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邪飞奔至丁采儿卧房,穿过兵器林列的大厅,跑入厢房,开口便叫道:采儿,救我!你妈妈疯了,要取我性命!丁采儿睡得正香,却被人唤醒,如何不恼火,拉被褥遮住身子,怒道:深更半夜的鬼叫什么?好端端的,我妈干吗要杀你!见他满口鲜血,惊道:你嘴上怎么啊!赵无邪自不能说是被谢小玉咬破的,慌道:来不及了,你妈妈很快就会冲开穴道。
你让我躲一阵再说!见她床底颇是宽广,便矮身钻入。
丁采儿尚未理会,但随即想起床底藏有一物,决计让他看不得,叫道:不可!也不顾自己衣不避体,一把将他后领揪住,暗运玄功,以四两拨千斤之法,将她百来斤的身子提起。
正要喝骂,却听门外母亲的声音道:采儿,你睡下了吗?丁采儿大惊,一把将赵无邪按入被窝之中,轻骂道:闭上狗眼,什么都不许看!赵无邪急忙双目紧闭,再用双手捂住。
丁采儿道:这么晚了,妈妈还有什么事吗?谢小玉也不答话,直接闯入。
丁采儿见她乌发凌乱,随便地披洒在肩头,衣衫也只是粗略地穿在身上,脸上春意盎然,兀自未褪,浑身香汗淋漓,显然是刚与男子欢好过,只是手中持着神剑,一脸杀气。
丁采儿狐疑道:妈。
你这是?谢小玉游目四顾,一双美目落在丁采儿身旁拢起的被窝上。
她适才被赵无邪击中玉枕穴,昏迷一阵,但她内力既强,赵无邪那一击自不在话下,此下更是恼羞成怒,提了神剑,要来杀赵无邪。
谢小玉冷冷一笑,知赵无邪已得女儿庇护,长叹一声,道:好女儿,妈妈今日给人骗辱了。
丁采儿惊道:谁人如此大胆,女儿定给你出头。
谢小玉叹道:就只怕告诉了你,你却又不舍得对付他了。
丁采儿道:有谁是我不舍得的?谢小玉道:赵无邪呢?你舍得吗?丁采儿皱眉道:他又那里得罪你了?谢小玉叹道:我本以为他只是个孩子,心思单纯,什么也不懂,哪知他竟比熊添伍浪还要可恶。
我见他这几日为咱们神剑山庄尽心尽力,便炖了燕窝粥给他补补身子,哪知他一口不喝,却是色迷迷地打量我,还说伍浪告诉他我是怎样淫荡无耻,对我动手动脚。
妈妈平日行为不端,给他落了口实,趁机要挟,那也是我自作孽不可活,给他污了身子,却也无法可想。
哪知他竟贪得无厌,一次不够,还要一次,妈妈受不住了,便咬破了他的舌头,才得逃脱。
唉,如今他定是说我勾引于他,你自要信他,责怪于我。
丁采儿深知母亲往日行径,对她所说,无法尽信,但听她说咬破了赵无邪的舌头,回想适才赵无邪满口鲜血,只怕此事只真不假。
赵无邪舌头都被咬破了,那其间之事纵使没谢小玉说得那么不堪,但也决计好不到哪去,越想越是气恼,摇头道:你们的事。
我不想管,这里没有那小子,你别处寻去吧。
谢小玉自然不信,一双秀目紧紧凝在那拢起的被窝上,道:采儿,妈妈也是为你好。
那赵无邪色胆包天,你可千万别给他骗了去,不如把他交给妈妈,一剑杀了便是!赵无邪在被窝里越听越是愤怒,终于忍无可忍,掀被而起,戟指骂道:谢小玉,你是人不是,竟说出这些昧了良心的鬼话。
你道是说清楚,到底是谁色胆包天?到底是谁勾引谁?谢小玉之言便是要激赵无邪出来,见他中计,咯咯笑道:好女儿,这便是你不对了,怎么藏了个大男人在床上,还是这个淫贼?!丁采儿皱眉道:妈,不要拐弯抹角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谢小玉抚掌笑道:真是知母莫若女!说着向赵无邪一指,道:我要他!采儿不会跟妈妈争吧。
