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楼,王泽下了马,也不客套了,在李妈妈与歌妓们惊慌的目光中,袖中藏着一支鲜花径直快向柳慧如住的西内院走去,几名卫士执械在后紧紧相随。
慧如、慧如——王泽来到柳慧如住的小楼下高喊,久久却不见动静。
他怅然中感觉有些异样,四下张望,这小楼好像很久无人居住,楼栏上的灰尘很厚一层。
王泽心中‘咯噔’一下,对后面赶来的卫士喊道:将老鸨和那些歌妓……不,带老鸨李妈妈和杜三娘、何金奴给我带来。
当他快步赶到楼上,推开柳慧如所住小楼的闺房雕门,心情紧张地缓步走入,看着这原本装饰古香素朴的闺房,里面的家具、物件散落一地,四壁挂的字画零落一地。
王泽的心中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有些恍然,手在不自然的轻轻颤抖。
‘到底是怎么了,慧如倒底怎么了?’王泽不住问自己这个问题,他心中七上八下、越发慌张。
没有多少时候,卫士将李妈妈和杜三娘带来,二人一见王泽便跪在地上大哭,王泽也没有扶她们。
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口,冷冷的问道:李妈妈、三娘,慧如怎的不在?李妈妈见这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卫士,早已吓的要命,双条腿不由自主地打颤。
喊着道:慧如……慧如……这……这——这一惊间,吓李妈妈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倒是杜三娘还有些胆量,站起身来,拭了拭泪,说道:学士为何来姗姗来迟?王泽一怔,不知所以然地望着杜三娘,语气转软,温声道:三娘这是何意?在下身有王命,今番连命都不要了才赶来汴京,为何说我来迟了?王泽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手也不知不觉地越加颤动。
金人破城,来这里搜拿李行首,不想李行首早就离开,当时眼看着金人就要将我等姐妹一并拿回。
杜三娘那双眸子顶在王泽身上,伤感地道:为保护姐妹们,当时慧如妹妹站出随金人出城,要求放过我们这些姐妹,所以被他们挟制而去……够了,不要再说了——王泽心中大恨,仍不住喝住杜三娘的话。
哪知杜三娘毫不惧怕,冷冷一笑,说道:学士好大的官威,有本事你将这火气发向城外的金人。
若不是知道王泽率军勤王,费尽艰辛才打入城来,她杜三娘依着性子早就骂了。
王泽惊讶地望着杜三娘,没有想到她会顶撞他,一时间不知如何说是好!大胆,大人披坚执锐率众勤王,你一个小小歌妓懂得什么,竟敢如此大胆?王泽经过勤王之战,在将吏心中地位颇高,一名卫士见杜三娘说得无礼,忍不住大声喝斥。
王泽摇了摇头,止住了卫士,挥手让他们退下。
才对杜三娘说道:三娘,对不住了,我实在是太无礼了!他主动向一个歌妓认错赔罪,使尚未退出去的卫士吃了一惊。
杜三娘忙施了一福,口气软了下来,诺诺地说道:学士忠肝义胆、多情多义,是小女子无礼了。
王泽温声说道:乱世纷纷本就是士大夫的过错,连累你们受累,唉——或许是我的报应,是报应啊!这最后的话,杜三娘是听不懂的,就是王泽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这样说。
三娘,金奴呢?杜三娘听了垂泪不语,王泽见状,想到何金奴的姿色,想必不知被金人掳到哪里去了,他这句话是往伤口上撒盐,乱世中最不幸的便是她们这些女子,大宋的财富与女人被抢掠、侮辱,已经不复用言语表达。
三娘,过些日子,蔡文锦就要回来了,你与他有缘份,更何况许瓶儿也要回来了,你们姐妹也好做个伴,别在这里了,这不是长久之地。
人各有志,学士的心意小女子心领了!杜三娘不吭不俾的态度使王泽对她另眼相看,一个人真正的个性,往往在危难时才能真正的体验到,王泽很相信这句话,杜三娘或许是这种人。
你们先下去吧,我想在这待一会。
王泽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脑中一片空白,他不敢想也不愿想柳慧如现况,但他真是无能为力!不知过了多久,正在出神的望着窗外,浑然不觉中,感到一双柔软的小手搭在自己肩上,一缕侵人心扉的幽香传来。
王泽没有回首,他根本没有回首观望的欲望,他从这股似曾相识的幽香中,知道了来的是何人。
良久,王泽握住了这张小手。
深深叹道:细君,看来你很幸运!不幸中的万幸。
来人正是文细君,她伏在王泽背上,轻轻地说道:在真珠率军搜捕李行首的那日,奴家正赶往大相国寺礼佛,幸运的躲过了这一劫。
却不想慧如姐姐竟然……王泽苦笑道:真的是没有想到,没想到,命该如此啊。
当初我来书信让慧如与你等姐妹出城避祸,或是隐匿民间,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说着,王泽又叹道:为何你们不听我的?那倒不是,谁又能料得到金人会来的这么快,慧如姐姐待要与我等姐妹出城时,已经是城门关闭,不能出入了。
文细君看王泽的衣领,又接着道:姐姐为救李行首与众家姐妹,以言语相讥,被金人掳去,前几日,金奴姐姐也被金人取取,不知去向。
王泽不知如何说才好,感到文细君从后面抱着自己,面颊贴着他,吹气如兰,淡淡的幽香不断扑来。
他此时已经是心乱如麻,大脑已经不能集中考虑什么事情,也没有别的想法,若是在平时,王泽真的是不敢保证能否把持的住自己。
看来这些时日,真是苦了你们了。
与公子相比,这东藏西躲又算得了什么苦呢?文细君懒散地离开王泽,轻挪莲步走到窗前,依着窗栏,幽幽地道:这诺大的京城,百万生灵,全赖公子及时入城,否则,真不知多少姐妹遭难!本分之事而已!王泽机械地回答,除此之外他还能说什么话呢。
文细君回首凝望着眼前这位曾经让自己为之心动的男人,此时的目光无神,神情沮丧,哪里像是一位叱诧风云的人物。
她了解王泽此时的心情,又有些嫉妒柳慧如,禁不住暗叹自己为什么没有在柳慧如之前遇到这个男人,要是她先遇到这个男人,或许——此时此景就要别有一番风景了。
细君,你有什么打算?我能帮你什么?尽管说出。
文细君淡淡一笑,道:奴家一个身份低微的歌姬,能有什么打算,过一天算一天了!王泽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深深地望着她那双流水般地眸子。
沉吟半响,断然道:这里已经残破,你先住到我的府邸,来日再作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