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苏文听了官家一言,只道是三词而至佳人吐血,也不知是何用意,便只做惶恐状,叩头道:此乃臣荒唐之举,陛下实明察秋毫!那官家见苏文诚惶诚恐,便虚扶他起身,温言笑道:此风流才子之举,不必在意,流传出来,倒也是一篇佳话,又闻那张阁老之女张薇娘,千里寻夫,又不惜以身试法,虽犯死罪,亦因其情可悯,又有人讨保,朕也免了她的罪责。
如今卿家所立功劳,便已见得,这女子所为,倒也是值得!苏文赶紧行礼道:陛下仁德,臣岂敢不忠心效命,以报陛下殊遇!官家笑道:也罢,只索性成全了你便是!因又道:看你这词儿,倒是对那江南之景思念的紧。
又有几分文采,做个武翼大夫倒是屈才了。
你如今去罢,我自由安排,稍安勿躁便是!苏文见官家微微闭了眼,便忙忙告辞了出来,自由那黄门在门外候着,见苏文出来,便笑嘻嘻的恭贺了一番,这少年将军得圣上另眼看待,便又奉承几句。
苏文出得宫来,一径儿便回到营中,早有杨宗保并穆桂英侯在帐中,那杨宗保道:父亲差我来,要寻你去我府上小住数日,想必官家不日便要下旨封赏,自有将军的去处。
苏文不好辞,便与穆桂英一同在那天波府住了下来。
每日只与那杨延昭闲话,又考校杨宗保武艺,有时又与穆桂英斗几句嘴。
虽然有些惬意,但这几日官家也不曾下诏,不知官家会如何处置?总有些挂碍。
过得三五日,清早晨,苏文在园子里使了趟刀法,那穆桂英一旁瞧见手痒,便捏了一直长枪,与苏文斗了起来,但见两人一来一往,一上一下,刀里暗藏玄机,枪法自有妙处。
正斗得酣畅,忽便见杨宗保急匆匆而来,远远便高声叫喊道:将军大喜,圣上终于下诏了!苏文将那刀一拨,将穆桂英长枪磕在一旁,那穆桂英收势不住,一个踉跄,险些儿跌倒,正兀自不服,却见那苏文早已收了刀,招呼一声,径回房中换了官服,自与杨宗保同去领诏。
临了,那杨宗保见穆桂英狼狈,不禁挤眉弄眼,嘿然而笑。
穆桂英待要发怒,那杨宗保随着苏文,一溜烟儿跑了。
圣上下诏,又是那个黄门前来宣诏。
诏书言苏文之功,授苏文杭州府通判,两浙路都监,节制宁海军。
又取出葵花乌木轴敕命文书,言张薇娘与翠儿果敢重情,赐婚苏文,封张薇娘六品敕命安人。
敕命虽苏文到任时,便立时成婚。
另有赐予苏小小绸缎首饰。
苏文谢了恩,又把了十两银子与那黄门。
那黄门交付了圣旨,又将那所赐之物等交割清楚,自笑眯眯的去了。
苏文收了圣旨,那杨延昭并杨宗保等方上前道喜。
杨延昭笑道:这等也是一方大员了!只是这职位却有些不合情理,不知官家如何思虑!原来这通判一职,一般乃是授予文官,少有武将担任,参与地方知州、府事物。
又那都监一职,乃是掌管一府之兵,两职乃是实权,实乃少有的殊荣。
苏文笑道:某也不曾想官家如此殊遇,只得尽心报答就是!杨延昭点头称是,又道:那杭州乃你生长之地,如今也有些耳闻,那杭州实乃暗隐危急,指望你前去,认清形势,撇清关系!苏文点头应承,他自然知晓那杭州之事,早已经是风云际会,只待又人兴风作浪。
但回转杭州,还是苏文心中最想的地方,此圣命倒是很切合自己心意。
又过了三五日,苏文自领了官文印信,又与诸军将士一一作别,在天波府与杨延昭告了扰,便与穆桂英并杨延昭差拨的随行军汉十余人,一同前往杭州。
此时已然是春和日丽,草长莺飞三月天,一路且行且观。
那穆桂英常住北方,愈往南方,便又自见一番不同景象,便是这秀美之景,山高险峻倒也合符心意,兴致盎然。
这日苏文与穆桂英闲话道:如今这圣旨已然下了,我已有敕命夫人,还有官家赐下的姻缘,你随我而去,便不怕委屈了你?穆桂英冷笑道:这些女子如何不管我事,我只认得,你是我比武场上得来的夫君,若要谁想独占了你,却是不能,须叫她认得我手中的刀剑!苏文吓了一跳,惊道:你这般便要砍要杀的,又如何能与她等长久相处?却不是恼杀人也!只管做个恶妇,谁敢来娶你?穆桂英气道:当日若不是你百般撩拨,我又如何能得你欺负?即便被你欺辱了,还要拿腔作势,只管装作老爷摸样,我如今也是你的老婆了,你怎地这般恶言相向?她们几个是大家闺秀,我便就是只做恶人的山贼穷人家女儿罢?言罢,也不搭理苏文了,只在一旁冷脸相背。
