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福记往南,一条大道走到底,左拐。
巍然伫立一座庄严大宅,便是随国公府,杨氏祖宅。
建德四年四月里,杨坚受命领军,从龙北伐。
要说宇文高齐两家,那是连连征战,未有停休,仿佛宿世仇敌,不死不休。
此番遂是北周圣上少有的御驾亲征,也谈不上冒了多大风险,君臣间对此俱都详谈甚欢,号称战神的齐王宇文宪,一代权相杨坚,其下宇文纯、司马消难、达奚震、薛迥、李穆……何其豪华阵容。
他们眼里,北齐那是待宰羔羊,灭定了!但杨相爷却在此番必胜之征前,悄然将家眷送反华阴故里。
对此,相爷的官方解释是回乡祭祖。
圣上都是信了,旁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但此中真意确实令人费解。
祭祖就祭呗,你杨素跟着杨家去华阴干甚?虽姓一个杨,根子不是一个。
何况杨素还是杨坚手下第一谋士。
先且搁下不谈。
此刻午时三刻,杨府花园内一片安静。
虽已是十月初秋,花园里的各式花草不少依然盛放,五彩缤纷,悦目舒神。
伴着淡淡花香,不时尚能召来蝴蝶几只,翩然起舞。
花园中心精致布置了一块不大池塘,想来也养了名贵鱼儿,用于观赏,此刻却是见不到的。
那池塘上俨然一座八角凉亭,亭内石桌上,三足铜炉点了麝香,紫烟袅袅,沁人心脾。
亭下石阶上,正有两个乖巧少年坐着。
左边那个小手不停摆弄衣角,又不时看向身旁发呆入神的同伴,瞧那尚未脱去幼稚的粉嫩小脸上,分明写着无趣无聊四个大字,那双机灵大眼转啊转,似是琢磨什么新鲜点子。
右边少年要显沉静许多,俊俏稚嫩面容,看来同样的不过十岁,印在少年眼里的,竟有着与年龄毫不挂钩的几分成熟,甚至,几分的忧伤。
他又在想心事了啊!左边少年也许并不是看来的幼稚,竟能看出同伴眼里的忧伤。
毕竟太过年幼,读不懂这种伤,下意识归结为想心事了。
少年歪头想了会,便拍上同伴肩头,提议道:阿轩,真的无聊,我们出门逛逛吧,省的你老坐在这边发呆。
同伴转头看向他,叹息道:又要出去,算上这趟,三天来你出了十次门……你不是怕被义母说教吗?还是,你想去陪大哥读书了?少年显然为同伴开头搭话高兴,仰头道:哼,读书就读书,我怕什么。
娘便是叫我一刻不停的跟着你,这就如有了‘圣旨’。
阿轩要上街,我只好陪着咯。
唤作阿轩的少年听罢一呆,遂又细眉一挑,低声嘟囔道:不愧是杨广,圣旨这种‘垄断产品’也敢拿来借代……少年自然没听清楚,疑惑道:阿轩,你说了什么?阿轩道:没说什么。
嗨,你不是要逛街吗?这便走吧!少年拉起阿轩衣袖,起身点头道:嗯,还道你又犯病了。
你才犯病!在阿轩腹谤下,两人拉拉扯扯出了花园。
这少年被暗称作杨广,阿轩自然便是那杨府三少爷,石崇将军的遗孤——石轩了。
却又这石轩的思想行为如此怪异呢?他自己便给了答案。
靠!这中世纪的大街有什么逛头?真是不能理解……嗨,陪太子读书难,这陪太子逛街更是……难啊!还难为人家日夜不停陪着,怕欧神经病发作……默,无语。
街上,石轩跟在兴致勃勃、左顾右盼的杨广身后,抬头望去,顺便竖起左手中指。
万恶的雷劈!嗯,这四月间本是个好季节,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上天无端一个雷,这世间便无端多了一个魂,呵呵,多奇妙!可怜老石一门,牺牲的牺牲,难产的难产,最后遗孤也这么……这么间接绝后了。
