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特以一种简捷、踏实的方式进行了这次袭击。
全体士兵精神抖擞地作出了响应,这也使拜伦受到了鼓舞。
这种电动鱼雷的射程比十四型远,可是速度要慢一点儿。
拜伦对弹着之前需要较多的时间这点还没习惯。
他在潜望镜里望着,刚想报告没命中,只看见那艘货船喷起了一柱浓烟和一股白色水柱;大约一秒钟后,那一阵毁灭性的隆隆声震撼了海鳗号船身。
他从来没见到过一条船沉得这么快。
命中之后还不到五分钟,他还在从潜望镜里拍照的时候,它已经在一片浓烟、火焰和雾气中沉没了。
埃斯特抓住扬声器的话筒。
现在听着。
消灭了一条日本货船。
十八型鱼雷初试成功,‘海鳗号’还得再接再厉! 这种喊声使拜伦浑身上下觉得振奋。
他已经很久没听到这种男性的、深沉的胜利呐喊,这种潜艇的喊杀声了。
那天晚上,埃斯特下令向南航行,横穿过通往朝鲜的航道。
上次巡逻时,他们在那儿遇上那么多目标,可是结果却那么令人失望。
天快亮的时候,值日军官报告说,前方发现了导航灯。
这么说,尽管他们袭击了那条货船,日本海内还没采取预防潜艇的警戒措施。
埃斯特命令下潜。
天色越来越亮,潜望镜里看到了一幕他称之为令人馋涎欲滴的景象:不管潜望镜转向哪个方向,都有船只安详地在行驶,并没军舰护航。
拜伦发觉自己面临着一个如何作出相应行动的问题,简直跟安纳波利斯的航海课程不相上下:怎样攻击一个又一个目标,使这些牺牲品事先获得最少的警告,而自己又获得最大的战果。
海鳗号上,从艇长往下全部恢复了生气。
这台杀人机器又活跃起来。
埃斯特决定先袭击一艘大油轮;他下令潜到九百码深处,放了一枚鱼雷,命中了。
这条被击中的船起火下沉,船上装的易燃品喷出一股浓密的黑烟。
埃斯特扔下它不管,下令掉转船头朝远处一条船迫近。
那条船看上去好像是条大运兵船,是迄今所看到的最大的目标。
设法靠拢这个猎物,花了几小时的工夫。
埃斯特在司令塔里踱来踱去,走到下边他的舱室里,又走上来踱着方步。
后来,他在海图桌上狼吞虎咽地吃了厨房送来的一大块牛排,接着翻阅一本有半裸体女郎画像的画报。
他翻得太匆忙,把画报也撕破了。
最后,总算进入了攻击方位,拜伦在潜望镜里看着,埃斯特下令从最远的射程尽快地接连放了三枚鱼雷。
等了一段长时间,拜伦叫了起来:命中!上帝在上,它已经不见了!当那阵雾汽和水汽的烟幕消散以后,那条船还在那里,船尾高高翘了起来,朝一侧歪了下去,显然已经没救了。
埃斯特宣布的这个捷报,激起了更加热烈的欢呼。
他选中这个目标时,还看上了在同一条航道上不远的地方航行的另外两艘大货船。
这两条船这时掉转船头,撇下这艘被击中的运兵船,加速逃走。
潜在水里航行我就逮不住它们。
天黑以后我们到海面上去追,埃斯特说,它们正在朝东往本国跑,那儿有空军掩护。
明儿的情况会棘手些。
不过——他拍了拍拜伦的肩膀——今天一天的收获可真不坏! 这种兴高采烈的情绪在潜艇上到处可见:无论在司令塔、中央控制室或军官集会室里,甚至在拜伦下去作例行检查的轮机舱里,都是如此。
光着半截身子、淌着汗水、身上一条条油污的水兵们咧开嘴欢笑着跟他打招呼,就像大获全胜后的足球运动员那样。
他在下面的时候,潜艇浮出了水面,柴油机震耳欲聋地开动起来。
他赶紧跑到甲板上去。
卡塔尔·埃斯特穿着派克大衣,带着连指手套,正在舰桥上吃一块厚厚的三明治。
这是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天边还有一抹淡淡的落日余晖,正前方的水平线上有两个小小的黑点,就是那两艘货船。
天亮的时候,我们要把这两条船都给干掉,艇长说,我们的燃料怎么样? 还有五万五千加仑。
挺不错。
