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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今夜月明人尽望

2025-03-30 19:32:10

中秋之夜,皇宫里没有像往常一样大摆筵席,反而寂静无声。

朝阳殿中很早便熄了烛火,更显得凄凉。

赫连慕辰放轻了脚步,深恐惊扰到树下静坐的女子。

枫叶暗红,一片片飘落,跌进雪白衣裳。

明月高悬,几缕清辉照亮一方。

夜,阑珊。

良辰美景,皇上怎忍心抛下佳人来我这里了?酒中有梨花的清香,液体也如月色一般皎洁,倾入喉中,不烈,微暖。

朕不来这,只怕明日凤卿公主醉死朝阳殿的消息就会传遍天下了。

慕辰伸手夺过飘零手中的酒壶,轻轻一抛,玉壶噗的一声,顿时没入扶蕖池中。

飘零淡然道:也罢,酒醉了,心却更清醒。

懒懒地靠在枫树边,月光透过枝叶,斑驳的影印在如玉的面上,朦胧渺渺。

清醒点好。

慕辰撩起下袍,坐到了飘零身边,侧首凝望:清醒,总好过糊涂。

人生难得糊涂。

低头苦笑,飘零的眼中泛起一层薄雾,抬头看向慕辰,目光凄楚:为何我糊涂不起来呢?飘零,你已经不是孩子了。

长大了,便要背负起身上的责任。

任性,已经不属于你了。

慕辰的话,残忍又直白,却偏偏让人无法反驳。

一字一句,都提醒着飘零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回了。

慕辰,我好累好累。

我不想长大,我只想在桃源村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那里有桃花,有小溪。

有爹,也有娘。

你醉了。

我没醉!飘零摇晃着站起身来,呢喃细语:我很清醒。

我清醒的知道你的责任是天下,而我的责任是成就你的天下!为了这天下已经死了多少人,为什么你们还都想要这天下?飘零,你真的醉了。

慕辰起身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重复地说道。

我真的没醉。

为什么你不信呢?飘零转身靠在慕辰的肩上,似要将全身的重量都托付给他。

慕辰,你告诉我,我是个好人吗?你是。

慕辰揽着她的腰,坚定地望着她道:即使有一天,你的双手沾满鲜血,在朕的心中,你也依然是那个单纯美好的飘零。

轻叹一声: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为了屯兵一事,你操劳的太多,也想的太多了。

你要明白,那些人,不值得你去同情。

就在今天早朝上,刑部上报,刘郡在牢中服毒自尽了。

飘零当场愣住。

皇上还没有定罪,刘郡却已经死了。

刚回到朝阳殿,候在殿外的德妃刘惜芸便冲上前来狠狠打了飘零一耳光。

恰好慕辰也刚到朝阳殿看见了这一幕,盛怒之下,下旨将她右手砍去,废除妃位,打进冷宫。

飘零求情无用,刘惜芸被侍卫拖走时,还指着飘零声声泣血:杀人凶手!你是杀人凶手!飘零不止一遍地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若不是自己提议的屯兵政策,刘郡不会死,而刘惜芸也还是那个举止得体,德行谦和的德妃。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第一次,飘零看到了自己手中肮脏的鲜血。

飘零,有些人注定要成为牺牲品!而你,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牺牲品吗?那风霜雪当初选择海瑶时,是不是已经决定牺牲自己了?飘零忽然大笑,直笑地流出了眼泪,咳嗽不止,却还是要拼命地笑。

因为不想哭,所以只能笑了。

飘零,别笑了。

慕辰将癫狂的飘零紧紧拥入怀中,心疼地为她拂去泪水,哑声轻唤:零儿,朕的好零儿。

是朕让你受苦了。

星辰的眸子中尽是疼惜和悔恨的懊恼,也许慕溪说的对,这一条路,并不适合她。

飘零收起了泪,推开慕辰,矜持的笑容又浮现在嘴角:皇上,凤卿失礼了。

飘零你……慕辰错愕,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飘零,带泪的脸庞,冷漠坚硬,仿佛刚才的痛哭只是他一相情愿的幻觉罢了。

