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小丫头们一一说完了自己的身世,天渊沉默了,除了安乐,这些孩子竟没有一个是不背负着一个家族的仇恨的,或被无辜残杀,或被同僚陷害,或被买凶灭门,而做这些事情的幕后黑手,却无一不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难道皇家真的是已经腐朽的古树,只剩下一个外强中干的假象了么?天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跳上他那把巨大的椅子,蜷缩了进去,这种姿势让他觉得安心,只有保持这种姿势的时候他才能平静下来思考,桌子上的《奇药经》已经被安乐抱走了,只剩下他先前抄写完的部分凌乱的堆放着,我还有多长时间可以用来准备?十年?二十年?不,不可能,皇家已经没有那么多气力来维持自己的统治了,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有的时候,帮助你的敌人,也是帮助你自己。
子冉的声音隐隐地传来,飘渺的恍如隔世。
子冉,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天渊没有让自己的神识前往剑魂的世界,只是抱着自己的膝盖坐着。
其实,你早已有了计划,只是,你放不下自己的骄傲。
子冉叹了口气,声音渐渐隐去。
骄傲么……天渊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膝盖,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一滴殷红的血从他的嘴角滑落,在他宽大的衣袖上留下了一摸艳丽的迷茫,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前世的时候从师父那里偷来的一本书上的话,如遇治世,当隐山林,野鹤闲云,独善其身,若逢庸君,大道不存,当窃天下,以报民心……哥哥,你在么?水离举着一个烛台,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在。
天渊没有抬头,低声应道。
为什么不点灯呢?水离把烛台放在门口的一个架子上,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天渊的身边,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突然手抖了一下,好烫……哥……你……我没事。
天渊抓住水离的手,抬起头来,两滴血泪从他的眼里缓缓的落了下来。
血泪!水离的手停在了半空里,难以置信地看着天渊。
什么血泪?天渊皱着眉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哥!你觉醒了!你的力量觉醒了!水离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抱住天渊的脖子大叫道。
什……什么觉醒了……水离的话让天渊感到一头雾水,他舒展开身体,掰开了水离的胳膊,从那把巨大的椅子上下来,说清楚点。
战骑士的血脉啊!水离的兴奋没有减去半分,仍是一脸的眉飞色舞。
噢。
天渊轻轻地应了一声,站直了身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喜欢像这样笔直的站着,就像一把剑一般。
你不高兴么?水离不解地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天渊。
呃……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天渊尴尬地摸摸鼻子,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说道。
天呐!你这个笨蛋!上天怎么这么不公平,竟然把这么好的天赋给了你这个笨蛋!水离气得直跳脚,突然伸出两只魔爪,一边一只捏住了天渊的脸,用力地揉起来,战骑士的血脉觉醒了,就意味着你可以学习战骑士的技能了,而且也有爵位了!明白了,明白了,有了爵位就有封地了,有了封地就有钱了。
天渊吃痛地摘下水离的两只小魔爪,故意逗她道,就可以给我的水离买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和胭脂了,恩,听起来不错。
你这个没有出息的家伙!水离气鼓鼓地瞪了天渊一眼,嗔道,你就不会想点有用的?有用的……我哪里知道你们女孩子要用什么啊……天渊挠了挠头,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这样吧,我从封地得来的钱全部交给你,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可以了吧?哼!不跟你理论了!我告诉外婆去!水离气鼓鼓地朝天渊做了个鬼脸,扭身跑出门去。
女人心,海底针啊……目送着水离的身影消失在了回廊的尽头,天渊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被她捏疼的脸。
想通了?子冉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天渊的脑海里,声音里带了些许的期待和担心。
没有。
天渊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让神识游离体外,去往了剑魂的世界。
