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象山之上,山高林密,路险道奇。
在这密林之下,乱石之中,有三人并肩而行,正是傅子云,苏凝和傅梦泉。
距离苏凝二人那顿午饭结束,又是两个时辰过去。
所以傅子云也就依约过来接二人往孙天齐设宴的危楼。
这间酒楼名唤危楼,是象山之上第一等酒楼。
危楼者,高楼也,乃是取自诗酒剑仙李太白诗作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这时候,一般建在山上的酒楼房院,名唤摘星楼者比比皆是。
而这间酒楼独辟蹊径取名危楼,一来取危字高之意,除了那间古怪的面馆,这间酒楼是象山之上最高的饮食之所了,所以倒也形容恰当,应时应景;二来,缅怀李太白,也是借青莲居士之名以自举;三来,就是陆夫子的意思了,取危字本意,警醒书生学子酒色穿肠毒,大凶大险。
三人并肩而行,傅子云只顾带路,却不讲一句话。
苏凝只顾恩啊好哦地答话,也不讲半句其他。
所以傅梦泉很负责任地扮演者,冷场终端机的角色:哥,哥,你外号是不是叫温泉啊?哥,哥,你为什么叫温泉啊?哥,哥,那以后你死了是不是就叫温泉居士啊?哥,哥……我鼻子上的豆子是不是很丑啊?哥,哥,你怎么都不理我啊?哥,哥,我们失散了十多年,说说话弥补下十多年没有说话的遗憾嘛?傅子云实在受不了这个像苍蝇一样叽叽喳喳的妹妹了,至于苍蝇为什么会叽叽喳喳这个问题,鬼知道,我又不是苍蝇,我是苍蝇他哥。
他一边回味这十多年来的美好,幸福,安静,祥和的时光,一边耐着性子一一回答道:妹啊,哥跟你说啊,我外号好像就是温泉。
妹啊,哥跟你说啊,这外号不是我自己起的。
孙天齐外号火山,邓约礼外号冰潭。
所以温泉这个外号,哈,不怕你笑话,起出来完全是为了押韵。
妹啊,哥跟你说啊,我怎么知道孙天齐为什么要叫火山,邓约礼要叫冰潭呢。
也许他们谁也是为了迁就对方,反正乱七八糟不记得了。
妹啊,哥跟你说啊,温泉这个呢,叫做外号又称武号,走江湖用的,大多是别人送的。
什么易安居士什么的称作内号,又叫文号,士林交通用的,都是自己取的。
死了那个叫做谥号,皇帝老子给的。
另外呢,拜了释子门下的那些人,才常用居士这样的号。
别人送的意思就是就是别人给取的。
奇门,乙班,百里知道。
你给他一两银子,他就给你一个响亮的外号。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么一个怪名字!。
苏凝在一边面无表情,装聋作哑,一声不吭。
望着傅氏兄妹聊得不亦乐乎,心底暗爽,又不敢表现出来,她实在是怕引火烧身。
刚刚乐了没一会儿,身边传来一声清脆嘹亮的姐!苏凝一边答应:怎么了,什么事?一边心中痛念: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无妄之灾,飞来横祸,祸不单行,行行好吧你,傅大姐。
姐姐,咱们外号还没想好呢?苏凝听了一惊,心中大骇,就怕这小丫头又说出什么金莲银娃来,忙道:恩,先前想到的都不好,就不要再提了。
另想吧。
哦,傅梦泉点点头,又可爱地歪起头,望着右上方天空,姐姐,你的功夫……恩,使起来就会跟瓢泼大雨一样,你就叫暴雨,姐姐,怎么样?可以啊,随随便便整个就行了。
苏凝对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实在不怎么上心。
姐姐,作为一个女人,你还是太随便了。
哥,你说呢?恩,好。
不错。
傅子云也不知道傅梦泉问的是苏凝的外号问题还是苏凝的作风问题。
但不管是什么问题,他都很认真地敷衍着,他可不想再惹祸上身。
恩,我哥都说好了,那就这么着吧。
姐姐外号暴雨,恩,那我叫梨花好了。
暴雨梨花,多威风的名字。
姐姐,你说呢?梨花挺好的。
不行不行。
苏凝忽然道:我外号梨花,那姐姐就叫海棠吧。
书上说一树梨花压海棠,想想看,多美的意境啊!。
苏凝又无语了,一树梨花压海棠是什么意思,她还是知道的:不好不好,还不如我叫老牛,你叫嫩草,一只老牛啃嫩草的意境不是更美?姐姐,傅梦泉一副痛心疾首的摸样:你怎么这么庸俗啊?总算到了。
傅子云忽然说。
什么到了。
傅梦泉竟然问。
危楼啊!什么?这么快就到了!危楼啊!不行啊不行啊!傅梦泉大急:哎呀,哥,都是你一路跟我说话,我把正事都给忘了!什么正事?吃饭不就是正事?不是不是。