万恶的穿越!万恶的雷劈!鄙视之!石轩现在能做的,也就这么想得欲仙欲死了。
不过幸好,早生千年的这个石轩身份着实不凡,嗯,义父杨坚,绝对高干子弟,身边这位,嗯,杨广的发小……这也让千年后的石轩的魂躲被子里偷笑老久了(此也被杨家几位认作雷劈后遗症)。
只是偶然感慨物质生活贫乏时,小石才郁闷下。
古代高干好啊,媳妇不用找,钱多用不掉……真要穿了,有空试试就知道了……阿轩,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杨广回身看石轩小脸皱闻巴巴的,快赶上他爹了。
啊?哦。
阿摩,前面不远是上次我们帮过的张家的豆腐店吧?石轩暗想怕我真告诉你我想什么了,你妈又要大碗灌我中药了。
独孤氏亲手熬制的中药是少有的能让石轩耳目一新的古事。
杨广瞧去,继而笑道:不错。
张婶还说请我们吃豆腐呢!怎样,今次去吗?免了,难保你又惹出什么是来。
石轩不无担心道。
杨广挠头道:这又怪到我什么?你不是也看到了,那帮恶棍实在欺人太甚。
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不也是你说的啊!石轩瞧他得意样,摇了摇头,没好气道:是,是。
不过义母也说了,道理是对的,方法却用错了。
这世间万般事情,岂是都能用武力解决的……哎呀,哪有你这般啰嗦的,真和娘亲一般了!不待说完,一把拉过石轩。
石轩苦叫一声惨矣,二人朝前方巷口飞奔而去。
突然杨广一下急刹,石轩不曾注意,蹭一下撞了上去。
哎呦一声,石轩痛叫道:这又是怎么啦?嘘!有人!地球上哪里没人?石轩白眼一翻,小孩子,大惊小怪的……于是朝前面看去,嗨,还真是有人!不过这人确实与众不同,旁人非站即坐,他却甚是招摇地躺着,张记豆腐店前的地上,极舒服地五体投地。
瞧着是个男的。
见那人毫无动静,杨广过了惊吓期,大胆地上前查看情况,还不忘伸出手指朝他身上捅了捅。
这个动作又让石轩一记白眼。
小哥,你当死了宠物呢啊!阿轩,这不会是……杨广皱眉问道。
什么?石轩蹲下身,青天白日的,没有酒味,不像醉汉啊。
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抛尸街头吧!杨广不无兴奋地接道。
呸!还‘传说’!赶紧,找个大人抬起来。
人还是热的,没死。
石轩真不喜欢这些古人偶尔翻出几个后现代词汇。
虽然他是始作俑者。
杨广喔的应一声,正要上前敲张记大门。
嗯啊~那抛尸低吟一声,翻了过来。
一张清秀脸庞,面色苍白,表情麻木,死鱼眼……以上是小石对抛尸的第一印象。
倒是舒服着呢啊?还叫的这么欲仙欲死的……不知怎的,石轩见了那死鱼眼望向自己,没来由小心肝一跳。
仿佛这人生来注定和他有关联,且还是相当密切。
酒……走……滚!那人如此凝视俩人不久,冒出这般一句。
然后,眼一闭,继续作抛尸状。
?石轩杨广小脑袋互相看看,这什么跟什么啊?石轩摇头叹道:阿摩,果然是个疯子。
走吧,不要理他了,我们喝豆腐花去。
石轩下意识认定此为危险人物,惹不起,躲得起。
可是,他好像受伤了啊。
路见不平,拔……拔你个头!万一是个强盗土匪怎么办?明显那人瘦弱得鸡都杀不了一只,石轩还是强硬道。
犯贱!人家都叫你滚了。
咦!这不是二少爷和三少爷吗?老身见过两位少爷。
