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凝的武功在她刚结识的这群人里头,确实算是末流,可是她于文章诗赋一途,却是实实在在的技压群雄。
这从孙天齐荣登谦敬榜一事上就可以看出一斑,从她本人考上文院甲子班就也可以看出来。
象山文院依文试成绩分班,自甲子班始,至癸亥班终。
当然并不是说一定要划分成六十个班级,只是依此相推而已。
钱梳瑶岳霏霏等人出生高贵,学问文采当然都是不比常人,但就算是她们,也都没有一个考上甲子班的。
但是,不学无术的孙天齐考上了。
上一年年末文考的时候,孙天齐《论语》,《诗》,《书》,《礼》,《义》,《春秋》,《武典》等众科,皆不通。
所以他本来已经是文院末班需要退学休读的人。
这学年开学初的时候,他得到了书院教导陆九韶夫子给出的最后一个机会,就是作一篇陆夫子命题的文章。
本来这件事在书院旁人眼里,只是孙天齐最后的苟延残喘。
孙天齐的本事他们都清楚得很,认两个字还行,要他写字——两个字还没有写完,他已经手里的狼毫笔耍起棍法来了。
文章?笑话!可是偏偏就是孙天齐这样一个笑话级的人物偏偏就真的交上了一篇偏偏很精彩的文章。
孙天齐作出文章这种事本不会有人信,作出这么好的文章当然更加不会有人信。
可是偏偏陆九韶夫子信。
不但信,偏偏还命人把孙天齐的这篇文章誊上了谦敬榜,更过分的是,陆夫子偏偏还将孙天齐从末班破格提拔到了甲子班。
甲子班!那可是象山精英汇聚的地方,孙天齐居然就这么大模大样地进去甲子班了。
就这么大模大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
后面跟着神情拘谨,神色紧张的苏凝。
孙天齐站在学堂门口,里面已经坐了大半书生,这时候纷纷便向孙天齐,苏凝二人看过来。
孙天齐在书院的名声不好,但越是声名不好,他的名声反而越大。
有句话叫做臭名远扬,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在座众人都神色古怪的往二人看去,孙天齐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这时候他们很想议论纷纷,很想对孙天齐评头论足,可是学堂里终究是静默死寂的,终究没有人敢开口说一句话。
在他们眼里,孙天齐就是那种不读书不知道不习礼法不法君子的——流氓。
孔夫子曾有教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而他们又都是谨遵至圣先师教导的孺子。
所以他们这些人瞟过孙天齐三两眼之后,这时候又都诚惶诚恐地低下头来,暗自思忖着,今后,在这个看似风光的甲子班,不敢得罪的人物又要多出一位了。
苏凝走进学堂里来,紧张得不行,看到众师兄望来的不善的目光,一下子又被前辈们吓住,忙微微鞠躬给在座众人行了个后生礼:各位师兄早!可是当她偷偷抬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人理会她,一个个都貌似聚精会神着埋头。
苏凝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苏凝听到了一个熟悉地声音。
苏凝,这边来坐!正是程念颦。
苏凝一下子好像找到了依靠,微笑着走过去打招呼:首席早!程念颦微微一笑道:在文院有文院的规矩,就不要再喊我首席了,你就叫我程师姐或者干脆叫我念颦都可以的!哦,师姐!苏凝自然愉快答应下来。
程念颦身边都是空座,便指着身侧的一个位置道:坐。
苏凝依言坐下,程念颦又指着其他书生小声解释道:他们就是这个样子,你不要介意!你要是乐意就当他们是君子,要是不乐意管他们叫书呆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凝初来乍到,当然还不敢对众师兄多无礼,听了只微微一笑:师姐说笑了。
二女聊开,孙天齐当然也不会傻呆着。
他目光方扫过学堂,就已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接着就径直走了过去。
没想到你真的过来这边了!那人看孙天齐在自己身后坐下,便回过头去与孙天齐交谈起来。
你不是自称算无遗策?孙天齐道。
吆,算无遗策,古语都会用了?那人调侃:换个地方,说话都文艺范啊!吆!孙天齐不甘示弱:转移话题这么低级的招你也会使?说说,那文章真不错啊,谁写的?那人问。
你看了?岂止是看了,简直都看了!看了你没看见‘孙天齐’三个大字?三个大字?最大的三个字第一是‘谦敬榜’,第二就是‘不要脸’了,‘孙天齐’在哪?在你家族谱上!孙天齐气恼。
哇,好想法!那人惊呼:反正我是孤儿,族谱失传,我正准备从我起另撰族谱,从我之下第一个就是你吧!知道吗,你失传的族谱上第一个就是‘孙天齐’。
是吗,你知道?嗯,就是我写的。
你又想写了是不是,再要写个族谱再登谦敬榜?你滚啊!孙天齐道。
那男子嘿嘿一笑:你那篇文章就是苏凝做的吧!孙天齐点头:是啊,就是她!那男子将目光向苏凝瞟过去,啧啧嘴点点头:看不出来,这小妮子写文章还真不错!然后,那男子沉吟半响,忽然又回过头来向孙天齐诡谲一笑:你有没有想要追求她?干嘛?给你长久代刀啊!没想过?干嘛?用不着!孙天齐道。
吆,这话说得,你不找人捉笔代刀,你想在这混下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还有什么内涵?孙天齐道:我已经把她雇下了。
哇!那人点头:不愧是事业有成的阔少,办事真洒脱!你滚!孙天齐推他:你别烦我,头疼,我睡会儿。
干嘛头疼?头疼干嘛?喝多了!喝多了就该头疼?不是该胃疼吗?邓约礼,能不能不要这么烦?邓约礼赶紧住嘴,回过头去,不一会儿又转过头来:中午吃什么?孙天齐从胳膊上抬起头,盯着他。
干嘛瞪我?和你聊天呢,与新同学联络感情嘛!聊天能不能不要聊这个,能不能聊点别的?孙天齐道。
我们这个班吧——邓约礼道:一般只聊诗词歌赋,我特意说起午饭这个事,还不是为了顾及你的颜面嘛。
所以对我来说,午饭什么的已经是‘别的事’了。
孙天齐无奈:我午饭吃面啊!哦——邓约礼长叹:我又忘了你是有产业的人了。
唉,果然不是一个圈子的,聊不到一块儿去啊!见到傅子云回过头去,孙天齐终于安心的趴下睡去了。
可是还没有睡过去几个呼吸,傅子云那聒噪的声音又传过来了:喂喂!又干嘛?孙天齐火大。
你睡着了?邓约礼问。
是啊!我问你又干嘛?哦,你睡着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你继续睡!孙天齐压抑住弄死这个混蛋的冲动,终于站起身来,走到远离邓约礼的另一处座位坐下,然后趴下,然后睡下了。
然后,学堂在座的所有人,眼睛都齐刷刷地往孙天齐望去了。
包括一脸邪恶笑容的邓约礼。
怎么了?苏凝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
没什么?程念颦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接着又向孙天齐的背影望去,笑着道:等下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