你也知道这头猪王的厉害的。
现在这个家都靠着他撑起来,所以最近来得少了。
除了今天来询问你的情况之外,大前天来过一次,是老爷叫他来的,他在书房呆了半天,就回去了。
以前老爷经常教他些弓马武艺,最近比较少教他这些了,都在书房里。
书房我可进不去,不过竹心姐姐说老爷在教他兵法。
林牧风心想难怪竹心会知道薛九爷对兵法的看法,起初还以为薛九爷看书的时候爱和旁人说自己的感受呢,原来是因为最近他都在书房里教授郭子仪兵法,竹心在旁才听到的。
桃蕾儿站起身来,道:对了,老爷让我和姐姐搬到这院子里来服侍姑爷起居,我们就住在隔壁,姑爷有什么需要,只要喊一声就好了!林牧风点了点头,目送桃蕾儿出去,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心想,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呢,连说谎都不会,说不关心郭子仪兄弟,却又记得他什么时候来过,还对他什么时候走都一清二楚。
林牧风笑着摇了摇头。
坐在书桌前,林牧风再次掏出《归藏注解》,方才看了那么久,林牧风对这本《归藏注解》也了解了个大概。
这本书估计就是那个老人自己研究写成的,只是还没有彻底写完,就遭遇不测。
林牧风心想,如果老头儿晚点再死的话多好,那这本《归藏注解》就不会只是只有六七页完整的残本了。
林牧风站起身来透过窗子,看见天色已经暗下来,一轮明月悬挂在天的一角,星星稀疏错落。
不由得又思念起自己的亲人来,虽然明知道要再见是不可能了,但实在忍不住相思。
这种感觉林牧风在外读书六七年,从初中高中到大学也没有产生过,之前甚至可以说是不知道相思、思乡为何物,但今时不同往日,这个世界再也不是他存在亲人的世界了。
这么一想,不由有点感伤,情不自禁吟道: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
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李白的一首《把酒问月》本是感慨明月万古如一,而人世间则世代更替。
今人只能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可贵的生命倏忽即逝。
明月长存而人生短暂,希望自己能够珍惜今生的点滴光阴,在瞬间把握永恒。
,在林牧风哀思的情绪下自有一种感慨物是人非,前途茫茫不知何去何从的意味。
茫然而不知所措,不正是他如今的写照吗?林牧风站了良久,忽然一笑,道: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好一个‘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既然没有办法回到从前,那不如走一步是一步,管他将来如何如何,今朝有酒今朝醉,得乐且乐,痛痛快快过这一生就是了!一念至此,林牧风纠缠在心里的结豁然就打开了,只感觉心情一片舒畅,真想豪饮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