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道向发声处寻去,却见一片空地上,一个高壮大汉,手握一柄黑剑,大喝一声,向一座假山劈去,却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座假山已被斩劈成两半。
赵无邪瞧得分明,他手中所持之黑剑,正是自己得之神雕山谷的杨过遗物玄铁剑。
黄蓉大喜迎上,赞道:靖哥哥神勇不减当年,当真可喜可贺。
赵无邪却只瞧见那人背影,虽觉与郭靖相似,却不能肯定,但见他转过身来,果然便是。
郭靖得妻子称赞,脸上反露出惭愧之色,道:蓉儿过奖了。
这柄重剑好是沉重,足达百斤。
过儿当年竟能转运自如,这等臂力,我这做伯伯的也是不如。
说着叹了口气,道:可惜他英年早逝,若来援助襄阳,便等若多了十万大军。
不禁又叹了口气。
赵无邪心想:郭大侠一心为国为民,这等大侠之风,凡人又怎能及得上分毫。
我却沉迷于男女情爱,当真惭愧得紧。
却听黄蓉道:不过现下过儿也走了,再好的功夫也自用不上。
郭靖叹道:是啊,一个人武功再高,本领再强,两腿一伸,便什么也没有了,至于什么功名地位不过尘土而已。
赵无邪心想:郭大侠死守襄阳,既不为名,也不为利,当真是侠之典范。
想到此刻,见郭靖摇头叹息,眼中映出泪光,想来又想起杨过之故。
黄蓉忙来安慰,郭靖得妻子宽慰,遂笑逐颜开。
赵无邪见他们老夫老妻,却恩爱如斯,只因两人性子相辅相成,互补其短,不似自己与丁采儿性子相冲,终于闹得势成水火,不欢而散,不由轻叹一声,目光一瞥,瞧见那柄玄铁剑,说道:这玄铁重剑如此沉重,杨大侠臂力惊人,方能运用自如,常人又如何能使得?此节他定然也已想到,但又何以遗书于晚辈,将此剑赠与郭大侠相助守城?黄蓉听他这般说,妙目一转,拍手道:靖哥哥,蓉儿倒有个提议,咱们……郭靖伸出一阻,道:蓉儿,此事万万不能。
此剑乃是过儿遗物,咱们怎能占为己有,决计不能!他生性虽然敦厚木讷,但与妻子夫妻多年,早已心灵相通,是以妻子的提议还未刚出口,立明她心意,便即阻止。
黄蓉笑道:赵少侠不是说过,过儿已将此剑赠给咱们。
咱们若不好好利用起来,反是辜负了他一番好意。
况且咱们把它熔了另铸刀剑,也算不上毁掉什么。
说着向赵无邪看了一眼。
赵无邪瞧她眼中之意,知她要自己帮她说话,又见郭靖迟疑不决,便道:杨大侠石壁留书,道明要将此剑赠与郭大侠。
那位神雕前辈为拔此剑,终究送了性命,当真令人扣腕不已。
这一下旁敲侧击,说服力比之直言尤有过之。
郭靖默然沉思片刻,终于点头道:也罢,放着也是无用,兴许另造刀剑,或有用处,也未为可知。
黄蓉看了赵无邪一眼,心想:这孩子聪明得紧,只盼是友非敌。
说道:龙姑娘留下的君子淑女剑,双剑互有磁性,能相互吸引,兴许略加改动,真能并为一体。
郭靖点了点头,道:那便照蓉儿说得办吧。
他仰望天际,但见五星离北落之星越来越近,叹道:不知襄阳城还能守多久?黄蓉道:靖哥哥是不是怕襄阳如若失守,咱们双双归了尘土,咱们的功夫便要失传?郭靖笑道:蓉儿当真聪明得紧,我还没想到,你便已想到了。
随即叹了口气,道:功夫事小,只是那《武穆遗书》乃是岳元帅的毕生心血,咱们终是要想法子将它传下去。
赵无邪突道:不如将武功口诀与兵法分别铸入刀剑之中,如何?黄蓉拍手笑道:此计甚妙,明日就请来能工巧匠煅造。
次日郭靖便请了铁匠,开炉炼铁,融去玄铁剑与君子淑女剑,但此举甚为费功力,决非一朝一夕便能炼成,但郭靖在襄阳一地名声极响,一些能工巧匠听得郭大侠要请铁匠,便蜂拥而至襄阳城。
郭靖深知此事不可张扬,便婉言谢绝了诸人,仅留下了几名中意的铁匠。
转眼间一月过去,刀剑已渐渐有了模样;襄阳城内陆军水师日夜操练,以备征战。
赵无邪闲来无事,便去看望杨龙生近况,但几次窜门,均吃了闭门羹,一次终于见到,却被他怒目瞪视,叫道:你来做什么,你害死我妈妈,我见到你便有气。
