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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2025-03-25 12:01:26

风淡云轻,一树树的花开,落音轻舞飞扬,辗转成泥,哀伤幻灭后的虚无。

暖暖坐在树下怔怔走神,来了一个多月了,一切静好。

渐渐地,日子好像又平淡如水的流过,心似乎也平静了吧,虽然伤痛,但时间总也会多多少少的抚平吧。

和沫沫联系过,知道她一切都好,也和阿姨联系过,阿姨知道她真的是在美国来电话以后,就简短而快速地说:我们都很好,都好,国际长途该有多贵啊,好了好了,不说了。

就这样把电话时间紧凑地控制在了59秒。

他,但,他,暖暖却没有联系过,暖暖只能懦弱地躲在自己觉得安全地假想里,她就这样把欺骗和隐瞒留给了他,自己逃之夭夭,她再也不敢,不能,不知如何面对他了。

他会气吗?恨?还是,疼?为什么,自己会愚蠢地把一切搞得混乱,自己的心意,多年以来,长长久久的难道不都是程磊吗?为什么会让自己坠落到如此迷失的深渊。

程磊,自己盼望了那么久,思念了那么久,现在就近在咫尺,却咫尺天涯。

一双好看的阿迪球鞋出现眼前,有人经过,却还在,噢,怎么还在。

暖暖一抬头,清俊挺拔的身影,英俊地眉目里仍是一派的飞扬洒脱。

眸光灼灼,光华溢彩。

还是那个初见时的人儿啊,还是一样的笑,一样的暖。

熟悉又悠远的声音传来:暖暖,我来了。

暖暖看着他笑了,万水千山,原来,为的就只是这一句。

你知道吗?刚刚远远看到你坐在地上的样子,我好像又看见了蹲在地上保护肥青的你,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就是昨天。

他坐着暖暖身旁温柔地说着。

是啊,一切就像是昨天,一切可不可以就从昨天开始,你没有女朋友,我也不曾迷失,我一定要大声告诉你我对你的爱恋。

然而……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可不是吗,你这个气人的家伙,你说不能经常上线,我就等啊等啊,等了那么久,你只说不能经常上线,结果却是再不上线,你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吗?打了多少个电话,转了多少个人?你啊。

暖暖只是默默不语。

那个,我知道你父亲去世了……过去了就放下吧,一切都会重新开始,都会好起来的,好吗?重新开始?可以吗?真的,都会好起来吗?暖暖惶惑地低喃。

他的目光坚毅深远,暖暖似乎看见了可以拯救她的光,却,这光,为什么却白花花的越来越迷茫,疼痛为什么悄无声息的来袭,终至世界一片黑暗。

等她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陌生的病房里面,全身疼痛又毫无气力,唯一让她安心的是他,他还在,背对着她站在窗边,望向窗外,但是为什么,他的身影如此孤寂落寞,带着催人泪下的忧郁。

她想唤他,却发不出声音。

他却回头望向她,深幽地目光中带着不安,局促,疼惜,痛苦。

她问:我怎么了?他轻轻地说:是宫外孕,已经做了手术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暖暖,你……还有没有比这句更残忍更具杀伤力的话,还有没有比这句话由程磊告诉她,更具令人崩溃,倾覆,毁灭的力量。

