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宋朝没事全集 > 第九十二章 劫道自有定心计

第九十二章 劫道自有定心计

2025-03-30 19:30:10

且说那焦猛自得了苏文的嘱托。

马不停蹄,径往双虎山而去,见了张小年,便将苏文之言告之,自去准备不提。

是日,但见八九差役并一囚徒从官道而过,那中间带枷之人,便是那张三。

行在前面乃是那法直官,名唤孙虎的,身体横生,虬髯豹眼,铁塔也似的一个人物,悬着一把腰刀,手中挽着一把朴刀。

其余人等皆是差役,俱提朴刀,一路迤逦前行。

虽是春日,却是个仲春时节,又正当日头,那张三走的饥渴,挨不了几步,一跤跌倒在地。

又收势不住,一发滚进那道旁沟里。

一名差役焦躁,去那沟里,将张三拖起,那鹿皮的靴子就揣在张三身腿上道:往日里京城的差事哪得这般折磨人,又还有人时常看顾,却不知是哪个泼才遭瘟的,偷了闲,倒把我发配来提你这个天杀的泼才,折磨的老爷我受这今世从没受过的罪。

一面骂了,一面又一脚踢在那张三腿上。

张三哎呀大叫一声,原来那一脚却踢在那骨头上,痛彻心扉,冷汗遍体。

只在地上翻滚。

那差役见状,怒道:也不是个做老爷的料,却再次装腔作势,再吃我一脚。

言毕抬脚就要踢。

孙虎便呵斥道:休再生事,吃你打坏了,却叫你来抬他。

因看了那张三一言,见他呼痛声小,便又看了看那日头道:今日我等需要翻过前头那双虎山,才有宿头。

须得加紧赶路才是。

一面招呼一众人往前行。

可怜那张三,腿骨吃了一脚,哪行得那般快?指教两个差役左右各拽着胳肢,往前拖着便走。

行不得两里,便将那鞋袜都拖烂,又将一双脚拖的血肉模糊。

沿途儿叫唤连声。

只是如此。

张三索性不走,便挣脱了差役,滚将在地上,连声叫唤,自寻思:这般下去,岂不是被这些人等折磨而死?与其那般凄惨而死,还不如挣扎着寻些事故出来,也好平了自己不忿之心。

那两名差役不提防,被张三挣脱,又见他赖地不起,其中一个便怒道:这厮感情要耍赖,爷爷我见过的刁犯海了去,还惧你不成?便从那道旁折了一根树枝过来,便道:你这个贼囚犯,需要吃我一顿打方才省得。

将那树枝望张三身上抽了七八。

那张三倒也硬气,一声儿不吭,生生受了。

那差役喘了两口气,喝道:你这厮倒也硬气,我倒要看是我的棍硬气还是你那皮肉硬气。

说罢,便又要抽到。

张三冷笑道:倒是打死也无怨,差老爷自是有威风。

这一路行来,却不得两里路,便拖得我失鞋烂脚,叫我如何行的这般远路?与其路途零碎活剐而死,还不如吃你老爷一番打死倒落得爽快一些。

那差役怒道:倒是个刁钻泼皮的性子,不使些法门,倒不知你爷爷的手段。

说罢,又要动手。

那一旁孙虎不耐烦道:只管与他啰唣,休得误了我等的宿头。

你等只管扯起他走就是。

若是再耍疲懒,便索性打折了这厮的腿,雇这个车马倒也省事,这雇车马的银钱,也有出处。

张三闻得此言,不敢再相犟,只得忍了那钻心的痛,一路蹒跚而行,自又吃了那差役几棍。

张三心中寻思:这拨差役如是黑心,如今要那我进京,却只怕还是落在那件事上,我只咬定不言语,只怕也奈何我不得。

眼见得日头西挂,一行人等才堪堪行过那双虎山头,远远望见山尾。

孙虎怕赶不上宿头,只顾催逼,那差役满腔火出不得,只发在这张三身上。

少不得挨上几棍,又吃人踢上几脚,偏那张三再不吭声。

那差役反倒笑道:这厮怕是被发直大人唬住了,知道怕了。

孙虎大笑道:这等腌臜贼囚。

他若狠时,你自要更狠,他才服你。

众差役又奉承了几句,那孙虎自是得意,也催逼的不甚紧。

眼见得要出了山头,便望见道旁一片茂密林子。

孙虎便道:小心在意些,此林子有些古怪!一差役便道:这林子如何古怪?与那寻常林子并无二致。

孙虎便道:那绿林中曾有言语:道旁夹山,劫财所在;道旁逢林,劫财劫命。

这句话便有个名堂,只道那绿林贼汉,若是这路旁有山埋伏,一般只取钱财,不取性命。

若是在路旁林子中埋伏,便是要劫财还要害命。

所以小心为上。

那差役便笑道:这一路行来,路旁林子也多了,为何独独这片林子便生蟊贼?孙虎冷笑道:先前那些林子,不过是稀疏平常的,如何藏得人住?你看前面那片林子,密密匝匝,人藏于其中,便如那鱼沉水,蛇钻洞,如何寻得他着?但你行到眼前。

