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打定主意留在艇上了吗? 早上再告诉你。
杰妮丝猜得出为什么拜伦绝口不提娜塔丽。
因为埃斯特听了这个消息,只会更加逼他留在乌贼号上。
最新消息是敌人将大举进犯阿拉斯加,埃斯特对杰妮丝说。
在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听到什么类似的消息吗? 她毫无笑容,摇了摇头。
他冲她咧嘴一笑就走了。
他上这儿来拜访哪一位有福份的太太?杰妮丝问。
拜伦只是耸耸肩膀,避而不答。
干这种事真不要脸,勃拉尼。
山上每一个做妻子的我都觉得可疑。
琴,你心眼坏才往这上面想。
天色越来越黑了,他们一边闲扯着家常和战事,一边搬进屋去,拉上了防空窗帘,拜伦的态度渐渐使杰妮丝觉得古怪了。
他说话东拉西扯的,而且常常又尴尬又忧郁地瞅着她。
酒喝得太多了?欲火上升了?在她小叔子身上,这情况似乎叫人难以相信。
不过,他毕竟是个海上归来的年轻水兵呀。
等他去洗澡的时候,她决定不换衣服,把灯亮着,再把酒藏好。
天哪,真是妙极了。
他穿着华伦的睡衣裤和浴衣露面了,用毛巾擦着头发。
自从离开奥尔巴尼以后,我还没洗过澡呢。
奥尔巴尼 ? 澳大利亚的奥尔巴尼。
他猛的倒在藤榻上,四肢肌肉放松。
可爱的小镇,要多远有多远,总算还在上帝创造的这个绿色大地上。
当地的人真好极了。
我们的供应船就停泊在那儿。
琴,你有波旁威士忌吗?他的态度相当正经。
杰妮丝对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不由感到害臊。
她端来了两杯酒。
他直挺挺躺在藤榻上,喝了一大口酒,然后苦闷地摇摇头。
上帝啊,竟然又要见到娜塔丽了!还有娃娃。
真叫人难以相信。
听上去你并不那么高兴。
在奥尔巴尼有个姑娘。
也许我感到内疚。
乖乖。
她演戏似的跌进一张扶手椅里。
我是在教堂里认识她的。
她在唱诗班里唱圣诗,这是个小小的唱诗班,奥尔巴尼一切都是小小的。
这班子只有三个歌手,加上这姑娘。
她还弹风琴。
这是个小得好玩的海港,奥尔巴尼——只有三条街、一座教堂和一个镇公所。
干净,可爱,有不少草场、花坛、精美的老房子和老橡树,十足英国风味和十九世纪风光。
这真是别有天地。
她是什么人? 她名叫乌苏拉?科顿,小镇那家银行就是她父亲开的。
她非常可爱,非常大方。
她男人是坦克兵团的军官,在北非。
我们的潜艇有过两次大检修,中间隔开两个月。
这两次只要我有机会上岸,我们每分钟都形影不离。
后来呢? 拜伦两手一摊,做了个绝望的手势。
后来?后来我们就启航了,我就到了这儿。
拜伦,我有一点不明白。
出了什么事吗? 出了什么事吗?他愤愤地皱着眉。
你是说我有没有扒下她的裤衩? 唉,你这话说得多难听。
天呐!你,也这样想?每回我回到潜艇,卡塔尔·埃斯特总说:‘咦,你有没有扒下她的裤衩?’最后我忍不住说,如果他肯上岸去,暂且抛下自己的艇长身份,我就把乌苏拉问题这笔账跟他彻底算算清。
这样一说,他才罢休。
亲爱的,这点关系可大呢—— 听着,我说过她男人在北非打仗。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种事真把人折腾死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倒也美滋滋的。
这样使我当时日子好过些。
我永远不会写信给她。
这没意思。
不过天呐,我永远也忘不了乌苏拉。
杰妮丝从椅子里站起来,双手搁在他的肩上,向他凑下身子,一头芳香的金发瀑布似的泻在他身上。
她吻了他的嘴。
她拿大拇指在他嘴上认真地抹了抹说:娜塔丽是有福份的。
两兄弟竟能如此大不相同。
华伦让我熬了多少苦日子呵! 得了,你嫁了个捣蛋鬼,这点你不是不知道。
