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产生了单独媾和的问题,有关这一点你已明确地要求我作出判断。
不幸的是,苏联使我感到困惑,它的人民、它的政府、它的社会哲学,总之,它的一切都令人不解。
当然,不只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我不认为俄国人爱好甚至喜欢他们的共产主义政府。
我倒认为,一次误入歧途的革命所引起的后果使他们无法摆脱这个政府。
尽管宣传掩盖了真相,我认为他们也意识到斯大林和他的残暴的一伙在战争开始时铸下了大错,后来又几乎输掉战争。
或许有朝一日这个伟大的有耐心的民族将会向这个政权算账,正如他们向罗曼诺夫皇族算账一样。
与此同时,斯大林继续掌权,行使严酷的雷厉风行的统治。
他将作出有关单独媾和的决定。
不管他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人民将惟命是从。
没有人会反叛斯大林,在看到德国人在这儿的所作所为之后,没有人会这样做。
在这个时刻,这样的和平将是背信弃义的,而我置身于俄国人之中,意识不到也不担心这种背信弃义。
对战争的厌倦可是另外一回事。
德国人重占哈尔科夫所表现的重整旗鼓的力量是不样的。
我问自己,为什么俄国当局允许我进行这次非同寻常的访问?叶甫连柯将军为什么邀请我到他儿媳妇在列宁格勒的肮脏的公寓去并要她告诉我关于围城的恐怖故事?可能是使我们抱怨俄国人忘恩负义的做法显得可耻,也可能是为了使我深切地感到——正如我在正式报告里所描述的那样,我被当作是你的非正式助手——即使是俄国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这里提出的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的暗示——有时是含蓄的,但经常是赤裸裸的——简直是没完没了。
我在太平洋经历过一些残酷的战役,但那主要是职业军人的战争。
这里的战争是总体战——两个民族全力以赴,各自掐住对方的颈静脉。
俄国人在为自身的生死存亡而搏斗时并不是为了帮助我们,但这场战斗正在起着这个作用。
《租借法案》好像是一项天授的政策,它具有莫大的历史意义。
但战场上的浴血奋战仍然是决定战争胜负的事情,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人们经受这种牺牲的能耐总是有个限度的。
我的水晶球所告诉我的东西也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我们能够使俄国人相信,我们认真考虑不久在欧洲开辟一个第二战场,我们就不必担心他们会单独媾和。
否则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你的诚恳的, 维克多?亨利 一九四三年三月二十七日 关于飞蛇式战斗机的问题,帕格说,是在第十七和十八页上。
这是过了一个周末之后。
现在他和叶甫连柯正在交换文件:叶甫连柯拿到他的报告的一份副本,装订成厚厚一册的文件。
帕格迅速地翻阅了一下叶甫连柯的摘要,他看到一页页的数字、图解和表格,而且有整页整页的密密麻麻的俄文说明。
嗯,我自己当然不能阅读你的报告。
叶甫连柯的语气像闲话家常一样,但有点急忙匆促。
他把报告塞入那只放在桌子上的公事包里。
他的皮里子大衣和一只旅行袋放在沙发上。
我要到南方前线去,我的副官将在飞机上一边阅读,一边翻译给我听。
将军,我还有一封写给哈里·霍普金斯的私人信件。
帕格从他的公事包里又抽出一些文件。
我为你特地自己把它译成俄文,尽管我不得不借助字典和语法书。
但这是为什么呢?我们有很好的译员。
我们也有,我不想给你留下一份。
如果你愿意看一下然后还给我,这就是我准备这份俄文译稿的目的。
叶甫连柯似乎有点迷惑不解,而且起了疑心。
接着他摆出屈尊俯就的样子对帕格悠然一笑。
好呀!就是为了这种小心谨慎的保守秘密的做法我们经常受到指责。
帕格说:这种做法可能是会传染的。
不幸的是,我现在时间不多,亨利上校。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等你回来后再说吧,那时我将听你吩咐。
叶甫连柯拿起电话,急促地咆哮了几声;然后挂断电话,并伸出手来。
帕格把译好的信给了他。
他把一根香烟插进假手上的钢夹,一边还是苦笑着,一边开始读信。
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用恶狠狠的眼色朝帕格瞪了两眼,就像上次他在列宁格勒公寓里那样。
他翻到了最后一页,坐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瞧了一会儿,然后把信递还给帕格。
他脸上毫无表情。
你的俄语动词还得下点功夫。
如果你有什么意见,我愿意转达哈里?霍普金斯。
我要说的也许你不爱听。
那没关系。
你对苏联的政治理解非常肤浅,很有偏见,而且非常无知。
现在我该走了。
叶甫连柯站了起来。
你曾问到我儿子在哈尔科夫前线的情况。
我们收到了他的来信,他很好。
这确实使我感到高兴。
叶甫连柯在电话里大声发出一道命令,接着把假手首先伸入袖子管,开始穿上大衣。
一位副官走了进来,拿走了他的行李。
至于帕米拉·塔茨伯利小姐,她的签证已经发出。
你的司机会送你回公寓。
再见。
再见。
帕格说。
帕米拉的事来得过于突然,他来不及作出反应。
他以为叶甫连柯伸出那只好手是为了和他握别,但那只手一直伸到他的肩膀上捏了一下,为时虽然短暂,却也够痛的。
叶甫连柯转身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