皇上!高庸甩着佛尘,急步跑到慕辰面前跪地道:皇上,可让奴才找到您了。

何事如此惊慌?皇上,淑妃娘娘刚宣了太医,许太医诊出娘娘已有一月身孕,特命奴才前来报喜。

你说什么?淑妃怀孕?慕辰上前抓住高庸,厉声问道。

高庸连连点头道:是的皇上,许太医现在还在长乐宫候驾呢。

恭喜皇上,要做父亲了。

飘零福身贺道,不如凤卿陪皇上移驾长乐宫,看望看望淑妃娘娘可好?赫连慕辰寒着脸,瞪了飘零一眼,大步往长乐宫走去。

高总管,你先陪皇上过去。

本宫先回去换身衣裳,随后就到。

飘零转身进了内殿,收敛起笑意,竟比慕辰还要冰冷。

赤焰,聆听小筑睿亲王亲自来访,炎某受宠若惊啊。

谦谦公子,明玉似水。

炎欢依旧身着合欢白袍,不像帝王,更似一位儒雅风流的诗人。

赫连慕溪来到潍城已一月有余,与赵黎共同解决了珩河一事。

只待户部将资金送到,运河开工,便要返身回洛城了。

临走前,他并没有忘记飘零的嘱托。

第一次踏进聆听小筑,慕溪便感觉到炎欢当初建聆听小筑的用心及深情了。

合欢公子,慕溪此次前来,是受人之托。

慕溪湛蓝的衣袍停留在秋千边,随手一推,秋千荡起。

如此闲适淡雅之居,若再有一个清馨温婉的女主人,将是多么的完美无缺啊!她,过的好吗?炎欢轻轻问道,深恐触动情丝,却早已沦陷。

她让我转告你她过的很好,并对你说声‘谢谢’。

谢我?为何?炎欢扬眉道。

慕溪凝视着炎欢,似要将他看穿:她在朝堂上立下军令状,若有朝一日,赤焰与风属联手攻打天朝,她便以血祭旗。

胡闹!炎欢恨道:生死之事,岂能容她这般儿戏!你为什么不拦住她?因为你。

慕溪清幽地说着,目光已由深究转为了羡慕,羡慕眼前之人能让她赌上性命也不悔。

我曾像你现在一般气过她,但是她说她信你。

只一句,我便明了。

她的一生,很苦,而你竟然能让她将生死交托。

我除了信她,便只能羡慕你了。

炎欢一震,然后微笑。

那笑容里是满满的得意和幸福:她快乐吗?快乐?慕溪妖娆的凤眼有些暗淡,苦笑道:你认为这样的她,会快乐吗?杀气沸腾,印满合欢的白袍在月光下飞扬,手中的折扇握的咯咯作响。

炎欢寒声道:为何要逼她?慕溪冷言道:谁能逼得了她?是她自己在逼自己!爱断情伤,痴心错付。

我只恨自己当初一时心软放走了她!敢伤害她的人,我决不放过!四目交接,流转着同一样的波光。

他们都为了保护那一个女子,而倾尽所有。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海浪轻轻拍击在礁石上溅起白色的泡沫,圆月在黑色的波涛中跌宕起伏。

忧伤的萧音传至海天一线,最终消散在咸湿的海风中。

一曲终了,长指不停,绵绵又起,坚定不移。

海滩边,一红裳女子抱膝坐在沙上,凝望着漆黑的海域,倾听着忧伤的旋律。

稚嫩悄丽的小脸略见成熟,明亮的大眼中布满了迷惑与不解。

青衫隐隐,面具下的薄唇贴在冰凉的碧玉上,闭上双眼,不见深潭。

仿佛脱离了尘世的喧嚣,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雪白的长发迎风飞扬,伴随着哀伤的曲调起舞,声声不息,绵绵不绝。

脑海中浮现的,尽是暴雨中舞剑的身影。

子矜,为何闭上了眼,却还是能看见你?耳畔传来的,仍是那句再见不见。

子矜,为何我的萧声也阻挡不住你的绝情?风哥哥,我们去找子矜姐姐吧。

露儿终于忍受不了这悲音的摧残,转头望向风霜雪。

萧音一顿,转而又再度扬起。

风哥哥,别吹了!求求你别吹了!露儿捂住耳朵,拼命地大喊: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了,但是我知道你爱她,她也爱你。

为什么你们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折磨自己?风霜雪终于垂下了手,道:露儿,我和她,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就因为海瑶?可这一切都是误会呀!如果不是当初她一走了之,让我们以为她已经死了,你又怎么可能会接受海瑶。

我去跟她说,她会理解你的!露儿跳起来拍拍裙上的细沙,恨不得立刻飞去洛城。

她实在受不了风霜雪哀伤的眼神和日日吹奏的魔音了。

露儿。

风霜雪拉住红色的衣裳,低叹道:她说过她理解我,却从未答应要原谅我。

到现在我才明白,错过了一时,那就是错过了一世。

是我不该,不该错误的以为自己能掌控全局,不该错误的在天下和她之间,选择了放弃!露儿停下了脚步,低头思索了半天后认真地看着风霜雪问道:风哥哥,我听侍卫们说,皇上要和天朝打战了,是真的吗?是的。

就算我们不先动手,赫连慕辰也忍不过明年的。

风霜雪放开了手,负在身后,深眸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那,子矜姐姐是天朝的凤卿公主。

若是你把她的国家灭了,她是不是要像我一样无家可归了吗?露儿眼中掠过一抹狡猾。

只希望,战场上不要见到她才好。

风霜雪蹙眉。

风哥哥你笨死了!露儿跳起来重重地拍了风霜雪的肩一下,笑道:若是你把天朝灭了,那不是可以把子矜姐姐接来风吟城和我们一起住吗?那样的话,她就不会跑了!而且也没有地方可以逃了!说完,还得意地吐吐舌头,调皮地朝风霜雪眨眨眼睛。

风霜雪深邃的眼中陡然迸发出摄人的惊光:露儿,你太聪明了!那是当然。

殿下,太子妃说身体不舒服,想见殿下。

哦,不舒服吗?可不要让本王的儿子受苦了。

风霜雪冷笑着往海清阁走去。

怀孕的女人真麻烦!露儿不屑地哼哼,也跟着风霜雪去了。

子矜,等我。

总有一天,我会将天下放到你的面前,作为迎娶你的聘礼!银色的面具下,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寒凉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