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结束而行,一路上丁采儿对赵无邪竟是不理不睬,赵无邪却是愁眉苦脸。
丁文俊甚感纳闷,问道:你们这么快就闹矛盾了?赵无邪看了丁采儿一眼,轻声道:她掩耳盗铃,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唉,到了晚上,我可要受苦了。
丁文俊哑然失笑。
三人在客栈住了一宿,次日天明启程。
丁文俊见丁采儿神采奕奕,走在前头;赵无邪却似双脚灌了铅,走一步停一停,显得甚是吃力,丁文俊大甚觉古怪,搭他脉搏,但觉脉象尚好,但阳气亏损太甚,似是刚与武林好手恶斗过般。
丁文俊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叫道:不好,咱们被魔教的人追上了。
无邪,你既然斗过点子,怎么不早说一声。
心下暗暗惭愧:我自断了一臂后,武功固然是大减,却不料连耳力也退步了许多,想来那好手昨晚潜入客栈与无邪恶斗了一场。
奇怪,怎么连采儿也没惊动,是了,他们知采儿是魔教教主的孙女儿,不敢向她下手,自是针对无邪一人来的。
想到此处,戒心更重。
赵无邪却是哭笑不得,见丁文俊如此煞有其事,有见丁采儿回过头来,瞪视自己,一脸警告之色。
赵无邪心下微微发虚,随即又调皮心起,挨近丁文俊,轻声道:大哥,我想咱们昨晚住的那家客栈只怕是黑店?丁文俊也当心此事,皱眉道:有何凭证?赵无邪借助丁文俊的身躯,挡住丁采儿那对锐利的能杀人的目光,叹道:若不是黒店,怎得夜里会有蟒蛇出现。
丁文俊吃了一惊,道:客栈里怎会有蟒蛇?仔细一想,立有所悟:对了,魔教中人多出自异域番邦,生活习惯与中原大是不同,有些人更是与蛇虫鼠蚁为伴。
想来他们明里不敢得罪丁采儿,暗地里却放出蟒蛇,要缠死无邪,此计不可谓不毒。
更是胆战心惊,出了一身冷汗,轻拍他肩膀,安慰道:没事就好,后来怎样?赵无邪见丁文俊始终未明自己话中机巧,心下大骂他傻瓜,又见丁采儿脸色白的骇人,心想:你能做得,我便不能说得。
当下挑明话头,道:昨夜小弟睡得正香,忽听房门啊的一声打开,有人唤了我一声‘无邪哥哥’。
我还以为是采儿来了,忙要下床,却不料一条十丈来长的巨蟒趁我不备,钻进我被窝里,将我紧紧缠住。
大哥,你不知道那条蟒蛇竟是母的,还好色得紧,非但死缠着我不放,还来强吻于我。
小弟费了一夜功夫击退了它十余次,却落得这等下场。
说着摇头叹息,却一眼也不敢看丁采儿。
丁采儿再也忍耐不住,叫道:小混蛋,再乱嚼舌根,小心我拿狗屎将你的臭嘴缝了!赵无邪遭遇河东狮吼,立时噤声。
丁文俊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甚感好笑,实不料丁采儿平日对人冷眉冷眼,对心爱之人竟如此热情澎湃,想来她是新婚燕尔,又是初经人道,故而乐此不疲,至于赵无邪口中的蟒蛇云云,自己便是这位丁大小姐了,忍不住吟道:夫阴阳之术,高可以治小疾,次可以免虚耗而已,共理自有极,安能致神仙而却祸致福乎?人不可以阴阳不交,坐致疾患。
若欲纵情恣欲,不能节宣,则伐年命……丁采儿知他告诫自己不可纵欲过度,反而害了赵无邪和自己,但这话听来好不刺耳,不由得又羞又怒,叫道:臭书生,枉你还是读圣贤书的,却是满肚子腌臜龌龊,没的丢了天下读书人的脸面。
哼,若是孔夫子听了定要唾你!气得全身发抖,狠狠瞪视赵无邪,赵无邪哪敢正眼看她,丁文俊却是笑而不语。
如此一来,丁采儿便有了心病,对赵无邪朝不理夜不睬。
赵无邪主动上门,却被她骂作只知贪淫好色,胸无大志之徒。