你到底有什么地方想不通?子冉站在一个断崖上,俯瞰着山下郁郁葱葱的森林,森林里不是传来虫鸟的鸣叫,给人说不出的安逸。
我有时候会想,剑魂的世界到底有多大,为什么我每次来都会看到不同的景色。
天渊缓步走到子冉的背后,岔开了话题。
心有多大,这世界便有多大。
子冉伸出右手,从腰间的布袋里拿出一支笔,在半空里点了几下,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便出现了,看着蝴蝶渐渐远去,子冉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我的力量是创造,你所看到的这个世界是用我的力量创造出来的,是我的领域,所以,在这里,绝没有一个人是我的对手,就连焚天也不会例外。
你想告诉我什么……天渊目送着蝴蝶消失在了远方,突然感觉自己的心里像是多了什么,又像是少了什么。
放下你的执念。
子冉转过身,看着天渊,那一世的你已经死了,这一世的一切才是你应该珍惜的东西,你的前世应该有这样一个故事吧,说的是一个叫庄周的人,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醒来后却弄不清到底是自己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
是有这样一个故事,师父给我讲过。
天渊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那你知道自己是庄周,还是蝴蝶么?子冉伸手拍了拍天渊的肩膀,笑着说道,或许,你的前世本是你的一个梦,今生,你醒了,又或者,你的今生便是一个梦,醒了,便回到了你所谓的前世……人活于世本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又何必要那么在乎呢?一切随心便好。
一切随心便好……天渊若有所悟地重复着子冉的话,脸上的阴霾缓缓散去,露出了晴朗的笑容,谢谢你,子冉,我明白了。
回去吧……若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便好……子冉挥了挥衣袖,天渊感到自己的神识一边颤抖,向自己的身体退去,最后的一抹残影,他看到子冉的身体在缓缓地长高,变成了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
一定是我看花眼了。
神识一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天渊就迫不及待地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自己的头,我竟然觉得子冉长高了……真是荒唐……剑魂的样貌怎么可能改变呢……神识离体,剑魂之境?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天渊的身后响起,那声音里竟带着隐隐的嫉妒,细看来,却是华夫人。
是啊。
天渊本能地应着,待话说完了才回过神来,狠狠地扇自己一个嘴巴子,暗叹道,让你贱,乱说话,这种问题是能随便回答的么!怎么了,天儿?好好的干嘛自己打自己呢?华夫人绕到天渊的面前,把他从凳子上抱了起来,笑着说道,没想到我的天儿这么出息,才这么点就能进入这么上乘的境界了!外婆……您怎么来了……天渊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我来看看我的天儿啊!怎么,难道天儿不想外婆来看你么?华夫人嗤嗤地笑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戳了戳天渊的额头。
外婆,放天儿下来吧,天儿这么重,您抱着多累啊!天渊的目光一滞,突然掰开华夫人的胳膊跳了下来,外婆,天儿有样有意思的东西要给你看哦!你一定会喜欢的!是什么好东西啊?快给外婆看看!华夫人的脸上荡起了兴奋,快步跟了上去。
就是这个了,外婆!天渊在柜子里翻找了半天,终于翻出了一个木制的小盒,交给了华夫人。
这是什么?华夫人接过盒子,轻轻地打了开来。
嗖嗖嗖几声轻响,几道白光从盒子里射了出来,刺入了华夫人的脸上和身上。
啊!华夫人丢掉了盒子,用手捂着脸大叫出声。
你,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华夫人坐倒在了地上,愤怒地用手指着天渊。
我不认为有什么话还需要向你解释。
天渊俯身捡起地上的小盒子,合上盖子,放回了衣袖里,如果能转世成人,千万要记得,五十多岁的女人的手和二十多岁的女人的手是不一样的,只在脸上涂抹易容粉是不够的。
你……你……倒在地上的华夫人不甘地瞪大了眼睛,嘴里却是再也发不出一个字,安静地化为了一滩血水。
安心的去吧,不久的将来,你的主子会去陪你的。
天渊缓缓地转身出门,迈出门槛的时候,轻叹了一口气,她已经死了,你觉得看到了一切的你还能有命离开这里么?砰的一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房梁上掉了下来,眼里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她的眼神出卖了你。
天渊缓步走到黑影身边,俯下身看着他,你中的是我刚配制出来的游龙散,无色无味,中了之后也无知无觉,只有在身体移动的时候才会突然剧毒攻心,安心去吧,你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