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夜,月亮便已经升得老高。
水般的月华透过竹子做的卷帘映进屋子,泻在富丽堂皇的波斯地毯上,衬得房间里一种华丽诡谲的气氛。
我躺在铺锦竹藤睡椅上,试探着握紧拳头,手臂微微抖,却又全身无力地松了开来――***,今天真是走了霉运!没事我偷人家的马干嘛啊?!弄得小王爷认错人把我拦着硬比了三场赛马,输得一塌糊涂便被他老人家下了迷药运到这里――我躺这都快一下午了!还说什么以礼相待,日――有你丫这么以礼相待吗!整个是想让我半死不活地躺这里逃不走么!我窝在锦衾里愤愤不平暗骂那王八五王爷,月光没照着的地方影子微微动了一下,只听得房门吱呀一声,一簇烛火晕黄地染了进来。
夜风从轻轻推开的门溜进来,竟带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寒香。
我吸进寒香手指跳动了一下――这香,好醒脑。
推门进来的那人脚步很轻,轻得若是不是因为他手中执着一把油灯,我还真当会以为只是一阵风吹进来了而已。
跳动的灯火一路走过来,所到之处被照亮了一会又马上暗了下去,我有些心悸地透过纱帽上的黑纱去看那走近的人影,衣服不是很华丽,但却很典雅。
隐隐约约看着他走到我面前,面部被我的帽子遮住了,只看到那晕黄的灯光,映出他袖口边缘垂下的带子,精巧地编了个中国结。
你――是谁?我躺在睡椅上努力去看清他。
该不是是那个小王爷吧,咋不说话?那人没有答话,轻轻转身,那股寒香更多了些,吸入鼻尖,全身竟似打通了脉络,流失的力量开始慢慢恢复,双手的十指慢慢收拢。
房间里渐渐亮了起来,那个人把房里的油灯点着了,经过铜镜的反射,各个角落都照得到。
黑纱前的事物也分外明了起来,我轻轻把头抬起,借着月光与灯光,模模糊糊看清了那人的背影,他的头好长,颜色好黑。
醒脑的寒香逐渐散去,全身的力气也恢复得差不多。
我依然一动不动躺在竹椅上,双手耷拉,呼吸平静。
那个人把竹帘卷好,再脚步轻盈地踱到我面前的檀木嵌墨烟冻石屏桌,坐下,看向我。
你的力气应该已经恢复了。
他看着我慢慢说,那声音空灵缥缈简直就是若有若无。
啊?我诧异了下,这好像不是小王爷的声音。
五王爷他在花园,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轻轻地讲,他晕过去了,你可以逃走了。
那,你是谁?我老实地从竹藤睡椅上站起来问他,既然被现了也没什么好装了,请问,你是……我叫惑儿,他也站起来,却是转身朝垂着竹帘的大窗走去,嗯,我这几天有个假名叫有琴。
有琴?!呃――这不是……啊,那个,那个,今天真是对不起啊…我……呃,偷了你的马……我站在一边做贼心虚地搓手,有点儿尴尬地跟他道歉,还好有笠帽遮丑,不然面子倒死~~~~~没关系,惑儿的声音继续空灵得像是从宇宙传来的缥缈之声,我也正愁该怎么跟他赛马,恰好你把小白偷走了,就不用愁了。
那马也叫小白啊?!我耳朵一尖,惊奇地问他。
嗯。
他回答得很轻,不认真听简直就听不见他在讲些什么。
……那个,看来这人不爱讲话,我郁闷了半天看见自己仍一身他的衣服,头带纱帽,便扯扯袖子不好意思地讲,我现在没带什么衣服,你这帽子跟衣服先借我穿几天好不好?等我有钱了有……送给你了,你只管穿,惑儿声音空灵地打断我,转过身慢慢踱到我面前,今天晚上会有点冷,子时过后,有阵雨,再过一更会转小雨……嗯,他从衣袖里拿出块羊脂白玉,塞进我手里,把它卖了,攒些钱,再开个店铺,好好过日子,以后别再偷东西了……我:……他走到我身后,又把那一套华丽不凡的锦衣替我披上,再帮我穿戴好,用绸带连着羊脂白玉精心打了个中国结,挂到我刚穿戴好的腰带上,然后拿了块大绸布把桌子上价值不菲的东西打了包,背到我身上在胸前灵巧地打了个结,抬头:好了,你现在快走吧。
小白就在后门口等你。
我闷闷地从黑纱后面看他的脸,看得模模糊糊,如雾里望月:那你呢?你怎么办?我没关系,惑儿转身去收拾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橱,我啊,想先在王府里玩几天……他说最后一句时,空灵缥缈的声音里竟有了种孩童般的调皮语气。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他竟要留在这里玩几天!快点走吧,再不走五王爷就要醒了。
惑儿不回答我的话,他的声音仍是原先的那般空灵,像水潋竹叶般,淡淡的,看破尘世的梵音。
竹帘早已被他卷好,我没有片刻迟疑地便跨上窗台,越过窗上的竹栏要跳下去时:咦,对了,那个小白在的后门是哪啊?我是真得不知道。
你离开这里,往右拐,再一直往前走,那里有个小花园,你穿过花园,一路往南,后门就在那里。
惑儿轻声地,很有耐心地回答。
哦……谢谢你啊!我听得稀里糊涂,想再问一遍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也只有马马虎虎地应了一句,趁着刚听进去记忆新鲜活蹦乱跳,我跳下窗台便一路往外跑。
穿着厚厚的衣服背着沉甸甸的贵重东西,跑着经过我刚才呆的房门时,我突然反思了下――咦,房门好好开着我干嘛不走大门跳窗户走啊?有病!停下脚步仔细想了想,敞着的大门的房间里却是传来轻轻的笑声,我脸一沉,斗笠一摘,轻着脚步再重新猫回房间。
灯火映照通明的房间里,那个长及地的男子也缓缓转向我,精致乌灵如水墨重彩画的脸上还带着丝毫不作掩饰的笑意。
紫槿墨黑的瞳仁轻轻一潋,那微光映在上面空朦剔透。
如玫瑰般艳的唇淡淡一哂,他的笑容在蕴着微光的富丽堂皇的房间里如sd娃娃傀儡般美丽诡谲:你回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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