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轩连着几个小跑蹲到僧宝跟前,沉声问道:和尚,我听到了,你怎么会九字真言呢?僧宝笑答道:和尚为何不能会呢?石之轩一愣,却又不知如何回答,难道还说这九字真言分明是人家真言和尚创的?那真言现在还不知在哪座寺庙扫地呢。
石之轩问了另一个困惑:这个不论,你为何硬要我拜师呢?僧宝不答反道:你习练何功?石之轩想也不想道:花间流。
僧宝道:这就是了。
石之轩没听明白,道:和尚,什么就是了?僧宝笑答:没什么,拜师。
言罢轻吐一口浊气,双手归于胸前,指尖活动,无名指斜起,贴合成花蕊状。
石之轩气苦,喝问道:拜什么?你又不答,我有师傅,凭空拜你作甚?僧宝闭眼道:这便是花间流神功?石之轩又是费解,怎么突然就和他代沟了?石之轩郁郁道:我没想过出家。
僧宝看他一看,又闭目不语。
若非打他不过,石之轩定然十成掌力落下了。
再者说,现在是他有求于人家,打伤了也是他的损失。
这位公子不必如此执着。
石之轩方要继续争辩,身后有人劝说道。
那声音清纯恬淡,宛如三月里的一缕微风拂来,沁人心扉。
石之轩讶然回身,他便看到了那个美得仿佛月宫仙子的女子。
石之轩第一印象便是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仿如空山灵雨的女子着一袭月白长衫,闲适飘然,她淡妆清秀,显出一种真淳朴素的天生丽质,那缎子般柔顺长发于风中轻摇漫荡,她的眸子在倾诉出对生命灼热的爱恋。
她的肤色晶莹似玉,显得她更是体态轻盈,姿容美绝,出尘脱俗。
石之轩无法言语她的美丽,这就仿佛他七岁那年,第一次看见那抹破开花神山谷,洒满大地的阳光,灿烂耀眼,如此的震撼心灵。
石之轩不由的将她与祝玉妍比较,她们气质完全的截然不同,一个是轻云后若隐若现的明月,一个是海天彩霞里破晓的朝阳。
却同样的叫人一见难忘。
她也在注视着石之轩,凝神姿态,仿佛能从这张陌生面孔上找出记忆深处的那幅画面。
梵清惠安静立于她身旁,不言不语,乖巧的像是随母亲远游的深闺女孩儿。
她的身份也就跃然而出了。
碧秀心。
梵清惠不耐石之轩这般瞧着她的师姐,皱眉道:喂,我师姐与你说话呢!石之轩尚未回答,碧秀心歉意笑道:公子无怪秀心多事。
只是秀心怕公子误会三祖之意了。
僧宝和尚闻言笑道:和尚是何意思?他不拜师,和尚便是不用理他。
石之轩倏尔脸上一红,惹得包括僧宝在内的三人一阵诧异。
没人知道石之轩方才想的什么。
公子?碧秀心檀口微启,关心询问道。
哦,没事。
不知姑娘方才所说误会是何意?石之轩心里暗骂她现在又不是他老婆你害的什么羞。
碧秀心那双秋水般明媚眸子顾盼生妍,丹红的唇角飘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轻轻说道:秀心是说,大师的意思是,若你肯随他修行几日即可,无需出家礼佛。
她语气温柔,态度更是温柔的要将石之轩化掉一般,石之轩完全无法感觉到传言中习练慈航剑典的那股凌厉通明的剑意。
梵清惠朝石之轩哼道:即便大师肯收你为徒,那也是你几世修来的……小姑娘说着说着语气减弱,因为石之轩见她说话后,正自一脸玩味的盯她不放。
梵清惠颊染绯红,低头嘀咕道:你看我作什么……石之轩邪邪笑道:姑娘你好,在下石之轩,自幼父母……梵清惠哪待他说完,哎呀一声娇呼,逃也似地杳无踪迹了。
这也成了以后石之轩经常拿来调笑梵清惠的把柄。
碧秀心嗔怪地瞪他一眼,石之轩好整以暇地眨眨眼,言下之意我没有做什么啊。
碧秀心柔声叹道:大师方才说公子身子古怪……石之轩截道:叫我之轩吧。
