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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2025-03-30 19:33:55

杭州州中主要官员与杭州州衙治下钱塘、仁和、余杭、临安、昌化、于潜、新城、富阳及盐官九县的知县,汇聚在杭州州衙公厅内,众人中只有通判王长龄、仁和知县王咏翎等几人对王泽较为了解,其余人中有的陪同王泽游山玩水,有的甚至连一面也没有见到。

王泽的名声在朝野掷地有声,这次出知杭州,在朝内有些关系的人都得到了某些暗示,稍知王泽此行目的不在于积累官资,而是另有目的,江浙路支卖局回易案就发生在杭州,众人未免心下孜孜不安。

更何况以王泽为人,竟然一月不理政务后突然召集全州知县,其中的玄机,联想到王泽的脾气禀性,令有些人不胜胆寒。

近几日来,大小官员行走于王泽府邸络绎不绝,除州衙幕职官外,别人根本见不到王泽的面,而是由王泽的府邸管事王安代为笑纳,盐官知县于成翔送上白银五千两、大珠九颗,连王泽的身影也没见到,只有王安永远是一个表情的脸面收入府中,这令心中有鬼的人不免踹踹不安。

王长龄如今的阶官已经是正八品下承事郎,自从曹州任满后,除授杭州通判一年多了,尽管与王泽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但在当年同榜进士中的晋升已经不算太慢了,不少人仍然是知县或是州签书判官厅公事,他已经做到大州的通判,在杭州地面上,他是与王泽平行的监察长官。

王泽到任后,他与王泽的仍然保持一定的距离,既不回避也不巴结送礼,更没有陪同王泽游山玩水,除迎接王泽后根本就没与之见面,保持着自己应有的那份清高。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王泽一身紫袍,腰系紫金鱼袋,面带微笑地走进公厅。

众人连忙参拜,王泽笑意昂然地与众人打着招呼,并随和地与众人唠叨几句,这番表情使不少人心中稍安。

寒暄半响,王泽才走到王长龄的面前,拱手笑道:延寿兄,月前匆匆一面,未得深谈,自曹州一别,已有七年,弟甚是挂念,不知兄一向安好否?王长龄还了一礼,不咸不淡地道:下官不过是捻转地方,安抚百姓,岂劳王相公牵挂。

来日弟当登门叙旧。

碰上软软地一根钉子,显然是话不投机,王泽脸色并没有任何颜色,只是稍稍点了点头,嘴角含着一抹有些难为情地微笑,缓缓地走到厅首公案后座下。

一些人见王泽主动与王长龄热乎,不由地看着眼红,而王长龄竟然不冷不热,令他们大跌眼镜,纷纷暗骂王长龄不通世故,如此难得的机会,竟不与王泽多说几句套套近乎。

各位请入座。

众人应诺谢坐后依次入座,王长龄当然是左首第一位,王咏翎知仁和县,他的坐次仅次于知钱塘县杜明经,位列右首第二座。

诸位,本官奉旨牧守杭州,此乃首次传见全州各县县尹。

王泽尽力保持着笑容,用温雅地口吻道:望各位同僚日后能与本官同心协力,同为天子分忧一方,上不负官家所托,下不负百姓所望,今日除与各位相见外,尚有大事相商。

王长龄转首望着王泽,目光中透出不愉之色,按制知州遇大事须先行知会通判,他二人商议后,方可召集州中官员共议,或是制成告示下发各县。

当下沉声道:不知王相公所知乃何等大事,下官怎么不知?面对王长龄不满之意溢于言表,王泽仍然是面露笑容,温声说道:通判大人莫要焦急,听本官细细道来。

他对王长龄报以一笑后,再次环顾厅中众人,徐徐道:金人肆虐,不断入侵中原,西李趁火打劫,屡屡骚扰陕西六路。

朝廷不得已陈兵数十万于边地,日糜万金,以至于百姓苦于转运粮械辎重,天下财力日益枯竭。

本官此番南下,目的就在于劝颗农桑、扶持小农,扩展水军,经略南海,鼓励海商、扩大贸易,此乃是官家、太后与都事堂诸位宰执大人共同谋策。

一来解决国家用度不足,积累财帛充实仓储,二来减轻升斗小民加赋之苦,使百姓能够日益富足。

众人听罢都不住地点头,一些人满口称是,但可以看出不少人态度都是极为勉强,脸色不是哪么自然。

王长龄斜眼看着王泽,目光中透着异样的神色,当先道:王相公所言劝颗农桑、扶持小农甚是合乎圣人之道,这鼓励海商、扩大贸易乃言利末道,朝廷不加以抑制便是了,何须鼓励扶持,一旦官府介入其中岂不成了舍本求末。

