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回忆》第五十章(4)

2025-03-30 18:46:51

那又为什么把你派到加勒比海的一艘老式的四烟囱上去?  因为缺少舰面军官,先生。

  引信真是好极了,西姆。

  西姆黝黑的脸上那对明亮的蓝眼睛露出闪耀的光芒。

啊,舰队已经都用上了吗?  我看到过在努美阿海面上一次打飞机靶的射击表演。

简直像屠杀。

在几分钟内,三架飞机靶全都粉身碎骨落了下来。

高炮炮弹每次都是紧贴靶子爆炸开来,确实不可思议。

  我们是下了番苦功的。

  地克?帕森斯到底怎么把整个无线电信号器装进高炮弹壳的?这种信号器又怎么会不受初速震动的影响、不受射程中每秒五百次旋转的影响?  唔,先生,我们把数据都计算好了。

工业部门的人说:‘可以,’而且他们真的做出来了。

其实,现在我正准备到阿纳科斯蒂亚去看帕森斯上校。

  在那些追求梅德琳的傻瓜中,没有一个得到过维克多?亨利的青睐,但他认为眼前这个倒不错,跟休?克里弗兰一比,就更觉得他不错。

你能不能抽空来和我们一起吃圣诞节晚饭?梅德琳会回来的。

  好的,先生。

谢谢您。

感谢亨利太太,她也邀请了我。

  是吗?那好极了!请向地克问好。

告诉他整个南太平洋部队对那种引信都是一片赞叹声。

  海军实验室的一间气闷的办公室里,威廉·帕森斯上校看着窗外伸向河边的泥滩,对安德森晒黑了的肤色称赞不已。

对帕格的问候,他只点点头,没吭声。

他已年过四十,额头苍白,已经有不少皱纹,并且也已开始秃顶。

外表毫无出众之处,但在安德森跟随过的所有上司中,却是最勤奋、最出色的一个。

  你懂得铀吗,西姆?  安德森一听,就觉得好像踩上了一根导电铁轨似的。

我没研究过放射性现象,先生,也没研究过中子轰击。

  你肯定知道在铀的研究方面正在取得一些很有趣的进展。

  嗯,那还是一九三九年我在加利福尼亚理工学院当研究生的时候,曾听到过对德国人研究原子裂变成果的许多议论。

  是些什么议论?  不着边际的议论,上校。

什么超级炸弹、原子动力推进等等,纯粹是理论性的。

  你认为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吗?只不过是理论上的可能性吗?只不过是一种大有希望的反常自然现象吗?而那些德国科学家却在夜以继日地为希特勒拼命工作?  我希望不是这样,先生。

  跟我来。

  他们走到外面,迎着河面吹来的凛冽寒风,缩着头颈急匆匆地朝实验室的主楼奔去。

甚至离实验室还有一段路,就听到了一种嘶嘶嘘嘘的古怪音响。

到了里面,这种响声大得震耳欲聋。

室内一条条独立式的细长管子林立,几乎要碰到屋顶,蒸汽四溢,使这个地方弥漫着加勒比海的那种潮湿的暖意。

人们穿着衬衫或工作服,在管子和仪表盘前荡来荡去。

  热扩散,帕森斯大声说,是分离铀235用的。

你认识加利福尼亚理工学院的菲尔·艾贝尔森吗?帕森斯指着一个穿衬衫打领带的瘦长个子,年纪和安德森相仿,两手叉腰站在一堵布满仪表盘的墙前面。

  不认识,但听说过。

  过来见见他。

他是以文职人员的身份和我们一道工作的。

  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帕森斯提高嗓门向艾贝尔森介绍,安德森曾经研究过无线电近发引信,艾贝尔森一面听,一面打量海军少校一眼。

