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回忆》第二十章(2)

2025-03-30 18:56:42

已经打定主意留在艇上了吗?  早上再告诉你。

  杰妮丝猜得出为什么拜伦绝口不提娜塔丽。

因为埃斯特听了这个消息,只会更加逼他留在乌贼号上。

  最新消息是敌人将大举进犯阿拉斯加,埃斯特对杰妮丝说。

在太平洋舰队司令部听到什么类似的消息吗?  她毫无笑容,摇了摇头。

他冲她咧嘴一笑就走了。

  他上这儿来拜访哪一位有福份的太太?杰妮丝问。

  拜伦只是耸耸肩膀,避而不答。

  干这种事真不要脸,勃拉尼。

山上每一个做妻子的我都觉得可疑。

  琴,你心眼坏才往这上面想。

  天色越来越黑了,他们一边闲扯着家常和战事,一边搬进屋去,拉上了防空窗帘,拜伦的态度渐渐使杰妮丝觉得古怪了。

他说话东拉西扯的,而且常常又尴尬又忧郁地瞅着她。

酒喝得太多了?欲火上升了?在她小叔子身上,这情况似乎叫人难以相信。

不过,他毕竟是个海上归来的年轻水兵呀。

等他去洗澡的时候,她决定不换衣服,把灯亮着,再把酒藏好。

  天哪,真是妙极了。

他穿着华伦的睡衣裤和浴衣露面了,用毛巾擦着头发。

自从离开奥尔巴尼以后,我还没洗过澡呢。

  奥尔巴尼 ?  澳大利亚的奥尔巴尼。

他猛的倒在藤榻上,四肢肌肉放松。

可爱的小镇,要多远有多远,总算还在上帝创造的这个绿色大地上。

当地的人真好极了。

我们的供应船就停泊在那儿。

琴,你有波旁威士忌吗?他的态度相当正经。

  杰妮丝对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不由感到害臊。

她端来了两杯酒。

他直挺挺躺在藤榻上,喝了一大口酒,然后苦闷地摇摇头。

上帝啊,竟然又要见到娜塔丽了!还有娃娃。

真叫人难以相信。

  听上去你并不那么高兴。

  在奥尔巴尼有个姑娘。

也许我感到内疚。

  乖乖。

她演戏似的跌进一张扶手椅里。

  我是在教堂里认识她的。

她在唱诗班里唱圣诗,这是个小小的唱诗班,奥尔巴尼一切都是小小的。

这班子只有三个歌手,加上这姑娘。

她还弹风琴。

这是个小得好玩的海港,奥尔巴尼——只有三条街、一座教堂和一个镇公所。

干净,可爱,有不少草场、花坛、精美的老房子和老橡树,十足英国风味和十九世纪风光。

这真是别有天地。

  她是什么人?  她名叫乌苏拉?科顿,小镇那家银行就是她父亲开的。

她非常可爱,非常大方。

她男人是坦克兵团的军官,在北非。

我们的潜艇有过两次大检修,中间隔开两个月。

这两次只要我有机会上岸,我们每分钟都形影不离。

  后来呢?  拜伦两手一摊,做了个绝望的手势。

后来?后来我们就启航了,我就到了这儿。

  拜伦,我有一点不明白。

出了什么事吗?  出了什么事吗?他愤愤地皱着眉。

你是说我有没有扒下她的裤衩?  唉,你这话说得多难听。

  天呐!你,也这样想?每回我回到潜艇,卡塔尔·埃斯特总说:‘咦,你有没有扒下她的裤衩?’最后我忍不住说,如果他肯上岸去,暂且抛下自己的艇长身份,我就把乌苏拉问题这笔账跟他彻底算算清。

这样一说,他才罢休。

  亲爱的,这点关系可大呢——  听着,我说过她男人在北非打仗。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种事真把人折腾死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倒也美滋滋的。