赵无邪被骂得狗血淋头,悻悻而去。
但好景不长,过了两三日,丁采儿实在熬不住了,主动来找赵无邪。
赵无邪这几日受她冷落,几夜翻来覆去,睡不安寝,绮念丛生,几难自控,见她到来,二话不说,一把抱住,低头就吻。
丁采儿大怒,骂道:色鬼!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赵无邪也是大怒,顿时两人大打出手,直将一间上等房闹成了下等房,店小二跑上来劝架,也不知被谁打得鼻青脸肿。
待得两人力尽,却又相拥而眠,鼾声大作。
丁文俊以为两人经此一闹,必是老死不相往来,却不料两人越斗越是亲密,纵使白天上路也是缱绻缠绵,不过如此一来,夜间行事便不似以前般癫狂了。
过了半个月,三人来到黑木崖。
此时月明星稀,天色颇是清朗,丁文俊道:圆月弯刀被我藏在一个极是隐密的洞穴内,应当不会被人发现。
咱们还是快去快回,免得夜长梦多。
赵无邪道:若伍浪真是为圆月弯刀而来,定会跟踪我们,我们的行踪岂不是已经完全暴露?丁采儿摇头道:不会的,他不敢跟踪我们。
见两人目光不约而同地射到自己脸上,螓首微低,咬着唇皮,道:谢晓峰有意要我做魔教教主,我……另有要事,没有答应,谢晓峰自不会甘心,要伍浪跟着咱们,是以他决对不敢得罪我。
说着抬头凝视赵无邪,目光炯炯。
赵无邪心下明白,丁采儿所说的另有要事乃指自己,不由得热血上涌,握着她手,柔声道:我赵无邪向天启誓,此生决不辜负娘子……丁采儿哼了一声,道:谁要你发誓了,你的誓言哪一句能兑现?到头来还要怨我,甚是还要来杀我。
赵无邪忙道:不会,绝对不会!丁采儿眼眶一红,抬起娇靥,嗄声道:你……你要记得今日之言,若是违背誓言,始乱终弃。
我……我化成厉鬼也不饶你!丁文俊听她说得如此煞有其事,心头莫名一惊,忽听嗖的一声,道:谁?却不见人影。
丁采儿去了一块心事,好奇心起,道:咱们去看看。
三人见不远出隐着两条人影,便疾步追上,两条人影越加清晰,但见两人一前一后,乃是一对男女,在后的男子轻功不弱,但那女子却是四肢乱舞,口中哇哇大叫,宛若疯癫。
三人对望一眼,心头都想:难道是他们?但见那女子猛地转过身来,淡淡月光映出她的一张丑脸,甚是可怖。
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但已认出此女正是阿媛。
却听她大叫大嚷:我要丁鹏,我要丁鹏……那男子叹道:丁鹏早死了,你还想他做什么?说话之人正是伍浪。
伍浪本欲追杀雷震子,却不料被困梅林,眼睁睁看着他逃走,过了一日一夜,那老道士才解了阵法。
但雷震子早已逃之夭夭,如何能找得到。
当下他决定先回黑木崖向谢晓峰禀报丁采儿之事,却不料偶遇阿媛。
他对阿媛愧疚至深,决心终自己一生,定要好好照顾她,哪知她竟发起疯来,口中嚷着要丁鹏。
阿媛一把坐在地上,傻傻地道:他答应过我会对我好的,答应过我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的!她虽已疯癫,却对自己与丁鹏的往事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伍浪走近几步,柔声道:可是他现下已经死了,再不会对你好了。
阿媛宛若不闻,自言自语道:那日族里盛会,他是接受了我送的香袋,上面还有我绣得鸳鸯戏水,可好看了。
丁文俊听她说起送香袋,又见她穿着大异中原,轻声道:她是苗人。
丁采儿看了赵无邪一眼,道:想来这香袋便是定情信物。
