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到的时候大厅诸人果然已齐,晕黄的烛光衬着夜明珠的光晕和好几盏大油灯,将大厅映得灯火通明,如白昼般。
唐母坐在主座,左右的靠椅上的是刘氏和张氏,后边站立着秋水。
元柔元芳姐妹并永娇均垂头坐在一旁的小矮凳上,客座上下的是几个虽认得但完全不熟悉的几个堂哥。
厅里气氛半闷半沉,只听见上座的一个男人说着苏州的景致和风俗,唐母偶尔应两句。
何苏沉跟了哥哥进去给唐母请过安,唐母指着那个男人:这是黜置使刘大人,快见礼。
何苏沉进来的时候已偷偷打量过,那人四十岁左右,生就一张还算英俊的脸,但似乎因为酒色过度还是什么原因,眼皮耷拉,皮肉松弛,他似笑非笑的受了礼,又道:小姑娘十岁了吧?何苏沉拖了很久才蠕蠕的说:好像,好像是快十岁了。
她期间一直低着头,脸都不敢抬。
说完话马上随着哥哥入了座。
刘瑾善似乎很满意的赞道:何老太太,果然贵府上的教养不同凡响,看这些小一辈的都这么伶俐可人。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什么:老太太,晚生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不要推辞。
刘大人说吧,如果能办到,老身不会推的。
唐母淡淡道,话刚落音,刘氏就接口:瑾堂哥不知有什么好提议,说出来我们听听。
刘瑾善笑道:我见贵府上的孩子个个都是顶尖之人,我家小儿也十二岁了,欲与贵府结亲,不知如何?唐母面色一凝,靠向后面的垫子:不知道刘大人是想与哪个孩儿结亲?我看刚刚这位小姑娘就不错。
刘瑾善下巴朝着何苏沉扬了扬,不知老太太意下如何?这可是好,瓜子若嫁到表哥家,想必一定是享福的。
刘氏含笑附和道,娘,您就做主应了吧。
唐母无可无不可。
也不理她。
只是淡淡地道:小哥儿和小孙女父母俱不在此地。
老身不敢单独做主。
婚姻大事。
还是得父母之命。
娘您要是话了。
二哥能不听吗?这可是段好姻缘。
错过了极是可惜呢。
刘氏似乎没看到唐母地冷脸。
依然笑着道。
若是刘大人直接与我家子远说。
恐怕更好些。
况且小孙女已经有属意地人家了。
她偏了偏头。
适意秋水给她换杯热茶。
隔壁地崔老侍郎家中小儿已给了信物。
我已替这孩子受了。
悔婚却不是好事。
刘氏抿了抿嘴唇。
又笑道:虽然如此。
但毕竟没有正式定下来。
错过了表哥家。
瓜子恐怕是要后悔。
要不遣人与崔老太太说?刘瑾善只是坐在那里。
也不搭话。
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堂妹劝人。
遣人与我说什么?大厅帘子一打,一个鹤慈颜的老妇人携着一个十多岁少年走进来,田嬷嬷跟在后面,不动声色的退到唐母身后,对唐母点了点头。
刘瑾善见了那老妇忙起身行了个下官礼——原来是崔母带着崔适然来了。
崔母身上袭了二品的诰命妇人之衔,她这一来,除了唐母人人都忙起身行礼,她一一应了,然后坐在刘瑾善让出的位子上。
唐母见刘瑾善坐定,突然道:刘大人,你似乎还得给崔家的小哥儿行个礼吧?刘瑾善惊讶的看着她:老太太这是何意?刘国丈似乎是龙虎山的挂名弟子吧?你为着自己父亲也得给前辈行个礼。
唐母语气平淡,仿佛说的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刘瑾善讶然的看了看自家表妹,刘氏寒着脸点头,他于是起身对着崔适然揖了一揖:不知是哪位前辈?我是宗字辈的。
崔适然淡淡的道。
刘瑾善听到这字辈比父亲高了三四截,没奈何只好行个大礼。
崔适然生生受了,也不理他,给他行过礼之后才颔算打招呼,他瞥了眼何苏释两兄妹坐的地方,又转过头站定在祖母身边。
刘家要与我孙儿抢姻缘吗?崔母结果侍女捧过来的茶,不甚在意的问道。
不敢,不敢。
刘瑾善擦了把头上的汗,赔笑道,如果知道说的是小爷,我哪里敢起这个心。
也不要说我欺你,我看她们家大丫头就不错,配你小儿子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了。
今儿我做主,就给你们当一回冰人如何?崔母试了试茶温,漫不经心的道。
元芳,去给刘大人行个礼。
唐母表情轻松的对大孙女说。
我不去!何元芳冷冷道,你们谁要嫁谁嫁吧,刘全礼不过是个妾生的儿子,脑子还不好使,人呆头呆脑的,连我一个手指甲都配不上,别想叫我嫁给他。
刘瑾善尴尬的扶着茶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唐母只是淡淡的嘱咐道:田嬷嬷,大姑娘有些懵懂了,想是昨晚受了凉,不舒服,你带她下去休息吧。
田嬷嬷应声出去,带了元芳就准备下去。
崔母状似无意的问:刘大人的小儿子是如夫人生的?刘瑾善站在那里,气也没由头生,只好点了点头,又道:我那小儿虽是小妾生的,但文治武功样样来的,必不会辱没了何家姑娘。
元芳冷脸站着,几个丫头上来拉她下去,但毕竟是主子,她们也不敢太动得过分,元芳挣开手,扭过头冲着刘瑾善骂道:你那儿子一副酒囊饭袋的样子,还文治武功?!你哄谁呢?!!谁敢让我嫁,我一头撞死在这里!几个婆子见状忙连拖带拉的扯了她下去。
刘氏见状,表情无奈,瑾堂哥,这孩子贯来给我宠坏了,她外婆又疼她疼得紧,让她无法无天的,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孩子家家的,总会听信别人乱说话。
刘瑾善讪讪道,既是外婆宠着,孩子自有主张也是好事。
两人言谈中,竟似把唐母这个嫡亲的祖母撇在了一边。
但唐母也不接口,只是接了新上的茶慢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