苏文苦笑道:方才也是你撩拨的话儿,拿枪使刀固然是你本事,却不好拿来胁迫人的!说罢见穆桂英也不理睬,又指那些话儿来逗她道:我与你讲个故事罢。
因言道:一婿有呆名,舅指门前杨树问曰:‘此物何用?’婿曰:‘这树大起来,车轮也做得。
’舅喜曰:‘人言婿呆,皆耍也。
’及至厨下,见研酱倒盆,婿曰:‘这盆大起来,石臼也做得。
’适岳母撒一屁,婿即应声曰:‘这屁大起来,霹雳也做得!’话音刚落,那一旁的军汉倒是笑得前仰后合,只道:大人原来讲的好笑话,真只笑煞人也!那穆桂英憋着,却不好笑得出声,一张脸儿憋得通红,半晌才愤愤道:也不指望你讲什么笑话儿,却原来是个混话,又粗俗的紧!一言未毕,便忍耐不住,扑哧一声笑将出来。
那苏文附耳悄声笑道:这笑大起来,霹雳也是做得的!穆桂英听闻,不觉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不禁大怒,面上却不动声色,摸出一把匕首,只将那马屁股戳去,那苏文不曾提放,那马悲嘶,四下乱串,只将那苏文险些儿颠下马来!穆桂英见苏文狼狈,哈哈大笑,只将那一腔儿怒火都消了!且不说苏文与穆桂英且行且耍。
单表那张薇娘卧病在床,经翠儿精心调弄,倒也好了**分,这日春和景明,便在厢房便花园里走动,那张薇娘斜倚在那石做的凳几上。
捋了几片花瓣,闲撒在那碧水般的湖水上,漫叹轻声。
翠儿也在一旁坐了,笑道:为何只管这般叹气,想来老爷这几日打探的消息来了,那郎君此次大破辽军,已安然回转京师了,想来不日便有封赏。
待得苏郎衣锦还乡,你还愁甚么呢?张薇娘笑道:我是不愁了,难不成你也便不愁?因又道:只是前番那些举动,闹的忒大了些儿,如今这杭州城内也皆知晓,却叫我如何去见得了人?即便苏郎回转了,我又如何好意思去见他?你倒是不慌,那郎君自会怜惜你的!翠儿便冷笑道:说的甚么话呢,好好儿的又说些混话了。
我又值甚么?我不过是小姐的一个丫头罢了,若得小姐怜惜,待与你一同去了苏家,也好有个伺候的人!没得这么编派我的。
说完又笑,只拿小石子扔进湖中,惊散了几尾抢食的鱼!张薇娘便笑嗔道:真真你这张嘴儿,更胜似红娘了!翠儿便随即笑道:只怕那张生还是比不得苏郎君呢!因又道:前些日子,我又去苏郎家走动了几回,老太太自然和气,便是那苏小小,也是一副贤惠模样,全然无有争风吃醋的念头,人已长得几分使人怜惜,又吹得好箫,弹得好琴,苏郎写与她的词儿,唱将出来,更是惹人的眼泪儿,又识得人情世故,又是个实诚人,我看姐姐去了,定然与她相合,做得好姊妹。
张薇娘只是摇头,心里有些不自在。
从前时分,自觉自身大家小姐出身,心高气傲,只管要做些事情出来,待真犯着了那滔天大罪,却又惶惑无主,越听闻的那小小贤德心巧,越发有些不自省,倒认为自个儿越发不如人家。
先前骄傲时,天地广阔任我行的;如今运背时,卑花闲草胜得过我。
翠儿见张薇娘如此,不禁摇头,又只拿话儿与她开解。
两人正说着话儿,便见一丫头急匆匆过来,见了张薇娘并翠儿两个,便慌慌张张道:老爷到处寻两位小姐呢!在前厅里等着!张薇娘闻言,只道出了甚事儿,慌得一脸惨白起来。
翠儿见了,便喝道:慌甚么,可说有甚么事情没有?那丫头慌忙道:也不知道,只是老爷催逼的紧,好似……好似京城里来了个大人物!翠儿便道:既如此,我们即便过去!你只管回复就是!那丫头领了这话儿,自又忙忙的去了。
翠儿便笑道:京城里来的,怕是苏郎君罢,只不过也催逼的忒急了一些!便是要娶小姐过门,也须不得这般大张旗鼓的邀了去见面儿的,也不怕人笑话!张薇娘便作势要扯翠儿笑骂道:你只管耍嘴,还不去换了衣裳见客人!也不知是谁想郎君想得害了癔症,明明说是客人,又没说是苏郎君,怎地满口子都是苏郎苏郎的,也不害臊!一面说了,一面通翠儿去换了衣裳,自往前厅来!两人到了前厅,早见父亲张阁老正与一人上下首做了,吃茶闲话,此人生的何等模样?但见:脸色白净如二八女子,十指春葱似年华佳人。
又一身宫廷内宦打扮。
张阁老忙招呼两人道:还不见过李中官大人!张薇娘与翠儿慌忙见了礼,那张薇娘识得,此便是内廷的宦官了,却不知为何事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