果然慕然说得不错,脸皮都是磨出来的。
碧秀心讶然看向变了一个人似的石之轩,嗔道:石兄!石之轩忙笑嘻嘻招手讨饶,碧秀心被他惹得心里好笑,故作板脸道:石兄体内除了自身的花间流先天真气外,尚有一股不明真气悄然流转十二正经内,且随着时间变化,真气强弱也会随之变化……石之轩讶道:你……能看出来?碧秀心点头道:石兄可曾听过剑典?秀心所习的正是这门绝学,且已臻‘心有灵犀’之境。
石之轩这才恍然,横看竖看她也不过十六、七岁,与他一般年纪,竟已臻仅次于剑心通明的心有灵犀境界,无怪她能不动神色的洞悉自己体内玄虚。
石之轩古怪想到,这样自己岂不等于裸奔?难道这就是体无完肤的意思?玩心一起,随口说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碧秀心听罢赞叹不绝,细细读来,慢慢竟也体会出了里面的古怪意味,双颊不禁一阵燥红,慌忙续道:要化解此种古怪真气,需借助三祖大师的无上禅功,石兄若愿暂时记名为大师的俗家弟子……石之轩暗暗想到既然人家姑娘都这么说了,那就勉为其难答应吧,却听许久未发话的僧宝摇头道:不是真气,不是真气。
二人一愣,不知他所言何意。
慕然与了空刚巧从远处行来,慕然本不待见那个什么三祖僧宝,听了此句,正合圣门有关道心种魔大法的记载,不禁暗暗佩服,朗声道:轩儿体内的并不是单纯先天、后天真气,那是种可称之为元精的物质。
僧宝微笑点头,他也是这般认为。
所谓元精,是一种人生来具有的本质物体,为元气与元神之本,每一个人的元精总量极限在出生时便已固定。
而所谓的先天境界,便是将后天习得的气、神逆转为元精,从而超越自身极限,达到天人合一之境。
了空解释道。
石之轩一阵恶寒,他当然知道元精是何物质,当一想到向雨田将元精注入了他的体内……慕然一把搂过石之轩,悄声道:傻小子,拜了没坏处,不拜以后可能变僵尸哦~石之轩哼哼道:慕然,你是想把我卖了吗?慕然道:你看,你看,你从来不叫我师傅,那现在多一个和尚师傅,我不介意,你当然更不会介意。
为师看过了,这个三祖和尚确实有那么几分本领,说不定真能将你治好咯,错过这村没这店……石之轩断然道:我没病。
他只是说向雨田注入的是……元精!没说是魔种。
慕然摇头道:你怎知向雨田有无技法将精元转为魔种?这不等于一头猛兽潜伏于你体内,随时会将你吞噬吗?……师徒俩一旁嘀咕了半天,也商议不出个结果。
僧宝和尚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什么,朝石之轩悠悠道:俗家弟子,不需剃度,不需受戒。
和尚不会久留禅院,连斋主邀和尚前往静斋……还在内心痛苦挣扎的石之轩眼前迅速一亮,忙不迭跑到僧宝跟前,欢喜道:成交。
这个贱人!慕然鄙夷哼道:也不知是谁把谁给卖了!…………经过双方几番激烈协商,石之轩正式成了三祖释道璨的不记名俗家弟子。
因为不知需要多少时日疗伤,慕然耐不得和尚庙的清苦,索性丢下石之轩飒然离去,嘱咐他伤势好后可望花神谷一叙。
石之轩拿到这张便条时,慕然估计已经睡在曼青院最好的厢房,身边陪着的是头牌清绾红绾,吃得是陶然居外卖……石之轩愤然将慕然遗书碎尸万段,找他新师傅寻求慰藉。
僧宝这个师傅比起慕然,那要负责得不知多少倍。
石之轩找到僧宝时,他还是那般没完没了地练着那个石之轩看来是百千万种变化的九字真言,或是达摩传下的易筋经洗髓经九阳真经……僧宝大师前后只对石之轩嘱咐了这么一句,大意是:之轩,和尚为你办了净念禅院藏经阁白金会员卡,从今日起抄佛经去。
和尚每日会检查。