呵呵,怎么不见二位进来坐坐啊,来来,老生……啊!张记门内走出来位老妇人,模样慈祥可亲。
先是见了二位小公子,这才留意到被忽略的抛尸,吓得不轻。
杨广方下了决心,上前道:张婶,这人是受了重伤,烦你帮我先扶他进去。
哎,哎。
老妇急忙点头答应。
石轩瞧着杨广费力将那人抬了进去,无语摇头。
好气力!就没张婶什么事嘛!真是……烂好人啊!我这高中历史怎么学的啊?隋炀帝路见不平?石轩苦笑,正要跟了进去,肩上蓦然一沉。
一只纤白如玉的手掌。
石轩回过身,顿时惊艳。
美女啊!真他妈的美女啊!石轩讶然盯着面前这位身着黛青轻纱长袍,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差点叫出声来。
乖乖,胜过独孤妈妈了!石轩头一个是想到了穿越来见过的首位美女——他和杨广的妈独孤氏,惊叹不已。
那女子见了石轩古怪表情,心下好笑,轻抚石轩脑袋,嫣然道:小弟弟,姐姐问你,可曾见过一名灰衣男子,走路跌跌撞撞的?石轩看了这般充满诱惑魅力的笑容,哪还受得了,脑袋一热,立马要将抛尸的供了出来。
心下还暗想果然你不是个好人,无怪少爷一见你就不对劲,莫不是个采花的?嗯,这姑娘真可怜,助人为快乐之本……喂,阿轩,在外面干嘛?进来喝豆腐花啊!方时,杨广手捧一碗,悠然走出来,暗朝石轩使了眼色。
石轩不解愣住。
杨广却不理他,径直朝女子笑道:这位姐姐生的好美,比过我娘亲了。
女子瞧他生的这般俊俏可爱,又甜言蜜语的,心下一喜,欣然道:弟弟也是好生可爱,姐姐欢喜的紧。
告诉姐姐,可曾见过一名灰衣男子,身有伤病……见过见过,那人是姐姐情郎吗?方才跌跌撞撞朝那边去了,好像受了伤。
杨广回道,随意指了个方向。
女子听到情郎二字,脸上顿染羞红,见杨广答的得体,又觉他年纪尚幼,不疑有他,谢了声便朝那边找去。
石轩听二人交流得这般浓情蜜意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见女子走远,赶忙问道:阿摩,干嘛要骗她啊?杨广竖起一指嘘道:小声点!我进去告诉你……说完拉过石轩,东张西望,神秘兮兮。
石轩疑惑不已,正要随他进了张记,方甫身,二人又是一愣。
却不知何时,那张记门前立着一个白衣男子,背对二人,面朝张记。
似是察觉二人惊愕目光,白衣男子淡淡道:二位,可曾救过一名受伤男子?又定住般动也不动,只是看向张记门内。
知道就知道了呗,装个啥?小样,当拍古装啊!杨广小脸一板,嚷道:没有没有!一边找去。
这是民宅,不许乱闯!石轩一听,差点没晕了过去。
大哥,有你这般说谎的吗?连我这个八岁小孩都不会相信的。
毕竟年轻了……杨广不理石轩白眼,上前拦住已抬脚的白衣男子。
男子轻笑着转过身,对上杨广道:小兄弟,你家人没有教过你莫要撒谎吗?他笑得轻扬放肆,那笑声分明悦耳,听在石杨二人耳里,如有魔力般,刺耳异常。
石轩皱起眉头,直觉此人虽生得文弱,眼神却尤为犀利,令他生出无所遁形之感,暗道这男子实是如府上那人一般的锋焰内敛不是我二人可以对付的。
石轩明白那死鱼眼给他二人惹上了怎样的麻烦,可笑杨广还想着路见不平,读书读傻了!本着古代没法制,穿越不容易——平安是福,石轩决定拧着杨广离开再说。
最少,把府上打手1234……叫来再说。
阿摩……蒲厉寒,你大爷我在里面!有种进来!石少爷还没讲话,里面那爷发话了。