楚儿姊姊呢?你将她弄那儿去了?你不将她找回来,别再来烦我!砰的一声关了房门。
赵无邪心下却是暗暗心惊,这一月来自己四处找寻杨楚儿下落,却毫无展获,仿若此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杨楚儿在自己身边时,也不觉如何不妥,但此刻她离自己日久,不由得暗自思念,心下只觉空荡荡得无所依靠,只得拼命地去想丁采儿,盼望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能在梦中会到她。
至于郭芙,便是日夜与丈夫在一起,见到他便做陌生人般。
赵无邪到得大厅,郭靖正与黄蓉商议要事,见到他,便招了招,道:赵兄弟,请过来一叙。
赵无邪道:郭大侠客气了。
走进大厅。
两人相处日久,郭靖便不客气唤起他做赵兄弟。
但赵无邪却不敢有思毫不敬,仍敬称他郭大侠。
郭靖道:以你之见,那日在活死人墓打死小龙女的和尚,确实便是金轮法王?赵无邪道:那和尚又高又瘦,一半脸颊被烧得腐烂,又自称金轮法王,想来是没错的。
郭靖道:那老和尚今年没有九十也有八十,功力竟还如此之强,当真难对付得紧。
黄蓉笑道:这十年来咱们的功夫可也没落下呀。
你的‘降龙十八掌’,我的‘打狗棒法’,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郭靖连声称是。
便在此时,却听郑伯来报,说是安抚使吕文焕来了。
郭靖夫妇忙出门迎接。
赵无邪欲退避,黄蓉笑道:那吕文焕必为襄阳之事而来,你也留下听听吧。
赵无邪见她对自己竟已如此信任,心下好生感激,便退在一旁。
却见迎门走进个一身官服打扮的男子,相貌也无甚特点,嘴边留了短须,想来已过不惑之年,他再退一步,却见三人按主宾坐落,便即寒暄了几句。
是时乃是大宋皇帝度宗咸淳年间,这皇帝当真平庸之极,且已疾病缠身,挨不了几个年头只怕便要驾崩,大权自是全然落在贾似道手上,但文天祥等人自不能令这奸臣顺利当权,自少不了明争暗斗,如此一来朝政愈加颓废不堪,大宋江山更是摇摇欲坠。
这吕文焕乃是京湖制置使吕文德之弟,镇守襄阳多年。
这看似重任,实是优差,一来躲开了权力之争,二来襄阳全仗郭靖夫妇一力支撑,几十年下来也是无恙,早便放下了心。
吕文焕喝了一口茶,叹道:此事甚是棘手,不知如何是好。
郭靖与妻子对望一眼,道:大人何事如此惊慌?吕文焕道:此事事关家兄名节,下官实不愿启唇,但兹事体大,郭大侠……郭靖道:但说无妨。
吕文焕道:家兄一月之前见过一个叫刘整的人,被他一番劝说,于是决定在樊城之外设立榷场,与蒙古人做起了生意。
黄蓉大惊失色,道:这可不妙。
蒙古人若借口防止榷场货物被盗,在沿汉水白河口、新城、鹿门等地筑垒置堡,以外通互市、内筑堡垒的手段,在襄樊城外埋下钉子,截断襄樊二城的供给,可就麻烦大了,你怎么不早说!吕文焕忙道:此事下官也是刚知不久,不料蒙古人建榷场竟如此神速,不到一月功夫便已建成。
黄蓉心下冷笑:元朝一心要灭我大宋,自然什么事都快了许多。
哪如你们这群懒猫,只会躲在被窝里抱住妻妾睡觉。
赵无邪知襄樊二城夹汉水对峙,城坚水深,城内储备粮草颇多。
若是供给被截,两城便彼此孤立,元军发兵来攻,又如何能够抵挡?心下也不由焦急起来。
郭靖心下却暗暗自责:这一月来,我一心只在刀剑之上,竟忽略了襄阳城防。
当下拍案而起,道:蓉儿,我想出城勘查,若蒙古人有所不轨,也好趁此灭之。
黄蓉道:如此最好,但怕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我和破虏都没法子陪你去。
说着向赵无邪看了一眼。
赵无邪站起身来,道:晚辈武功低微,若郭大侠不弃,晚辈愿与您一道前往。
郭靖大喜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