这样使我当时日子好过些。

我永远不会写信给她。

这没意思。

不过天呐,我永远也忘不了乌苏拉。

  杰妮丝从椅子里站起来,双手搁在他的肩上,向他凑下身子,一头芳香的金发瀑布似的泻在他身上。

她吻了他的嘴。

她拿大拇指在他嘴上认真地抹了抹说:娜塔丽是有福份的。

两兄弟竟能如此大不相同。

华伦让我熬了多少苦日子呵!  得了,你嫁了个捣蛋鬼,这点你不是不知道。

  一点不错,我知道。

  拜伦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

说来也怪,那一段日子里,我对娜塔丽越发迷恋了。

我不断想念她。

乌苏拉很可爱,可是比起娜塔丽来嘛!娜塔丽是个充满活力的女人。

天底下没人比得上她!  说起来,我真妒忌娜塔丽。

我也妒忌小乌苏拉。

娜塔丽会原谅你和乌苏拉两个的。

我是这么看的。

嘴角一撇,带着一丝苦笑。

哪怕你像‘夫人’埃斯特说的那样,真的扒下过她的裤衩。

你也知道,这是战争时期啊。

晚安,拜伦。

维克一早五点钟就要把我闹醒的。

  第二天早晨,她正在厨房里喂娃娃,忽听得一辆吉普车嘎吱一下就此不响了。

华伦穿着整洁的卡其军装走进来。

她几乎有一个月没见到他了。

他比拜伦个子大得多,身子沉得多,简直令人吃惊,晒得非常黑,目光炯炯的。

杰妮丝,怎么搞的,门外还停着一辆吉普车?壁橱里藏着个野汉子,都快憋死了?  他呼的一下子把她狠命搂在怀里,她就拿一个指头堵住他的嘴。

拜伦睡在客房里呢。

  什么?拜伦回来了?好哇!  杰妮丝的嘴巴贴住他的嘴巴,话也说不清楚。

亲亲,维克坐在高脚椅子里——  华伦大步跨进厨房,娃娃朝他转过小脸来,只见他满脸涂着蛋黄,两只大眼睛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然后咧开嘴巴笑开了。

华伦吻了他。

他真香。

每回我出门他就长高半英尺。

来吧,小家伙。

  你把他带到哪儿?  飞行员给儿子擦了脸,抱了他走进婴儿室放到一张有栏杆的小床上,递给他一只玩具熊。

  亲亲,听着,杰妮丝跟在他后面,低声低气说。

拜伦随时都会闯出来,找鸡蛋和咖啡——  他伸出一条有力的胳臂,勾住她的腰肢,把她带进卧室,随手悄悄锁上房门。

  她俯卧在床上,光着身子,似睡非睡的,忽听得嚓的一下划火柴的声音,不由睁开眼,眼皮沉重,眼神暗淡,淘气地瞅着她丈夫。

只见他已在床上坐了起来。

说真的。

她说,出人意外地声音粗得像男人,两人不由得哈哈大笑。

太阳在华伦紫铜色的胸膛上洒下一抹抹金光,他烟卷里喷出的烟在阳光下蓝雾缭绕。

  我说,你是个海员的妻子。

  天呐。

可不要是个环绕地球的麦哲伦 手下的海员。

  琴,我听见拜伦在走动了。

  哎呀,不要紧,咖啡早煮好了。

我看他找得到的。

  他声音有点粗哑地说:我爱你。

她用一只胳膊肘撑着身子看着他。

他大口大口抽着烟,喷出一大团灰蒙蒙的烟云。

最近这一回,真是次操练。

就是说,白跑了一趟。

两艘航空母舰组成一支特混舰队,轰隆隆地开了三千五百英里路程,赶到珊瑚海,又赶回来,迟到了三天,没赶上这场海战。

如果我们及时赶到,就可以揍垮日本人,不致损失‘列克斯号’了。

‘约克敦号’也受了重创。

开了七千英里路程,落得一场空。

海尔赛还算走运,用不着他来付石油账。

  杰妮丝说:现在人家在酝酿什么呀?你知道吗?  哦,你听到小道新闻了。

总有什么重要大事,这错不了。

我们在两天内又要出动了。

  两天!  是啊,后勤人员日日夜夜都在为舰艇补充燃料给养。

他打了个哈欠,伸出一条酱色的胳膊搂住她。

这次战斗行动一定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我们那七千英里路程一路上光是搞巡逻,宝贝儿。

巡逻啊,巡逻!飞出去两百英里,飞回来两百英里,一连几小时,一连几天,在云层上,在海面上空轰隆隆飞着。

除了鲸鱼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有不少闲工夫可以好好想想。

我寻思时间越来越宝贵,我不应当再这样混下去,害你伤心。

过去我太叫你伤心啦。

我很抱歉。

再也不啦。

好不好?我要洗个淋浴,跟勃拉尼聊聊。

他气色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