却呼啸而出,叫人防不胜防。

端的厉害的紧。

那差役望向那林子,果然便是如此,不由心生怯意道:这便如何是好?孙虎笑道:也休得慌乱,如今也不知这里藏人没有,便是藏了,些须十数人等,也不够我练手,只管向前就是。

一面说,一面迎头便向那林子边路旁而去。

其余人等随他身后,小心在意。

来开距离,谨慎向前。

那孙虎虽昂首阔步,却心生警惕,两手将那朴刀捏紧,手心里浸出些汗。

只把那刀柄都沾湿了。

一步一步挨过去,眼见得就要过了这片林子。

心下也松了口气,站在那林子尽头,将那朴刀向下,拄在地上,回顾那群差役笑道:如今这蟊贼却是惧了爷爷我了。

那差役中有人奉承道:敢情是大人威武气势,使得那群蟊贼不敢捋虎须。

孙虎大笑道:却是个会说话的。

来日有好差事,定然少不得你了。

那差役又要奉承,正要说话,那嘴巴一张,忽便听得一声唿哨,从那林子中,飞出一箭。

那差役一张口,这一箭正中他口中,射穿了他那头颅,声儿都来不及吭,便一头栽倒。

孙虎大惊,心中暗叫不妙,跳起身,将那朴刀拿起,正要护住周身,却见那林中又密密飞出箭矢,直朝他浑身上下而来。

好个孙虎,上下舞动朴刀,将那箭矢挡了个七七八八,仍有箭矢穿过那刀幕,正中大腿。

吃痛之下,跪倒在地。

那孙虎大喝一声道:却是那路好汉?某等只是押犯人进京的官差,并无银钱,为何便要害命?一语刚落,便又听得一声弓弦响处,一箭正中那孙虎门面,自前额穿透。

箭头透出后脑,带出红白鲜血脑浆。

那孙虎喉头咯咯有声,到底挣扎数下,便寂然不动。

此人若论武艺,倒也是个好手,却不曾想,遇见这般打劫,一分儿本事也没得使出来便一命呜呼。

正是:一身武艺一身胆,卖与官家邀功赏。

未立阵前马上功,倒于山前把命丧。

再看那其余差役等人,俱都如那刺猬一般,浑身插满箭矢,眼见得没得活口了。

只有那张三,浑身抖动着,肝胆俱裂,趴伏地上,便如抽出了脊髓一般,有心要跑,却如没得手足一般,失去知觉。

眼见那林子中窜出一彪大汉,莫约三四十人等,各自手执弓箭,腰插朴刀。

为首一人,倒也算不得粗壮,径直走到那张三身旁,将手挽住张三头发,提起他的脸来瞧了瞧便道:可是张三?张三上牙磕着下牙,哪里还出得了声?只听得那人身旁一名大汉道:这张三平日卖枣糕时见得两面,倒也认得。

那人便道:如是,先抬去山上,这里你自收拾了,莫教人看出痕迹。

那大汉答应一声,自分出一干人,将那箭矢、尸首收拾了,尸首捆将起来,一径儿抬了,往山上去。

直走到半山腰,方才叫人挖了大坑全埋了,这才上山。

那张三被几人抬上山来,只安置在一个厢房内,又有一个汉子来瞧他那烂脚,敷了些草药。

一团包裹了。

至晚间有送来了些饭食来,摆下几盘菜蔬,一大旋酒,两大碗肉,一大碗饭。

那肉又是些野鸡、山猪肉,香闷的紧。

张三吃了这一惊,倒也放平了心。

心道:横竖却是一死,如今吃得这般饱了,做个饱死鬼,也是值当了。

便放开肚量,将菜蔬并两碗肉、一碗饭和着一旋酒吃得干干净净。

少时又有人送来一大桶热水,张三着那桶浴里洗了一回,便觉浑身舒坦,那头便倒在厢房里床头歇了。

次日,又有人来换了草药,早饭也是酒肉菜蔬,一并呈上。

张三心中有些疑惑,但也不动问,心道:只怕是死前一顿饱的。

因又思想,若要取自己性命,却不如在那林子边,一箭射死倒也省事,如何今日费这般手脚?寻思一回,便暗道:只怕也于那事件上脱不得干系。

因此也安然受了,不曾言语。

如此过得三日,张三也不见有人来动问,心下寻思:莫不是我猜错了?又想自己身无长物,除了那做枣糕的本事,也无甚可用之处?若是得他虐待,折磨,我也只有个速死的心思。

却如今这般管待,这心里却放不下,使人不得安生。

这正是:受人折磨时不惧鬼神,受人恩惠时寝食难安。

此便是人性弱点,自古以来便是如此,这欠人钱财倒也安心之人,何其之多?但那欠人恩惠却心安理得者又何其之少?至晚间,那汉又送来饭菜时,张三便道:你家寨主却要如何发付于我?便是要杀要剐,也养得肥了,只好动刀就是,只管这般,让人好不费思量。

倒也来个痛快的就是。

那汉道:寨主这般吩咐,我又如何敢不从命,你这些言语,我实在不知。

张三便道:你若是不说,我便不吃这酒饭,还请端回去就是。

你只告诉你那寨主,但有话,只管言语就是,我张三也是识得好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