闻着这般嚣张味道,石轩暗讽奇迹啊你没死哎!被唤作蒲厉寒的男子闻言毫不惊讶,转身大笑道:哈哈,师兄是怎么猜到是小弟来了?一早喝酒便闻到了补天狗臭味!蒲厉寒听罢啼笑皆非,摇头道:师兄还是这般的……牙尖嘴利!怕是武心禅的滋味不好受吧?既然师兄料到小弟来访,为何还要喝下那酒。
边说边迈步走向门内。
步子轻盈的怪异,落在石杨二人眼里,竟似飘在空中,杨广更是惊得合不上嘴。
福记福酒,百年佳酿……牵心离散,端的妙名!不喝,岂不惜哉!断断续续传来一声长叹。
门内一记白光闪来。
蒲厉寒面色从容,心下虽有惊讶,却是当即反应,迎头一指。
轰然一声白光四散,蒲厉寒那轻盈步子后却半脚。
脚边是散落的白光,此刻细辨,竟是块粉碎豆腐!石轩再笨,瞧到这也全然明白过来。
武功!原来这两个不是人的东西是……传说中的江湖高手啊!蒲厉寒终于色变,停下脚步,脸上不再挂着散漫,凝重道:好一个‘轻重式’!师兄的花间拆一如既往,想来牵心离对师兄是无效了,无怪武师妹留不下。
厉寒还想师兄你素来只懂品茗,滴酒不沾…………良久,屋内死寂。
蒲厉寒疑上心头,犹豫半晌,终试探地走上一步。
石轩见那拿一块豆腐小李飞刀的死鱼眼貌似真的焉了,顿时心急火燎,看向一旁杨广。
杨广倒一脸平静。
石轩一喜,想来这小子胸有成竹啊!以前怎么没瞧出来,不愧是干皇帝工作的……于是默默打了几个眼色,没有反应?!吓麻木了……汗!还是自己想法子吧……他倒是没留神自打知道抛尸懂武功还是个高手后,变得积极好多啊!蒲厉寒嘴上一丝冷笑,料定里面那位强弩之末了,施施然便要迈进去。
喂!那边的!干嘛呢?!?现场三人均是一愣。
石轩一脸无辜,这是哪个替我喊了一嗓子?不多会声音那走来俩。
一高一矮,一壮一瘦。
高壮的那位一脸横肉,喘息间不时抖动几下,眼神狰狞。
矮瘦的却要猥琐的多,走得猥琐,笑得猥琐,长得更加是猥琐。
这对怪异组合,顿时崩溃了石轩。
这又是哪一出?古惑仔之猛龙过江?这还不算,等两位正主儿到了跟前,屋上屋下这边那边又聚来了十几个。
石轩定睛细瞧去,眼熟!几位都是华阴混得风生水起有名有姓的主啊。
不正是王蛮虎与李猴儿。
王蛮虎瞥一眼蒲厉寒,大有你是哪根葱的不屑架势,这才低头朝杨广石轩拱手道:呵呵,这不是二少爷三少爷吗?小的王蛮虎,见过二位。
石轩纳闷瞧着王蛮虎,我认识你吗?杨广哎呀叫出声来,道:是你啊!阿轩,他,他就是上次那个……帮我打架的人。
汗!哥哥你醒过来啦!瞧石轩一脸木然,杨广急道:就是那个,嗯,张家姑娘,王太守家那个泼皮,娘亲因为这事骂我的……读者看不懂的……石轩倒恍然,说起张家姑娘,那是在华阴美貌远播的豆腐西施。
说起王太守家那位小公子,也是远近闻名的纨绔无赖。
说起杨广,那日石轩赖不住他纠缠,方更新完梁山百单八将,正当热血沸腾少年郎……于是,故事就这般庸俗展开。
主角,女主角,配角……原来不是哥哥你打的王家公子啊!我说嘛,人大你十岁,怎会被你个小屁孩打成猪头。
哈哈,二少爷夸奖了。
没想到少爷还记得我蛮虎。
王蛮虎一旁得意的紧。
李猴儿暗想那是,在这华阴不是随便哪个都敢打上太守公子一打的,你虎子真成好汉了……于是三人遂就上次那番路见不平展开热烈讨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喂,跑题了!石轩看着明显一脸黑线的蒲厉寒,空气冷得结了冻般。
乖乖!杀气值狂飙!真太不地道,就这么把人扔着不管了……小石暗自捂嘴偷笑。