一点不错,我知道。
拜伦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
说来也怪,那一段日子里,我对娜塔丽越发迷恋了。
我不断想念她。
乌苏拉很可爱,可是比起娜塔丽来嘛!娜塔丽是个充满活力的女人。
天底下没人比得上她! 说起来,我真妒忌娜塔丽。
我也妒忌小乌苏拉。
娜塔丽会原谅你和乌苏拉两个的。
我是这么看的。
嘴角一撇,带着一丝苦笑。
哪怕你像‘夫人’埃斯特说的那样,真的扒下过她的裤衩。
你也知道,这是战争时期啊。
晚安,拜伦。
维克一早五点钟就要把我闹醒的。
第二天早晨,她正在厨房里喂娃娃,忽听得一辆吉普车嘎吱一下就此不响了。
华伦穿着整洁的卡其军装走进来。
她几乎有一个月没见到他了。
他比拜伦个子大得多,身子沉得多,简直令人吃惊,晒得非常黑,目光炯炯的。
杰妮丝,怎么搞的,门外还停着一辆吉普车?壁橱里藏着个野汉子,都快憋死了? 他呼的一下子把她狠命搂在怀里,她就拿一个指头堵住他的嘴。
拜伦睡在客房里呢。
什么?拜伦回来了?好哇! 杰妮丝的嘴巴贴住他的嘴巴,话也说不清楚。
亲亲,维克坐在高脚椅子里—— 华伦大步跨进厨房,娃娃朝他转过小脸来,只见他满脸涂着蛋黄,两只大眼睛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然后咧开嘴巴笑开了。
华伦吻了他。
他真香。
每回我出门他就长高半英尺。
来吧,小家伙。
你把他带到哪儿? 飞行员给儿子擦了脸,抱了他走进婴儿室放到一张有栏杆的小床上,递给他一只玩具熊。
亲亲,听着,杰妮丝跟在他后面,低声低气说。
拜伦随时都会闯出来,找鸡蛋和咖啡—— 他伸出一条有力的胳臂,勾住她的腰肢,把她带进卧室,随手悄悄锁上房门。
她俯卧在床上,光着身子,似睡非睡的,忽听得嚓的一下划火柴的声音,不由睁开眼,眼皮沉重,眼神暗淡,淘气地瞅着她丈夫。
只见他已在床上坐了起来。
说真的。
她说,出人意外地声音粗得像男人,两人不由得哈哈大笑。
太阳在华伦紫铜色的胸膛上洒下一抹抹金光,他烟卷里喷出的烟在阳光下蓝雾缭绕。
我说,你是个海员的妻子。
天呐。
可不要是个环绕地球的麦哲伦 手下的海员。
琴,我听见拜伦在走动了。
哎呀,不要紧,咖啡早煮好了。
我看他找得到的。
他声音有点粗哑地说:我爱你。
她用一只胳膊肘撑着身子看着他。
他大口大口抽着烟,喷出一大团灰蒙蒙的烟云。
最近这一回,真是次操练。
就是说,白跑了一趟。
两艘航空母舰组成一支特混舰队,轰隆隆地开了三千五百英里路程,赶到珊瑚海,又赶回来,迟到了三天,没赶上这场海战。
如果我们及时赶到,就可以揍垮日本人,不致损失‘列克斯号’了。
‘约克敦号’也受了重创。
开了七千英里路程,落得一场空。
海尔赛还算走运,用不着他来付石油账。
杰妮丝说:现在人家在酝酿什么呀?你知道吗? 哦,你听到小道新闻了。
总有什么重要大事,这错不了。
我们在两天内又要出动了。
两天! 是啊,后勤人员日日夜夜都在为舰艇补充燃料给养。
他打了个哈欠,伸出一条酱色的胳膊搂住她。
这次战斗行动一定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我们那七千英里路程一路上光是搞巡逻,宝贝儿。
巡逻啊,巡逻!飞出去两百英里,飞回来两百英里,一连几小时,一连几天,在云层上,在海面上空轰隆隆飞着。
除了鲸鱼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有不少闲工夫可以好好想想。
我寻思时间越来越宝贵,我不应当再这样混下去,害你伤心。
过去我太叫你伤心啦。
我很抱歉。
再也不啦。
好不好?我要洗个淋浴,跟勃拉尼聊聊。
他气色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