那孙天齐请我吃饭是要跟我道歉来的,我怎么能来这么早,好像我早原谅了他似的。
我该让他再多等等,然后再姗姗来迟,让他心焦着急,让他忐忑不安,这样才能显示出我的重要来。
说完又瞪傅子云一眼:都是你!老妹儿啊!傅子云缓缓道,悠悠道:我估摸着吧,天齐请客,可能大概也许没有跟你道歉的意思。
就是老邓刚刚回来,我们仨吃个饭顺便,恩,也许不是顺便,是专程捎上你。
捎上我?顺便捎上我?不是顺便捎上,我不是说了吗,也许是专程捎上你。
傅子云咳嗽一下接着道:所以,哈,别说姗姗来迟了,他们现在可能已经吃上了。
他敢?傅梦泉也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不敢,一挥手,招呼起二人:走,进去。
说完,一马当先,迈步跨了进去。
苏凝傅子云二人相视一笑,无奈只好跟上。
不想,二人脚步刚跨过门槛,傅梦泉的尖叫声就在一楼二楼之间响彻起来:好你个孙天齐,你真的不等我们就吃上了,有你这么请客的吗?啊?苏凝傅子云二人跟进来,就看到傅梦泉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楼上临栏而坐的一桌,破口大骂。
可是傅梦泉年纪又小,又生得娇俏美丽,这样一个动作,哪里还有威风,不知道有多俏皮可爱,直把满楼男子的眼球夺了去。
傅子云忙走过去,在满楼人惊艳的目光中拉了傅梦泉往楼梯走去。
苏凝一边跟上,一边打量孙天齐哪一处来。
果然,孙天齐额头系一只布条,左手撑在桌面,右手提着筷子,正皱眉望着傅子云傅梦泉兄妹二人。
孙天齐左手边坐着一人,正面对着楼下。
应该就是学姐书中和傅子云口中的邓约礼了。
这男子嘴角噙笑,器宇轩昂,满面春风,到一点也看不出向他外号冰潭那样冷酷刺骨的感觉来。
要说这邓约礼也是个帅气英俊的人物。
而他的英俊又与傅子云不同,傅子云是那种不输其妹的俊俏精致的面庞,清秀得像个女孩子一样。
而邓约礼就是那种线条简单又英俊帅气的面庞了。
相比起傅邓二人来,苏凝下意识地再去看孙天齐。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终得出结论:这孙天齐,看起来还是挺阳光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妹,你怎么不牵好。
孙天齐责备傅子云。
牵不牵好,关你什么事?傅梦泉怒视孙天齐。
我怕你咬人。
孙天齐道。
哼,我七岁起就不咬人了。
傅梦泉忽然反应过来:呸,你才是狗呢!你看,孙天齐忽然转头向邓约礼:蛮可爱吧!傻乎乎的。
这回傅梦泉不说话了,低着头站着,小声嘟囔着:你才傻呼呼呢!来,坐。
孙天齐回头招呼二人,忽然就看见了苏凝,心里咯噔一下,一下子就惊住了,忙小声道:子云,帮我挡着那女的。
什么女的?哪个女的?邓约礼傅子云同时回头:有姑娘纠缠你啊,指给哥看看,哥给你把把关!苏凝!孙天齐看到苏凝盯着自己的目光就知道已经来不及躲闪了,索性心怀忐忑地打起招呼来:你怎么在这边?苏凝不答话。
自己不请自来,这个时候应该傅子云或者傅梦泉站出来介绍自己,这才好免了自己的尴尬。
可是傅梦泉傅子云二人,一个低头扭绞衣角,一个盯着孙天齐若有所思,竟全忘了苏凝。
这可着实吓住了孙天齐,见苏凝不答话,以为她知道了一切,本来心中有鬼,这一下差点就被唬得不打自招,跪地求饶了,忙试探着问道:你是为了早上的事?苏凝这才想起还有早上的事能讲,忙点点头:早上的事。
早上的事,其实……孙天齐觉得自己招了总比被人揭出来的好。
早上的事,要多谢学长。
苏凝道。
啊?谢我?真的?孙天齐真不知道这是真话假话,赞美还是讽刺。
当然,诚心谢过学长。
苏凝抱拳。
啊,啊,这却不似作假,孙天齐知道天机尚未泄露,忙松了口气,客客气气道:谢倒不必,同为象山人,应该的应该的。
学长客气了。
苏凝借着这个机会忙道:说来也巧,我与梦泉妹妹分在同一个寝室,又跟傅子云傅公子相识,这次正是他们二人要我过来。
想到还未专程答谢学长,便答应了下来。
也不知道学长方不方便,叨扰了。
方便方便,这几天都很方便。
孙天齐一边问候着傅子云的十八辈祖宗,又问候着傅梦泉十八辈祖宗,浑然忘了他俩是同一个祖宗,一边胡乱应答着。
哈哈。
一边沉思的傅子云忽然惊叫起来:原来那个‘苏’,就是你苏凝啊!什么苏?苏凝不解。
糟了,孙天齐听了一惊。
————ok,点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