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惨了。
孙安世面色苍白的道,这几日,流民渐渐涌进保宁城,保宁的百姓也逐渐得到了许多消息。
听外面的流民说,山西、陕西、河南三地所受之灾远胜四川,许多地方已是赤地千里,死伤人数怕要逾数百万之众,尤其是渭南、华州、朝邑、三原、蒲州等处,简直十去七八,若是再加上其后的饥寒瘟疫,当地人怕是要死绝了。
竟死了这么多人!张洛失声呼道。
身边的苏无颜也是满脸戚容,一双眼睛茫然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她凭着自己出众的聪慧渐渐得到了张府上下的认可,便连张万年在病塌上也得知自己儿子房里有这么个绝顶聪明的女子,算起账来甚至都不用算盘。
渐渐的,不止是帐目上的权力,便连银两来往,里里外外许多杂事也都落到她身上,苏无颜甘之如诒,并把这些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妥妥当当,非但没出一丝篓子,竟还胜过张万年主事之时。
到现在,张洛处理事情的时候总是带着她在身边,还帮她制了一架轮椅。
孙安世愁道:现如今三地的流民已开始大逃荒,其中陕西一带便有上百万的流民向四川涌来,首当其冲的怕就是保宁城。
张洛惊道:百万流民,有这么多么?就算他不懂生意上的事也知道百万逃难的流民意味着什么,那可是一百万张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这些天保宁城里已有大批流民涌进来,截止到今日,城里的流民少说也已近万了。
但孙安世说有近百万,却着实吓了他一跳。
这保宁府整个才多少人哪,要真有一百万的流民过来,那不要翻天了。
就是近些日子,在保定城里已是发生了多起抢劫粮食的事件。
其实作为保定府的最高长官,知府罗廷绅虽然为人贪鄙,到还算不是蠢蛋,地震一发生便请示上官,得了答复,自第一批流民抵达之日,便开了官仓,在城里设置了好几个粥棚赈灾,只可惜粥少僧多,只能支持一部分流民,还有近半流民饿着肚子。
只近万人便已是这样的局势,若是再来百万人,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张洛几乎不敢想象。
现在天还不热,等天气一热起来,瘟疫蔓延,百万流民还是少的。
不过这百万流民倒也不是说就都到保宁来。
孙安世拂着胡须道,和陕西相交的州府也有好几个,依老夫的估摸着,能到咱们保宁来的,大概也就十来万人。
十来万也不得了了。
张洛道,咱们保宁府总共也没这么多人哪,官仓里能支持这么多人的粮食吗?孙安世摇头道:怕是危险,这几年天灾人祸连着不断,便是官仓里怕也没那么多储备,依老夫看,能支撑如今保宁城里这些个流民怕已是极限了。
否则罗知府也不必每天限制着粥铺的粮食斤两。
对了少东家,昨日罗知府曾派人来找老夫,说是要咱们捐粮。
少东家,你看?张洛皱眉道:早知道他会打咱们主意,他要多少?孙安世苦笑一声,伸出右手比划一下道:一万石。
张洛恼道:一万石!不是掏他家的东西,说的倒是轻巧,不给。
孙安世劝道:少东家,他毕竟是知府大老爷,既开了口,咱们也不好断然拒绝。
而且眼下形式,官舱的确支撑不住,依老夫看,这笔粮食咱们是得掏的,不然也会损了老爷的名声。
苏无颜也道:孙老说的有理。
张洛也知道遇到灾年富户捐粮也是惯例,再说如今保宁的粮食大半在自家手里,逃是逃不过去的,问题不过是捐多捐少而已。
以往保宁府遇上旱涝灾,张家也是每次都捐,不过从来都是几百上千石的,从未有过上万石这么多,张洛可不信罗廷绅是个为民请命的青天,当下冷笑一声道:我也不是没有怜悯之心的人。
只是对咱们这位罗大知府不怎么信的过。
就怕粮食到他手里,进去一万石,出来便成了五千,或者三千石。
这样,咱们不把粮食给衙门,直接在城里多开几处粥铺,只要有流民,粥铺就不停。
那位罗知府不是要咱们捐粮么,咱们直接捐粥,捐满一万石,这总成了罢。
孙安世点头道:这也是个法子。
那等回头老夫就这般回复衙门来人了。
旁边的苏无颜却是微微皱眉,张洛这般做法,十成十要得罪罗廷绅,只是这位公子年轻气盛,眼中揉不得沙子,她又毕竟刚来张家没多久,见张洛一口咬定了主意,却也不好多说。
定下了对付罗知府的法子,张洛又问孙安世道:如今咱们铺子里还有多少粮食?孙安世看向苏无颜。
他虽为张家店铺的总管事,其实并无很强的处事能力,只是因为跟着张万年久了,忠心耿耿,才处在这个位置上,其实在他心里,更愿意回去安心经营他的安世堂,和一帮名医讨论医案,提升医术。
因此当苏无颜一出现,展现出非凡的才智,短短几天内把近三十间店铺因地震造成的破损帐目清理的一清二楚的时候,别的店铺的老掌柜们还在嘀咕牝鸡司晨时,他却在暗地里舒了口气,不声不响的便把自己手的活计都悄悄过度给了苏无颜,悄悄的帮了她忙的时候,也遂了自己的心愿。
所以如今的孙安世虽名义上还挂着张家店铺总管事的头衔,实际上每天在安世堂里和一众徒弟救治地震伤者,对于张家的帐目也是稀里糊涂。
苏无颜对这个暗地里帮助自己的老人也很是尊敬,忙接口道:府里存着三百石,所有粮铺加起来的总数大约是十一万四千石左右。
张洛一听这么大数字,也是意外,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粮食?记得上次看账时不才七万多石吗。
苏无颜道:陈家被抄之前,曾派出一支粮队到外地买粮,正好在地龙翻身前三天回来,那粮食到了城里就被咱们的铺子收了,只是一时还没进账上,因此公子上次便没见得。
这些日子妾身清点铺中存粮,才发现原来又多了这么一笔。
旁边孙安世抚须道:十一万四千石粮食,嘿,换做往年一两年怕也未必消化的掉,但在在今年却成了宝贝,若是少东家有意出手,怕转眼便能赚上翻倍的银子。
张洛道:有人来买了?孙安世点头道:已来了两三波人,都是有多少要多少。
少东家还需亲自见他们一下才是。
虽说孙安世有意把事情过渡给苏无颜,但外面走动的事,暂时却还只能他撑着,毕竟苏无颜行动不便,又是个女流,也不大好抛头露面的。
张洛点头道:这些都由孙老安排,越快越好。
否则我怕那罗大知府还不肯罢休。
孙安世点头应是,三个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许多人一起呼喝起来。
还没等张洛扬声发问,胡二已喘着粗气,满脸惊慌的大步从外面赶进门来,一只脚刚跨进门里,便大叫起来道:少爷,不好了,流民冲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