这个烤牛肉好吃极了。
叫海恩斯给你预备一份三明治。
我想抽空去睡一会儿。
还是改不了老脾气,是吗? 近几个星期来,埃斯特一直不大笑,也没跟拜伦开过玩笑。
实际上,拜伦这几天根本没好好歇过,可是他贪睡这件事老成了人家开玩笑的资料。
他看到埃斯特现在又有心思说笑话,心里也很高兴。
唉,夫人,这是一场尾追。
三点钟之前,不会有多少事干。
拜伦倚在船舷上,抬头朝天上看看。
他觉得松弛下来,并不急着要走到下面舱室里去。
多好的夜晚。
美极了。
再像今儿这样搜索一天,勃拉尼,那么他们随时随刻都可以送我回国内休假去了。
心里自在多了,是不是? 基督啊,是的。
你怎么样? 唔,像今儿这样来上一天,我还不错。
否则的话,兴致可不太高。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只听见汹涌的涛声和呼啸的风声。
你在想娜塔丽。
是啊,我老在想她。
还想到那孩子。
因为想他们,所以也想到杰妮丝。
想到杰妮丝?埃斯特犹疑了一会儿,问,为什么想到杰妮丝呢? 在星光下,他们几乎看不见彼此的脸。
值日军官拿着望远镜对准了天边,就站在挨他们很近的地方。
拜伦的回答几乎听都听不见。
我太对不起她了。
埃斯特大声吩咐下面再来一份三明治和咖啡,然后说:看在圣彼得份上,你怎样对不起她呢?我觉得你在杰妮丝身边简直就像加拉哈德爵士 一样。
拜伦没回答。
好吧,你不愿意讲,就别讲了。
可是经过长期的紧张之后,拜伦现在松弛下来,倒愿意谈谈这件事,虽然这些话很难说出口。
我们在相爱,夫人。
这你没看出来吗?这都怪我不好,是一场愚蠢的恶梦。
娜塔丽那封信才叫我清醒过来。
我非断掉这种关系不可,这对我们两个都糟透啦。
这几个月,我真不知道让什么鬼给缠住了。
你瞧,拜伦,你很寂寞,过了一会儿,埃斯特用一种不像他平时的、温和的低音说。
她是个挺美的女人,你也是个堂堂的男子汉。
你们一起大声哭泣,睡在同一所屋子里!你要是问我的话,你在忠实于娜塔丽这一点上真可以得青铜勋章了。
拜伦轻轻捅了一下艇长的肩膀。
嘿,这只是你的想法,夫人。
你觉得这是太合理不过的一件事了。
可是从我这方面看来,她爱上我是因为我挑逗了她。
在这一点上我做得太明显了。
可是娜塔丽既然还活着,这是没指望的事,是不是呢?难道我希望娜塔丽死吗?我真他妈的该死。
耶稣基督和杰克逊将军在上,埃斯特说,别扯淡了。
勃拉尼,在某些事情上我很佩服你,可是总的说来,你真可怜。
你好像是住在另一个星球上,要不就是你一直没长大,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 嗐,你说这些话干什么? 拜伦和埃斯特正肩并肩地站在一起,用胳膊肘儿倚在船舷上,眺望着大海。
埃斯特回过头去望望那个值日军官的朦胧身影。
听着,你这个傻瓜。
我已经跟杰妮丝睡了一年啦。
你难道真的瞎了眼,一点儿也没瞧出来吗? 拜伦挺直了身体。
什—什—什么?他的声音像是动物的嗥叫。
这是真的。
也许我不该告诉你,可是你刚才—— 正在这时,军官室的勤务兵顺着梯子走上来,手里端的盘子里放着一份三明治,还有一只热气腾腾的大杯子。
埃斯特拿起三明治,喝了一大口咖啡。
谢谢你,海恩斯。
拜伦站在那儿直眉瞪眼地盯着埃斯特,像个上了电刑的人一样僵硬。
勤务兵离开之后,埃斯特又说了下去:基督啊,老弟,瞧你这么烦恼,你还以为自己引诱了杰妮丝而伤心透顶!要是这件事不这么伤感的话,倒总得是一件开心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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