当王蛮虎羞涩透露其实我暗恋张家姑娘好久了的意思后,李猴儿切一声我鄙视你,杨广打了个喷嚏,擤了擤鼻子,三人终于再次注意门前那位。
我说,你小子知不知道这二位是何人?给你几个胆竟欺负上了他们?王蛮虎怒目瞪向蒲厉寒,仿佛此人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俄~请不要用欺负好不好……哦?你倒是说说看,他们是谁?蒲厉寒玩味地瞧着王蛮虎,眼神冰冷。
须知方眼天下,还真没几人敢这般与他说话。
不待王蛮虎继续他的装腔作势,李猴儿笑着接道:这二位便是当今大周丞相杨坚杨相爷的公子。
识相的,公子便走吧。
李猴儿语气出奇的和气,倒让王蛮虎几人一愣。
却不知他李猴儿早从先前情形猜出了几分,料定此人绝非简单人物,所以好言相劝道。
蒲厉寒一听杨坚之名,瞬时看向杨广石轩的眼神炽热,不知想到什么。
心思流转几番,竟对二人深深一揖,道:是在下失礼,二位见谅。
在下告辞。
说罢从容离去。
李猴儿几人不曾想到这般简单就把此人打发,松口气下均又是皱眉不解。
石轩抹把冷汗,这就解决了?难道这人是个软柿子?果然黑道力量是敌不过政府力量的,关键时刻还是要老爷子出马。
杨广自是为他爹威名得意,想那恶人看似嚣张,不过耳耳嘛。
对王蛮虎问道:王大哥,李大哥,你们怎么会找来的?哟!可不敢让您这么称呼!猴子我和虎子是受了福老爷子之托。
李猴儿惶恐道。
福掌柜的?可不正是!王蛮虎点头道,遂唧唧歪歪从头说起。
东拉西扯的,石杨二人费力也只听了个半解。
大意是:在福记时追里面那死鱼眼的是个女的,待他俩打了出去,福老爷子嘱咐我二人跟上。
我二人从城东追到城郊老林,总算给我门追上了。
那死鱼眼开始蛮猛的,后来越大越不行。
我二人到时,那人正好吐了一地黑血,嗖一下甩了那女子,又不知溜到何处……方才那白衣男子,之前却是不曾见过。
话说回来,那青衣女子生的真美,在那树林还多瞧了我蛮虎几眼呢!你们还别不行,那小娘皮……石轩杨广李猴儿不理此人白日做梦,进了张记。
片刻,里面传出一声惊呼,王蛮虎方从胡思乱想中醒来,瞧瞧四周早没了人影,挠挠头,这才走了进去。
进了张记,便瞧见三人围在一张桌前。
想到先前惊呼是李猴子发出的,王蛮虎凑上前道:怎么了这是……唔哇!灰衣男子趴在桌上,不知死活。
衣上,桌上,地上,淌了大片黑血。
—————————————随国公府外,蒲厉寒站在阴暗里,静静看着众人将那重伤男子抬进门去。
良久,抬头看向府上高悬的那块随国公匾,端正字样,金漆虽有剥落,却显出年代久远,愈添肃穆威严。
蒲厉寒嘴角一丝冷笑,自语道:慕然,今次算你走运了。
方要离去,来一阵晚风吹起衣角。
蒲厉寒左耳微动,悄然心生警觉,凝神朝巷里望去。
不过漆黑一片……漆黑中,一点星火亮起,忽明忽暗。
随后,星火上又有袅袅白烟。
何人?呵呵。
淡淡轻笑传来,一个微胖身影自漆黑中现了出来,那是个白发老者,佝偻身子,手拿一杆土烟枪,正吸得津津有味。
蒲厉寒眯起双眼,疑惑道:你是……老者不理,闭眼昂头,深深吐了口。
一个一个烟圈悠悠晃在半空。
蒲厉寒隐在袖里的双拳渐渐握紧。
老头这才喃喃道:在我老人家酒里添料,客官……是不满意我福记老酿咯?蒲厉寒衣袖飞扬,身影于原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