却见伍浪伸手入怀,掏出一个漂白丝的袋子,道:你说的是不是这个?阿媛茫然的目光立时一亮,一把抢了过来,叫道:你这坏人,偷我送给丁郎的东西,你真坏,打死你!提拳在他身上猛敲。
伍浪生挨着,苦笑道:你难道真的忘了,在更早以前,你送给我这个,可比那丁鹏早得多。
你难道真的忘了,你以前一直跟我要好,那丁鹏一来,你就变了心,你难道真的忘了?阿媛一听到丁鹏的名字,便又发起疯,直喊他的名字。
赵无邪叹了口气,道:原来他还有这段过去。
丁采儿气恼之极,咬牙道:这疯女人真是的,怎能将定情信物送给两人男子?赵无邪哪不知她言下之意,心中一热,将她抱住。
丁采儿一把挣开,嗔道:热死了啊!赵无邪满脸酡红。
阿媛将香袋放在脸颊上不住揩拭,脸上露出一抹甜笑,但这笑容出现在她那丑陋之极的脸颊上,却是那样古怪诡异;平日好色如命的伍浪此刻竟是看得痴了。
阿媛轻声道:那天晚上他那样亲我吻我,我便决心一辈子跟定他了。
她这话说得不伦不类,丁文俊听得一头雾水。
赵无邪和丁采儿却是身有体会,忍不住对望一眼,脸上都是一红。
丁采儿咬了咬唇皮,狠狠踩了赵无邪一脚,痛得他险些叫出声来。
伍浪脸上神情极是古怪,突然叫道:不,不是他。
那天晚上的那个人不是他,那个人是……是我……是我迷奸了你。
你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早知阿媛已疯,自然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但这个秘密藏在自己心底已有数年,此刻若不说出来,只怕他自己也要疯了。
这话当真如晴天霹雳,使三人都是甚为吃惊,伍浪平日无恶不作,奸淫妇女之事更是无可枚数,但却从没听他说得如此伤心,如此凄苦,三人不约而同都产生了一丝悲悯之心,却听伍浪续道:你知道吗?我有多么喜欢你。
当我第一日到你们部族时,便已被你深深吸引。
你移情别恋了,我好恨好怨。
我见不得别的有情人终成眷属,更见不得女人红杏出墙,我便一古脑儿将那些女人全奸了。
哈哈……我成了大淫贼,大淫魔……哈哈……笑声凄厉,响彻云霄。
丁文俊叹了口气,道:好了,咱们走吧。
丁采儿站起身来,见赵无邪仍是蹲着不动,推了他一把,道:烂好人,走啦!赵无邪摇头叹息,也站起身来。
忽听伍浪喝道:谁?三人都吃了一惊,赵无邪一手按在剑柄上。
却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跑将过来,在伍浪耳边说了几句话,伍浪脸色一变,一指阿媛,道:你把她带回总坛去,好生安顿,若少了一根毫毛,为你是问。
那黑衣人连连点头。
赵无邪见伍浪并非发现自己,松了一口气,道:大哥、采儿,咱们走吧。
丁文俊跃将出来,跟踪伍浪而去,赵无邪一惊,丁采儿笑道:傻小子,你没看到吗?那人是魔教教众。
他们说得这般神秘,咱们焉能不去瞧个究竟?赵无邪道:但是圆月弯刀……丁采儿笑道:我的傻老公,圆月弯刀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再说这世上除了大哥外,又有谁知道圆月弯刀的下落了。
赵无邪仔细一想,若有所悟,赞道:妙啊,由咱们跟着魔教中人,那比他们跟着咱们主动得多。
丁采儿笑道:我的老公还不傻。
赵无邪笑道:那是自然。
两人调笑几句,便施展轻功,随在丁文俊身后,却见他突然矮身躲入草丛中。
赵无邪轻声道:被发现了?丁采儿秀眉一蹙,却见丁文俊向他们俩招了招手,两人快步跑到他身旁。
丁文俊竖指凑到嘴边,示意两人不可做声,轻声道:看来伍浪今日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