石之轩找到传说中的藏经阁后,进去看到浩如烟海的佛门藏书规模后,对慕然的愤恨立即转为对僧宝的滔滔不绝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第一日,僧宝以草书不合格为由驳回了石之轩辛苦工作成果。
于是,没有间歇直接到了第二日。
第二日,石之轩不知用何种卑劣法子骗来了清惠小姑娘,更以种种要挟逼小姑娘作枪手,可怜小姑娘一心虔诚礼佛,抄佛经固然是好事,但代人作弊,罪过罪过……石之轩则趴到一旁补回第一日欠下的……睡眠时间。
同样没有间歇的到了第三日,因为僧宝以字迹不对为由直接枪毙了石之轩,或者贴切说是梵清惠的劳作成果。
第三日,石之轩还想去找梵清惠,结果小姑娘闻讯迅速躲至师姐处,碧秀心用心有灵犀将石之轩逼回了藏经阁。
石之轩在南无阿弥陀佛如是我闻功德无量……的字里行间分外思念他的另一个师傅。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石之轩将一扎手稿狠狠砸到僧宝身前,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僧宝慢悠悠抬头望向石之轩,不解道:阿弥陀佛,你又是什么意思?石之轩指着僧宝,一脸气愤,眼里竟有渐渐暗红,怒道:说了与我治伤,但你这几日叫我做些什么?抄佛经,抄佛经……抄佛经就能治好吗?还是说,你跟本就是在糊弄我!僧宝淡淡扫他一眼,合眼道:不抄佛经也可以。
扫地去。
说罢指向斜放角落处的扫帚,道:你去将整个禅院扫完,再来见我。
石之轩不由怒从心起,喝的一声将那扫帚一脚踢断,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僧宝于他身后作一声高吼:哪里去!破风声起,宽大舒张的僧袍瞬时间挡到石之轩身前。
石之轩眼里闪过一线红芒,咬牙喝道:和尚,莫要逼我!僧宝一言不语,探手便朝石之轩胸前拿来。
石之轩暴喝,单手拂去迎面袭来的浑厚真劲,飘然跃后三步,瞪向僧宝:和尚!僧宝道一声阿弥陀佛,笑嘻嘻就是一指袭来。
那根食指看上去同他人一般的枯瘦难看,毫无起眼。
石之轩却甚感,眼前那一片天地倏地消失,只剩下了这么一指。
指未至,劲先来。
这一指便是慕然硬撼下来,十有八九也是要一击即溃。
石之轩却是傲然不避,倏地脚踏阴阳,双手抬引,左倾右斜,右轻左重,柔弱与雷霆般两击,同一时间缠上僧宝手腕。
僧宝面露讶色,一指之劲无知无觉间,竟给他巧妙地御卸消弭。
左掌重重落于僧宝身上,石之轩脸上泛起淡淡的黑影,嘴角挂了一丝冷笑,喝道:和尚,你是自找的!呼喝间花间流运臻顶峰,右手腕上,瞬时白光闪炫。
方时,八脉内一股绵绵气息,无声无觉的,宛如地脉深处的一方幽泉,分支散叶,吸力倏尔一起,暗暗汇集后,默默流淌开去。
……这是何拳法?不远的林中,一袭月白长衫的碧秀心惊呼一下,传音问道。
据慕前辈说,这是石世兄于十岁之龄,偶感自然之道,亲创的拳法,名为太极。
笔挺立于她身边的禅院院主了空太息叹道。
太极?碧秀心喃喃寻思,深邃眼里闪过惊叹,太极化两仪,两仪化四象,四象化八卦。
阴阳和合,刚柔并济……这太极拳,可说是百年来武林的第一奇葩了。
但说他十岁之龄便创出此拳,端的叫人难以置信。
碧师妹,你留神观看。
了空忽道。
碧秀心凝神眺目望去,心下一凛,半是惊骇,半是怜惜。
远处石之轩身上散现了一圈淡淡黑晕,青天白日下,忽明忽暗,妖异至极。
……石之轩并未听到意料的骨碎声响,这一掌击得虚虚荡荡,僧宝那身暗黄袈裟受于真气激扬,勃然鼓胀。
石之轩一个失算,脚下收势未及,漫天袈裟舞影迎面罩下。
暗影投上石之轩俊逸面庞,古怪扭曲。