丁采儿早知母亲对赵无邪动了邪念,却不料她竟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倒是吃了一惊,秀目一转,望向赵无邪时神色极是复杂,良久才摇头道:不能!谢小玉惊道:为何?随即吃吃笑道:莫非女儿你真的看上他了。
唉,这俏郎君当真抢手得紧。
说着秀容一肃,柔声道:采儿,妈妈都那么大岁数了,只想找个伴共度余生。
天下男子比他好的何只千万,改日妈妈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岂不更好!赵无邪一直不明她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此刻听了这话,更是一头雾水。
丁采儿依旧摇头:不行!谢小玉气极,喝道:丁采儿,你就是要跟我争吗?丁采儿冷冷瞧了赵无邪一眼,道:这等祸害,留在世上也是多余,女儿怎会如此没有眼光看上他。
只是妈妈你也太糊涂了,今日之事若是传到江湖上去,岂不要给人家笑掉大牙。
妈,你好想想,要么一剑杀了他,要么赶他出神剑山庄,也好眼不见为净。
谢小玉也知兹事体大,对神剑山庄令誉大有损伤,但她一见赵无邪,便想起适才消魂滋味,如何能舍?秀目一转,笑道:赵郎,今日我们母女俩为了你要兵戎相见了,你倒说句话,要我还是要她?赵无邪一怔,脱口而出道:你要杀便杀我,别伤她。
谢小玉咯咯直笑。
丁采儿低低骂了一声:呆子!原来丁采儿适才施苦肉计,故意对赵无邪漠不关心,便是要去了谢小玉疑心,赶他下山,哪知他竟说出这等话来,心下既甜蜜又气恼,脸上却仍是冷若冰霜,淡淡道:这小子又有什么好,何劳妈妈如此挂怀。
谢小玉道:咱们母女俩也没什么话好隐瞒的。
妈妈我就是要他做我丈夫,你若要抢他,便公平一战,以他做彩头。
你胜了,我便立即给你们操办婚事,还可召告天下,让天下人都来凑着热闹。
若妈妈侥幸胜得一招半式,明日起你便改口叫他做爹爹,一言为定。
说着狠狠盯了赵无邪一眼,好不容易才将眼睛转开,大步出门。
赵无邪见她出门,怔肿半晌,才道:她……她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一点都不明白。
丁采儿瞅了他一眼,冷冷道:这是我们女人的事,不用你明白。
说着钻入床底,摸索出一包物事。
赵无邪瞧得分明,正是自己的行李,接在手中,颤然道:这……你……丁采儿俏脸通红,啐道:小色鬼,不许瞎想。
顿了一顿,道:待会儿我将妈妈缠住,你立刻从后门逃走,不许逗留,更不许回头看我。
赵无邪轻声道:那你呢?丁采儿忍无可忍,叫道:我的死活关你屁事!赵无邪知她性情最是古怪难测,与其被她骂得狗血淋头,还不如老实答应,再见机行事。
丁采儿穿好衣服,将紫金鞭盘在腰间,领着赵无邪走出门来。
谢小玉正严阵以待,见他俩手牵手,怒不可遏,喝道:看招!神剑中宫直进,黒夜里华芒四射,正是一招神剑华闪!丁采儿鞭作剑使,挡开此招,堪堪退了几步,道:妈,我想过了,为这种男人相斗太不值得。
不如让女儿杀了他,一了百了!长鞭一抖,紫光大盛,漫天鞭影,宛如无数条灵蛇,向赵无邪攻去,竟是招招必杀,毫不留情。