暖暖闭上眼,不能再看他,她的爱啊,她的深深眷恋,她的刻骨相思,她少女情怀里最美的诗,最真的梦啊,终将要失去了,永远的失去,再不复得。

我相信,这一切,是上苍的安排,我也相信,如果你愿与我,一起去追溯 ,在那遥远而谦卑的源头之上,我们终於会互相明白。

然而,我却将要错过今朝,与你别离,余生已成陌路。

在下一世的轮回里,我是否还能将你找到,而你,是否还会在来时的路上,等着我。

暖暖缓缓睁开眼,灿然一笑:我,我结婚了,还没有告诉你……孩子,他知道的话,要失望了。

……人生,不过如此。

当失去已成习惯,当疼痛已经麻痹,一切都还要继续,一切也终将过去。

暖暖还是认真地学习,平静地渡日。

程磊的学习也很是紧张繁重,但对暖暖他总是能将时间挤得像海绵里的水,一有空的时候,就会从另一个城市过来看暖暖,有时呆上大半日,有时,几个小时。

暖暖会温和喜悦地对待他的到来,毕竟至少他们还是亲密的朋友。

两人经常只是找个咖啡吧坐着,各自忙着,暖暖做着功课,他则熟练地敲打着笔记本键盘写报告,偶尔,一抬头,相视一笑。

来了美国以后,对他们的教育制度有了些许的了解,暖暖才知道美国的医科要本科毕业以后才能读,4年加4年就是8年,还不包括做实习医生的时间,竞争和压力之大无法想象,她不知道程磊如何把8年的书给念成了5年,但是她理解了为什么他没有时间经常在线,可能他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了吧,按照他的读法的话。

她有次觉得很不解的问他:怎么会想到学医这么辛苦啊?他说:你不记得了吗?是你推荐的呢,稀里糊涂的就学了,等到发现时已经晚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暖暖想起好像高中要分文理的时候是有这么一件事,那时候她就知道他有一天一定会光芒四射,耀眼而明亮。

暖暖关切地劝他:那也要顾好身体啊,不必没日没夜的念啊,那么辛苦那么累。

他淡然一笑:我赶时间啊。

暖暖没有去深究他的深意,她也早已经没有资格了。

她也从没有问过他的女朋友,那个范晓敏描述的和张柏芝一样美丽的混血美女,他那样出色,那么优秀,当然应该有最完美的女人与之相配,这是当然的啊。

她的丈夫,程磊自从在病房里听她说起以后,就再也没有多问过一个字,暖暖也再不去提,就好像是两人的默契一般,将这个话题遗忘。

他们还是最亲密的朋友,无话不谈的知己。

就像初初相遇时一样。

在这样平缓的日子里,暖暖有时也和沫沫和阿姨联系一下,有时,暖暖想,问问沫沫,或是问问阿姨,他有没有去找过她,话在嘴边转了几个圈,还是问不出口,应该是没有去找沫沫吧,如果有,那个大嘴巴一定早就先告诉她了。

阿姨却怎么也没有提呢,阿姨又有感于国际长途的关系每次都是急急地就撂了电话,根本不给暖暖酝酿的时间。

只有一次,阿姨似乎提到了他,说是,他们一切都很好,他也很照顾他们,叫暖暖安心读书。

暖暖心里绕了几个弯,他在照顾阿姨他们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暖暖都深深惶恐,生怕有一天,他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狠狠地叫她钟暖。

毕竟,美国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不能到达的地方。

然而,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从她生命里消失了,如果程磊都能知道她在哪里的话,他就更不可能不知道,除非,除非他已经不再关心,不想知道。

一念及此,似乎更大的惶恐扑面而来。

在美国过了第一个再没有任何亲人的年,暖暖知道以后的人生可能都是如此了,尽管现在她还能常常看到程磊,可是他们又剩多少日子了呢,程磊的生日就是农历新年的时候,暖暖想起去年给他亲手做了生日礼物,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那时的甜蜜憧憬,殷殷期盼,现在都已不复再,而,那个人也有一个啊,他,好吗?程磊生日的那天,暖暖都没有想好要准备什么礼物送他,正踌躇中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说是一会儿就到,今天和她一起去吃大餐庆祝生日,另外,还告诉她,他带了一位神秘嘉宾一起过来,暖暖笑笑地答应了,还说要去车站接他们。