你竟是……袈裟倏地破开,碎片撕散地飞至两旁,僧宝愕然瞧去,只见石之轩双手合十,食指与小指平直伸展,其余手指弯曲内缚。
石之轩睁目狞笑道:这是何印?和尚!僧宝止步,平静微笑:外狮子印。
好悟性。
言罢,徐徐展开胳臂,整个人怪异形作大字,直面向石之轩。
石之轩冷笑道:这是要投降吗?阿弥陀佛~僧宝淡淡宣一声佛号,那声音似用了狮子吼之类佛功,传至石之轩耳旁,轰地如平地炸雷,心神震得恍惚。
僧宝一呼一阖间,胳臂随意上展,又合十,又前放。
石之轩瞳孔一缩,空气凝固般地朝他四面八方压至,倏地弯腰,肩头沉重地仿佛再支不起全身重量。
僧宝踏前一步,凝滞的气场随他而动,风动风止,地面久旱不雨般地往前寸寸龟裂。
气势、气场围绕的核心正是石之轩。
胸口仿似被无匹巨力击中,石之轩踉跄倒退三步,即不可再退的定身,上身痛苦后仰,衣裳破碎,发带裂断。
发丝飞扬,鲜血飞扬。
石之轩骇然望向僧宝。
宝瓶印。
僧宝依然风轻云淡……碧秀心默运剑典心法,远处二人之战,展现于她眼中,便如是一股白色气团与一股黑色气团半空中激烈地击合碰撞,脸色倏地一白,问向了空:师兄,这便是他体内那邪帝元精之力么?了空点头不语。
前日圣僧言道,邪帝注入的精元正常状况下潜伏无恙,故要将精元化解,需先动用各种手段方法,激起分散藏于石兄各脉内的全部精元力量,再以无上佛功与之交融消散……可是,若他支撑不到那个时候又如何呢?碧秀心不无担心道,心里更是没来由一阵烦闷,仿佛看到那人受这般苦楚,便如同受于自身一般。
场上的黑气愈加凝重,石之轩的神色也愈发的狰狞。
了空摇头,语气惨淡:眼下我们也只有希冀于他体内精元所剩无多,或他的体质可助他捱过这一劫。
……僧宝一步一步缓慢迈进,节奏平稳有序。
石之轩反之,全身禁制般,不能动弹分毫。
黑发风魔般倒扬飞起,黑气笼罩面上,双瞳更已血红一片,神色麻木茫然,显然已经失去了神智。
那黑气逐渐消弱,僧宝释放的气场随它一动一聚。
白芒如西天降世的佛光般,慈悲祥和,围困的黑气不甘愿地做着扭曲挣扎,亦难躲劣势。
僧宝单掌覆上石之轩天灵,清吟道:若无身无身行。
无口无口行。
无意无意行。
非行非非行。
非谤非不谤。
不生不起无想无处。
无住无没非寂非行。
声音飘渺通灵,使人由心里涌上一股平静祥宁之感,石之轩面色渐渐平和,黑气隐弱。
即在碧秀心与了空感到事情圆满成功,松了口气时,石之轩倏地眼里黑芒暴闪,双手大开大阖,拳掌指爪,迅猛攻往僧宝浑身各大窍穴。
僧宝愕然片刻,即单手作出防势。
但石之轩攻来招式极为刁钻古怪,你愈快,他快过雷霆;你愈慢,他慢得恍如不动。
数百招回合,以僧宝之能,竟有大半抵挡不住。
碧秀心与了空见势不妙,匆忙赶来施救,却听僧宝高昂一喝:莫动!二人讶然停下,紧张观望去,却发现了一奇事。
石之轩心处浑噩下的攻击虽然愈发凌厉,但招意上的杀气锐减,若看得再仔细些,那笼于印堂、丹田诸处的黑气早消散不见,料来僧宝的施救方法已有见效。
话虽如此,这百来招的击力,僧宝是结结实实承受下来,原本灰黄的僧袍此刻浸染红血,湿撘搭黏在他干瘦身子,凄惨异常。
待到僧宝眼、耳、鼻、口尽落血渍,石之轩那双早便失神的眼睛这才涣散,浑身一个脱力,瘫软后仰。
了空眼疾身快,刚好接住虚脱的石之轩,盯着他道:这是……花间十二枝?碧秀心扶住僧宝,关切问道:大师,您无大碍吧?僧宝呵呵一笑,毫不在意这浑身重伤,道了句:和尚不负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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