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的千里马?这话怎么说的?徐卫正疑惑时,那帐内将校纷纷投以诧异的目光,总管相公官拜秦州刺史,泾原路兵马副都总管,经略招讨副使,从老徐经略相公开始便在西北戍边,这后生是什么来头?莫非也是徐家子侄?徐卫上前行了一礼,口称见过都总管相公,对方微微颔首,目露赞许之色。
沉声说道:不错,没给你父丢脸。
徐卫听得一愣,老爷子的名气还真是不小,走到哪儿人家一听自己的身份,都说,哦,徐天甫的儿子。
不知到哪一天,人家一听徐彰二字,都说,哦,徐卫的老爹。
见他神情有异,对方只当他太过劳累忧虑,以至神情恍惚。
想也难为,这厮打小就是个大虫,徐家几兄弟数这个无法无天,自己上次去拜见叔父时,这小子在县里把人给揍得半死,人家抬着伤者堵在徐府门口讨说法,结果他让叔父一顿好打!想来时间过得倒也真快,一转眼,当年的浑小子也出息了,立得如此大功!咱老徐家,愣没一个孬种!诸位有所不知,他是徐家老九,我们五兄弟,数他最小。
那副都总管对众将解释道。
徐卫一惊,终于知道这人是谁了。
自己父亲这一辈,只有三兄弟,便是已故的大伯徐茂,父亲徐彰,三叔徐绍。
到了自己这一辈,大伯有独子徐原,在西北戍边。
三叔有两子,据说其中五哥在山东作军官,六哥跟在三叔身边,父亲家里便是四哥和自己。
女子不列族谱,只占排行。
没想到,领军来援的,居然是大哥徐原。
更没想到,自己这一世还不到二十岁,大哥却是一个年过五十的半拉老头?倒是从前听四哥徐胜提起,说大哥本在西北戍边,后来参与攻辽之战,事毕,又往河东征剿巨寇。
想必是得了朝廷诏令,率部进京勤王,拱卫京畿。
现在才率军从东京赶来增援自己。
此时,那众将官听得徐原这么一说,都奉承几句。
无非是夸徐卫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做得如此勾当,他日前途不可限量云云。
其中却有一人,四十出头,虎背熊腰,神情剽悍,目视徐卫道:天甫公当年名震西北,号称西军第一虎将,不知小官人学得他老人家几成本事?徐卫见他有轻慢之意,笑道:卑职才疏学浅,自不敢与父亲大人相提并论。
然长江后浪推前浪,总要有超越前辈的信念才是,否则,要是一代不如一代,那这中华有史几千年来,岂不是都在倒着走?此话一出,顿时赢得满堂喝彩!那起先不过是敷衍几句的长官们,这会儿也对徐卫另眼相看。
那出言轻慢的军官闻听,笑而不语。
徐原看样子很是满意,召弟弟到自己身边站定,朗声道:言归正传!我奉诏率兵来援,首要任务,便是探明敌我态势,徐卫。
徐卫应了一声,面对一众前辈长官,从容不迫地介绍道:浮桥北岸,以及河中凤凰山壁垒,已为金军所占据。
我部防守南岸,五天以来已打退金军数次进攻。
这部金军,便是此次南侵的东路军,由金国二太子斡离不统率。
眼下,斡离不和叛将郭药师都在北岸。
众将听罢,那起初出言轻慢之将质疑道:你靖绥营多少人马?金军战力之强悍,别人不知,这些带兵之人最为清楚。
连守五天,打退数次进攻,就凭你乡勇营那点人马?那几把破刀破枪?本部乡兵三千余人,出大名以来,沿路收留官军残部,得两千余人。
金军兵临浮桥,卑职率部死守,南岸守军一千七百余人自愿留下,共计步军七千,马军数百。
徐卫回答道。
听他这么一说,一众将校都认为,必是朝廷禁军主守,乡兵协助。
也就是帮忙搬运器械,收拾粮草,挖挖灶,煮煮饭之类。
徐原突然问道:我听你派往东京求援的士卒说,你们进入相州地界后,还与金军打了一仗?徐卫还没回答,众将都面面相觑,说笑呢?就他那点乡兵?和女真人对着干?只怕不够人塞牙缝的,要想跟女真人硬碰硬,还得靠咱正经的朝廷禁军。
心知这些拿着优厚军饷,吃着白面肉干的禁军是看不起乡兵的,徐卫也懒得多说,只轻描淡写的一句小有斩获便敷衍过去。
众将只当他搪塞,也不追问。
徐原听取敌我态势之后,决定等到入夜即由官军接管防务,将徐卫所部换下来休整。
商议完毕后,徐原见徐卫疲惫不堪,催他去歇息一阵。
视察防务,由其副手张庆代为出面则可。
徐卫却坚持亲自陪同,徐原不得不以长官的身份强令方才奏效。
南岸紫金山顶之上,徐原带领一众军官,正听靖绥营副指挥使张庆上报几天以来的战况。
见那浮桥上一片狼藉,火烧,箭射,刀砍的痕迹,以及化作暗黑的血迹比比皆是。
还有未及搬走的金军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又听张庆说,就在他们赶到之前,金军猛攻,南岸几乎失守。
这些朝廷禁军的军官们不禁暗呼庆幸,若南岸一失守,金军渡过黄河,这仗可就不好打了。
如今,我数万精兵已至,凭借黄河天险,女真人哪怕雄兵百万,也休想踏过黄河一步!女真兵马,如此雄壮!立在紫金山上,远眺对岸金军大营,一将肃然叹道。
言下之意,难怪打得我们溃不成军,从燕云一路攻到黄河北岸,如入无人之境。
徐原听在耳里,正要说话,忽听张庆说道:凤凰山金兵撤了!众人定眼一看,那河中凤凰山壁垒之上,金军正匆忙撤下浮桥,都往北岸而去。
想是发现宋军强援已至,放弃强攻浮桥的打算了。
徐原嘴角突然一阵扯动,金军见我军来援,心知强攻不成,莫非是想借舟船载兵马以渡河?正疑惑时,忽望金军大营西北角,一部骑兵疾速奔来,还未停稳,大营中步卒如潮水般涌出,摆设障碍,列成阵势。
不少士卒登上塔楼张望,如临大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