我们遇到了一个化学工程方面的问题,艾贝尔森一面对着管子比划着,一面说:你是搞这个专业的吧?  确切地说,不是。

脱掉军装我是个搞物理学的。

  艾贝尔森微微一笑,就转身对着仪表盘。

  我只是让你看看这套装置,帕森斯说,我们走吧。

  外面冷得像是北极。

帕森斯把海军大衣的扣子一直扣到颈部,两手插在口袋里,大踏步向河边走去,河面上停泊着许多灰色军舰。

  西姆,你熟悉克劳修斯管的原理,是吗?  安德森在竭力回忆。

是不是环形截面的试管?  对。

艾贝尔森安装的就是这种管子。

实际上,两根管子是套在一起的,给里面的管子加热,同时冷却外面的管子。

如果两根管子的间隔空间里出现了液体,较轻的同位素分子就要开始趋热运动。

热对流运动把这些分子带到面上,你就可以把它们撇出来。

艾贝尔森已把许多高大的克劳修斯管子按序列装在一起,像整个一座森林。

铀235就从这里慢慢分离出来。

速度太慢了,但他已得到有分量的浓缩铀了。

  那么他得到的液体是什么?  铀六氟化物,那是他的初步成果。

他进一步改变了这种液体的性质,它虽然很难控制,但操作起来还是够稳定的。

现在这件事变得很热门了,军械局想派一名舰艇指挥官常驻这里。

我已推荐了你。

这又是一个陆上的工作职位。

你们年轻人,只要高兴,总能得到海上职务的。

  然而,西姆?安德森并没乘长风行万里路的雄心壮志。

他当初进海军学院是为了免费接受高质量的教育。

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把他陶冶成了一个标准军人。

在驱逐舰的舰桥上也只是一名普通的舰面军官,同其他舰面军官没什么区别;但在这种别人可以替代的标准军人职责里,却禁锢着一名第一流年轻物理学家的才能。

现在他冲破这禁锢的机会来了。

无线电近发引信装置虽然在军用器械方面是一个进展,但在探索大自然基本奥秘方面却不是一个突破。

而艾贝尔森就是用他的那些纵横交错的蒸汽管道在钓一条大鱼。

  加利福尼亚理工学院的人士曾有过推测,说铀235可以将整个一座城市夷为平地;并且说,只要用几公斤铀作为燃料,发动机就可以使一艘远洋客轮绕地球航行三圈。

在海军人员中,议论的是一种登峰造极的潜艇,以及勿需空气助燃的动力装置。

这是人类施展自己智慧的一个伟大的新领域。

而吸引着年轻的安德森的是一种更大、然而更加现实的诱惑力。

常驻阿纳科斯蒂亚,他就能比以前有更多的机会见到梅德琳?亨利。

先生,如果局里认为我合格,我没意见。

  好的。

我准备接下来对你谈的事情,安德森,现在泡汤了。

帕森斯双肘搁在铁栅栏上,下面是陡峭的河岸。

我说过,我们感兴趣的是推进器,但陆军在埋头研制一种炸弹。

我们被关在门外。

各有各的秘密。

可是我们还是知道了。

帕森斯扫了这个年轻人一眼,赶忙说:我们的最初目标同陆军是一致的,即提取纯铀235。

而他们下一步是制造一种武器。

一组理论家已在着手这方面的研究。

也许大自然的某种客观事实会阻止这种企图。

谁也说不准。

  陆军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  糟糕透了。

已经知道。

他们刚开始使用的铀六氟化物就是我们给他们的。

但是陆军认为热扩散法毫无意义。

太慢而且浓缩的品位太低。

他们的目标是打败希特勒,毕其功于一颗炸弹。

真是个好主意。

他们白手起家,设计也没经过试制,概念也是新的,而且据说这种新概念是条捷径。

他们是在用工业生产的规模进行试验。

像劳伦斯、康普顿、费米这些诺贝尔奖金的有分量的人物一直在给他们出谋献策。

安德森,你知道,陆军下的本钱确实令人咋舌。

他们不断地征用电力、水、土地和战略物资,大有搜尽刮光之势。

他们正在这样干的时候,我们已经搞出了浓缩铀235,虽然浓缩度不高,还不能做炸弹的原料,但毕竟迈出了第一步。

陆军雄心勃勃,摊子铺得也够大的。

假使陆军摔跟头的话,那将是科学上和军事上的一个空前绝后的大失败。

到那时候——不妨设想一下,你别忘了——到那时候就得由海军用原子弹来打垮德国了。

原子弹就在这里,在阿纳科斯蒂亚制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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