他却只要她在他们常去的那家餐馆等就好。

心漠然地清晰,他是要带女朋友来吗?介绍他的女朋友给她认识?那位美丽的女子。

暖暖站在门口等着,美国的冬天原来比S市要冷那么多,室内是都有暖气的,室外的话,还是寒冷逼人,不过这样才有诚意吧,暖暖边想边搓搓手跺跺脚,在原地蹦一蹦。

暖暖,怎么不在里面等,外面多冷啊。

暖暖一回头,看见他,和他身边紧紧圈着他,眼睛却朝着她一眨一眨的混血女孩,的确很美!暖暖朝她笑了笑,说:你好。

那女孩开心地过来说了一串英文最后用中文和她说:不好意思,我中文不好,还是我哥哥来以后教我多了一些,你真美,我哥哥常说起你。

后来他正式介绍说:暖暖,这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ALLY。

ALLY ,她就是暖暖。

暖暖看着美丽的女孩,亲亲热热地和哥哥撒娇,和她说笑,知道了范晓敏说的王菱看见的那个和他亲密的女子是谁了。

原来,从来就没有那样一个人。

从来没有,但是现在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了呢。

他已是我终将失去了的了,也许,他太好,太完美,本就不应属于我这个太过平凡的小女子吧。

暖暖苦涩却释然地想,却对他们笑着。

ALLY说:是不是在中国,过生日都要吃面条的,妈妈每年都在我过生日的时候做的。

程磊说:是的,平常面条就叫面条,生日的时候就叫寿面了。

ALLy晃晃脑袋表示不能理解说:ALly平常叫Ally,过生日的时候还是叫Ally啊。

程磊和暖暖一阵讶然地笑,觉得很有哲理。

程磊问暖暖:你们家乡也有这个习惯吧?你过生日吃不吃寿面的。

一样的,吃的。

我比较随意一些,一般拿方便面当寿面的。

那要求不高,方便面我会,你生日时我做给你吃。

暖暖却低低地答道:我生日的时候已经不在这里了……抬头一看,程磊似乎也意识到了,眸光再无神采。

尴尬沉默了片刻,暖暖打趣地说:要不一会儿去我宿舍,我做给你吃吧,我那有台湾同学送我的康师傅,我做我最拿手的钟师傅给你吃,不知道什么是钟师傅?就是康师傅加个蛋,不要小瞧这个蛋哦,有多种做法供君选择,煎蛋,煮蛋,炒蛋 ,你要吃哪种蛋?话一出口,暖暖立刻呆住,这句话,她是不是说过,是不是对他说过,那时啊!那个人,他,现在好吗?程磊的话却打断了她的思绪:暖暖,下次可不要再和其他男生说这样的话了。

啊?!暖暖有些懵懂。

程磊噙着意味伸长的笑意说:因为他们会说,想吃你这个笨蛋,傻蛋的。

暖暖局促地想:是自己真的太笨,还是智商高的男人都有一样的思路反应啊?大四结束快要回国的那段时间,程磊来得更加频繁,他们就那样随意地在校园里漫步,细数落日的光泽。

那日,程磊久久无言,暖暖就呱噪地细细碎碎的一个人说着,她还总结的说:你知道吗?你说我一点没变,我却觉得你变了,你高了,更帅了,而且,温柔了,你知道你以前常常骂我,和我拌嘴吗?现在,你都不会了呢。

他就只看着她无言的笑,过了良久说:暖暖,暖暖,第一次听你阿娘这样叫你的时候,我就那么喜欢你的名字,就喜欢叫你暖暖,好像,只要念一遍,就有了温暖的感觉。

你要不在,我上哪去找暖暖啊?暖暖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画了个圈又划了几下说:现在有了,我画了太阳在你手心里,你攥着,一定一生暖暖。

他攥着手,低沉的声音带着似有似无的哀伤:我初初遇见你时,你有温暖人心的力量,爱护所有的善良和慈悲。

那时的你总是清雅地微笑着,眼睛弯弯地闪烁光华,那笑容,让人那么安心,那么幸福,那么平静。

我希望,你能永远挂着那样的笑。

暖暖深深地望着他,微笑着:好的。

-- 就让我再一次对你微笑,让这记忆再次铭记,就像你我相遇的最初。

最后,暖暖离开的时候坚持不要程磊去机场送别,她说:那实在是一个太伤感的地方了,光听名字都觉得很心碎了,机场=别离,所以,我们就不要在那里分别了。

就像平常一样吧,就像从前,你送我回家时,站在巷子的尽头对着我挥手,那样吧。

程磊却看着她,问了唯一的一次:暖暖,他对你好吗?你,快乐吗?暖暖迎向他灼人的眸光:很好……程磊,别光顾着读书,有喜欢的女孩,就对她说吧。

他终于笑了笑答:好。

欢乐总是乍现就凋零,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

我也曾以为失去的只是一段年少轻狂,却发现原来是长长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