赵无邪遭她偷袭,哇哇大叫:丁采儿,你要做什么?唉哟……唉哟……脸上身上吃了她好几鞭,惨叫声中,他不住后退,直至背贴高墙,已退无可退。
丁采儿娇叱一声,一招沧海横流,长鞭一扫一挑,竟将赵无邪挑飞起来,向墙外摔去。
丁采儿见他便能摔出高墙,墙外长有长草,摔得再重也是无碍,才松了口起,忽听身旁咯咯一笑,一条白影闪电掠过,手中剑芒大闪,无数剑花向赵无邪身上落去,乃是一招名满天下。
谢小玉截下赵无邪,轻拍胸口,娇笑道:还好没事。
好女儿,你也太狠了点吧。
丁采儿眼见功亏一篑,当下奋起余力,长鞭击出,宛若狂风暴雨,将谢小玉困在核心,便要以一时之力困住谢小玉,好让赵无邪从容逃走。
谢小玉突地叹息道:姓赵的小子真没良心,你为他拼命,他竟独个儿跑了。
丁采儿知计谋已成,但还是忍不住心下一痛,回去望去,却见赵无邪竟站立不动,满脸关怀之色,已知中计,猛觉右肩胛上痛入骨髓,低头一看,只见神剑剑尖突出,鲜血长流。
她已知必死,望向赵无邪,只求能再看他最后一眼。
谢小玉心狠手辣,抽出神剑,又在她左肩上补上一掌,丁采儿只觉喉咙一甜,鲜血喷射而出,与此同时,伤口鲜血也自喷出,便如两条血龙,余势未消,整个身子如断线纸鸢,向赵无邪飞去。
谢小玉已不将丁采儿当作女儿,而是非杀不可的情敌,长剑去势不停,刺向她的要害,竟要将她钉死在地上。
赵无邪纵身扑上。
谢小玉与丁采儿均是一声惊呼,亏得谢小玉收剑极快,剑尖只刺破了一些皮肉,但鲜血还是溅出不少。
赵无邪捂着伤口,半跪半站,挡在丁采儿身前,喘息着道:一切事情都因我而起,你要杀便来杀我,别再伤害你自己的女儿。
谢小玉脸色阴晴不定,紧咬樱唇,眼中透出凶光,道:好,我便先杀了你这负心汉。
长剑再度刺出,却是赵无邪咽喉舌,竟真的下了杀招。
眼看便要血溅七尺,猛地身旁金光一闪,却听丁的一声,一柄短刃金剑格开长剑,一条灰影在夜色相衬下如若鬼魅,身法快到极点,与谢小玉斗在一起。
赵无邪大难不死,也不及细想,立马背起丁采儿自后门逃出,向山下奔去,但觉能离开神剑山庄一步,便安全一分。
谢小玉认出此人正是金无命,挥剑挡开一招,快步后退,见赵无邪背着丁采儿已然逃远,心下一阵气馁,知道已再无机会,长叹一声,丢下长剑,引雪颈凑到金无命金剑剑刃上。
金无命大吃一惊,亏他武艺高绝,手心在剑柄上轻轻一碰,金剑竟倒飞入袖中,仿佛宝剑归鞘,无踪无影。
谢小玉美目一亮,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拍手笑道:袖中有剑,十步无人。
二十年不见,孟大侠武技更胜从前了。
金无命叹道:夫人终于认出在下。
唉,不过在下早已不姓孟了!谢小玉对他的名字毫无兴趣,美目又转,笑道:二十年前你以一手袖里剑纵横天下,无一抗手,连百晓生兵器谱也记载十步之内无一活人,名声比刀魔丁鹏还响。
金无命默然不语。
谢小玉长叹一声,道:可惜妾身年少无知,错过了不少好男子,如今回想真是悔恨当初,却是断弦难续矣!金无命知她要与自己和好,乃是借此报复赵无邪。
想到自己年轻气盛时为她美色所迷,做了不少荒唐事,更是犯下了一桩不可饶恕的罪孽,如今她竟又来勾引自己,理应一剑杀之。
哪知自己竟仍是迟迟不肯动手,是因她美艳如故,使自己旧爱难泯?还是不愿完全否定了自己的青春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