而扩展水军,经略南海,岂不是要举兵征伐南海诸国、轻言用兵、万里海疆,凶险莫测不说,这南海蛮夷小国、穷鄙之处、得之何益、失之何妨,何况南海蛮夷想来恭顺朝廷、供奉不断,无端征讨不符道义,会令朝廷失去南海威信,相公乃为天子牧守杭州,万勿轻言兵事!道义——王泽嘴角上露出讥讽的笑容,他听出了王长龄言下之意是在指责他贪图小利、舍弃圣人之道,更有甚者,直指他不过是一个地方守臣,轻言征伐事宜,有失体统。

他感到有必要拉拢王长龄,最少使他不能成为自己的阻力。

但他对王长龄所言南海威信并不以为然,什么威信、不过是虚名而已,那些蛮夷高兴了入朝供奉,还得须要朝廷按价给予回赐,并不能有效地控制他们,海商行船于南海往往都是自备武器,应付海盗的骚扰,更多的是应付一些小国的无理勒索。

当下笑眯眯地质问道:延寿兄以为何为道义?上国以仁义抚万邦、以礼仪教化蛮夷,王师征伐乃是替天行道,诛讨不义,不得已而为之之事。

商汤讨夏麋,武王伐纣,无不是以当当正义王师讨伐暴政。

以王相公所言,南海小国勤修供奉、未曾有失德之处,兴师灭其国,占其地、役其民,怎是我堂堂天朝所为?延寿兄虽是饱肚诗书、才高五斗,却有未尽之处。

王泽平淡地看着王长龄,说道:史书何尽天下事,商汤讨夏麋乃子代父政,武王伐纣乃以属臣伐国君,岂不闻孟子曰‘以仁义讨不义,何故流血漂橹也’。

就近而言,大宋渊圣皇帝未曾失德,缘何失国北狩?这……这,是因金虏狡诈背义……王长龄一时间想不出如何对应,他无法说皇帝失策,当然也不敢说。

何不以仁义化之。

王泽心下暗笑王长龄的迂腐,禁不住诙谐了他一句化外蛮夷,不可教、不可教。

昌化知县出人意料地为王长龄说话。

好一个化外蛮夷不可教。

王泽睹了一眼昌化知县那张肥胖的脸面,眉头微蹙,冷笑道:朝廷对金虏可谓仁至义尽,其得寸进尺所依何者?无非是国人尚武、兵强马壮。

诸位想想若是换而言之,南海诸国有一国或数国民风剽悍,一旦强悍如厮,岂不是又要窥视中国之地。

女真区区数十万人口,西李不过是日薄西山,竟然使我大宋禁军部署沿河、熙河、横山兵马数十万,竭尽国力仍不足以支撑。

若南夷深知情势,背后暗算,如之奈何?与其如此,不如以水军横行海外,建立城寨、植农桑、开矿山,监控归附诸国、讨伐逆国,控南海、以其山川美物,供我大宋用度,以朝廷遣有志儒者前往教化,使之心慕中国,岂不两全其美。

水军控制海道,建立海外城寨,来往巡缉,可为商船护航、停靠……王泽呵呵地笑道:说远矣——就眼前来说,最为重要的还是在不误农时,使百姓安心务农。

江浙是朝廷的产粮区,北面用度多赖江南供给,农桑切不可误。

王泽知道自己暂时说服不了这些人,他也没有太多耐性多费口舌,相信这些年沿海州县这帮地方官已经从海外贸易中得到不少好处,所以对贸易并没有多少人去刻意反对,将来水军扎根南海而带来的滚滚财富,不用他多说什么,相信多数士人最不济也会默默接受,这时候点给他们,心里有数就行了。

自刘大人知杭州五年,政事平稳,方腊祸乱造成的破损基本治平,然去岁苏杭天灾人祸,以至于粮价居高不下、市面凋敝、民生困苦。

本官在行在见各州公文邸报俱言大好,不料来此一月却是另一番情景,杭州九县尤甚。

行在与北面用度全赖江淮、江浙、蜀中供应,江浙若是错过农时,将会动撼国家根本。

相公,如今入秋,夏稻已收,百姓家中应有余粮,想必不会误了农时。

钱塘知县单应苓得意地道:苏杭稻米一年两熟,足可支持国用,纵然去岁有灾,亦有常平仓在,料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常平——王泽冷冷地道:不知钱塘县常平仓内多少存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