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红莓花开(3)

2025-03-30 19:30:16

在北京东南一间简朴的居室里,莫斯科铁道学院研究生毕业的陈国藩,满怀深情地向我讲起了他的妻子。

1956年,正在唐山铁道学院任教的陈国藩突然被选拔成为留苏研究生,并顺利通过了考试。

此时,陈国藩和未婚妻已经恋爱很久了。

为了让即将出国留学的小伙子解除后顾之忧,热心的领导们为他们张罗了一个朴素而热烈的婚礼。

一周后,陈国藩就动身去北京了。

组织上出于照顾,随后又将他的妻子也调到了北京。

在留苏预备部的近一年时间,陈国藩和妻子度过了新婚燕尔的短暂幸福时光。

陈国藩出国后,妻子独自一人留守在北京的家中,孕育腹中的新生命。

在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有一天打水时妻子不小心摔了一跤,婴儿早产了。

妻子独自一人挣扎着,几乎是爬到了医院。

孩子虽然保住了,可是却因早产先天身体孱弱,再加上对母乳过敏,连续腹泻不止,以至于得了肠梗阻,被送上了手术台。

孩子的医疗﹑手术费用要三百余元。

对于收入平平的陈国藩夫妇来说,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数目。

正当妻子一筹莫展的时候,幸好在唐山和北京的亲友们予以帮助。

大家七凑八凑,才凑足了手术费。

孩子再次从死神手中被抢救回来。

厄运还没有结束。

在医院肝病病房从事医生工作的妻子,由于和病人接触又不幸感染上肝炎。

1959年,陈国藩回国探亲。

他惊讶地发现两年不见,妻子面容憔悴,衰老了很多。

她在来信中,总是说自己很好、孩子很好。

家里发生的所有这些事情,她从来一个字不跟我说。

我是从朋友口中,才知道这些年来,她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磨难。

说到这里,老人突然沉默了。

他抬起头,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墙上悬挂的一幅全家福照片上。

冬日午后明澈煦暖的阳光,斜斜地从窗口涌入,刚好投射在合影上。

照片中,满头银发的陈国藩夫妇端坐在子女孙儿的簇拥中。

每个人的笑容都是那样灿烂。

陈老动情地说:所有同事都说我们两口的感情非同一般。

我能够顺利完成学业,能够有今天的成就,首先要感谢我的老伴。

她为了我牺牲了自己的事业,为了家庭牺牲了健康。

我常常对我老伴说,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和你结婚。

这时,老人的妻子恰巧走进来。

她一边为我满上茶水,一边轻轻说道:这有什么特别的。

那个时代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语气竟如此淡然和轻松,仿佛听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徐静出国时,孩子刚刚一岁。

备考的豪情,成功的喜悦,一朝变成远行的车票时,那份骨肉分离的痛楚,立刻攫取了她的内心。

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年轻的母亲对孩子的牵挂,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每天从早到晚高强度的学习和研究,固然可以排解深深的思念。

可是晚上回到宿舍,一躺在床上,孩子的一颦一笑就马上出现在脑海。

关于孩子的一切消息,成为徐静最大的慰藉:那时通讯非常不发达。

没有电话,更没有电子邮件。

一封信从广州寄到莫斯科,路上要一个月的时间。

我的丈夫非常理解我对孩子的思念之情,几乎每周都写一封长长的家信。

在信里,他详详细细地描述孩子身上发生的每一个故事,记录孩子成长的每一个细微变化:什么时候又长了一颗牙,什么时候开始走路,什么时候开始咿呀学话,什么时候开始学唱儿歌……。

每一封来信可都是宝贝。

每封信我总要翻来覆去看上不知多少遍,几乎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了。

丈夫是单位的领导成员之一,工作自然非常忙碌,可是还要承担起抚育孩子、赡养老人的重担。

苏联同事对中国学生的长期两地分居大为不解。

很多苏联朋友对徐静说:在我们苏联,如果夫妇一年不见面,肯定会各找各的。

你们居然会分居四年!徐静,相信我说的话,你的丈夫不会等你的。

他肯定会有别的女人的!徐静总是坚定地回答:不会的。

我了解我的丈夫。

我相信他会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