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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2025-03-30 19:34:08

由于是出宫不远的路程,朱影并没有带着全套随从仪仗,她身边只有李有、李素荷二人,由于秀女堂中全都是女子,护送的数十名班直侍卫都被挡在外面,他们不能入院中。

待李清照要见礼时,朱影笑吟吟地扶起他们,温声道:居士何须多礼,哀家来自家书院前来看看,当以山长为尊。

上位者如此谦让礼遇,李清照亦不能脱俗,虚荣心得到满足,谦恭地道:娘娘这话,可要折杀妾身了,娘娘请——在李清照陪伴朱影前行时,张云漪对李素荷轻轻施礼万福,李素荷含笑消受,因她是大内尚仪局尚仪,是最高等级的正四品女官,张云漪身属尚仪局正九品掌籍,自然是要对上官见礼。

厅内,李清照在朱影再三要求下,勉强入座。

秀女堂这段日子的考绩,哀家都看了,那些孩子们都很不错,居士教导有方啊!朱影接过张云漪奉上的香茶,含笑对着李清照温言细语。

李清照浅浅笑着说道:娘娘过讲了,这些女孩子多是聪慧,虽然有时有些刁蛮任性,却也是天性使然,妾身与云漪不过是善加诱导而已。

朱影品了口茶,放下杯子才道:本想让柔嘉也在居士座下受业,无奈年岁已长,不久又要下嫁,甚是可惜、甚是可惜啊!李清照在参见朱影之时,曾经见过韩国公主赵柔嘉,曾赞赏她的美貌与聪慧,但却并不看好这位任性的皇室娇蕊。

既然朱影有话,她只得顺着意思道:是妾身福浅,无缘教授公主。

居士言重了!朱影的口气客客气气。

二人言归正传,在厅内闲暇地唠叨着书院中的事务,与李清照谈论日后的打算,李素荷李有等人悄悄地退在堂外等候。

张云漪在院仆奉上茶水时,趁机亲自为在外面过廊间坐着的二人奉茶,道:都知、尚仪,请用茶。

李有与李素荷接过茶杯,二人几乎同时用赞赏地目光打量着张云漪,纷纷暗赞她的机巧。

云漪,坐下说话吧!李素荷眸子中流露出祥和的柔光,语气充满了慈祥和关爱。

张云漪亦不客气,偎在李素荷身旁笑嘻嘻地坐下。

李有一口气喝光了茶,意犹未尽地尖声笑道:好茶,好茶——张云漪再次起身,为他斟了一杯,风淡云轻地笑道:民间清茶,那里比得上都知平时所饮大内贡茶。

李有眯着眼睛,细细闻了闻茶香,尖着嗓子赞道:秀女堂果是与那些凡间书院不同,李居士趣味高雅,连这茶也是极品中的上上品。

李素荷以丝帕掩嘴,轻轻笑道:你就是这张贫嘴,李大家何等人物,那是天上的下凡的仙子,所居、所用,你我凡人岂能与之相比。

李有掐笑陪衬道:素荷说的是,是咱家见识浅了,也只有太后与李大家才是临凡的仙人,当然素荷也是陪同娘娘下凡的仙子。

李素荷脸颊通红,颠斥道:老没正经的,说李大家也就便了,凭什带着我。

李有‘嘿嘿’洒笑,刚刚才庆幸李素荷逃过一劫,见她今日兴致颇高,也不愿提提心吊胆的话题,先开心开心再说,当下道:这不是讨好妹子嘛!岂敢让李大都知抬举,这不是这我的寿嘛!张云漪惊讶地看着宫中除太后等皇家区区数人外最有权势的人,竟然旁若无人地嬉笑调弄,放在平时外人想都不敢想,她想暂时回避,却又苦无借口。

李素荷仿佛看出张云漪局促不安,拉着她的小手笑道:云漪莫要见怪,我和李都知是十余年的生死交情,平日里深宫高墙尤是寂寞难耐,说笑一番全当解闷,有些事你不会明白。

张云漪正值情窦初开花季,心中都是些风花雪月的诗情画意,虽是女官,却不用年年在大内当值,岂能明白如李素荷这位十余年困守内宫,三十余岁高等女官的苦处。

她只能乖巧地轻轻颔首,一双水灵秀气的大眼睛散发天真的光芒,令人不能不心生垂怜。

李有显的比平时松散、随意地笑道: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啊——李素荷白了他一眼,又对李素荷温声道:云漪,娘娘很看重你的文采,当用心治学,来日必然能出人头地,嫁给一位如意郎君。

张云漪浅笑道:蒙太后垂青,云漪自当尽力而为之。

这样就好,真羡慕你们,能在书院中安心读书……李素荷脸色微暗,想起当年朱影许诺要给她找一位好的人家,许多年过去她却还是孤身一人,想想人生机遇如此,只能怪自己的命中无姻缘,在险些失态之下,不禁羡慕地道:你兄妹二人都是有福之人啊!,李有笑道:张惠卿被新除天策使副,是朝廷禁从诸将中最年轻的横行使,此番又率军奔赴南海征伐三佛齐,若能一举成功,必然成为一方大帅。

张云漪虽不知朝廷禁军中事,但张云仁作为大宋的文状元从军,成为禁军最年轻的军都指挥使,现在又被称为最年轻的侍卫大军副都知挥使,她为有这么一位英豪兄长而感到自豪。

万里海疆,风险叵测,张惠卿亦是用命搏来的前程,当年那些风言风语的人,如今看着人家步步高升,一个个嫉妒的眼红……李素荷想想多年前的景象,讥笑道:这些人就是不能看别人前程看好,就是连秀女堂筹建时,不也是恶评入潮,这会倒好了,把府里的小姐们一股脑地都送进来了。

李有眉头微蹙,显然他明白李素荷所指,秀女堂在筹办之时,很多大臣上书阻止,希望太后不要开女子书院的先河,但朱影以只为教导官宦小姐与宫女礼仪、女红,坚持着开办了秀女堂。

在勉强如愿后,这些人看到一些大臣送女入学,太后亦时时驾临与这些仕女们亲近,原本竭力反对的人,不少纷纷把女儿送了进来,甚至不惜贿赂李有,其目的显而易见。

这些老滑头……他没有说下去,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素荷会意地笑了,世事就是这么可笑,反对越是激烈、越是坚决不让步的人,反到是最容易妥协、最不坚决的,正如秀女堂这件事,或许李纲与王泽之间亦是如此。

云漪来行在也有一段时日,可有相中的秀士。

她不想再谈这些不愉快的话题了,把话转到女儿家的话题上。

张云漪俏脸飞霞,羞涩地道:尚仪说笑了,蒙娘娘垂爱,交托秀女堂重任,岂敢谈论儿女私情。

差遣事要办好,但终身大事亦不能耽误,这可是女人的头等大事。

李素荷说着,眼眶一酸,想想自己跟随朱影在东宫时才年仅十五,在宫中度过了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如今已经三十余岁,眼看着青春如试水般地流逝,自己还是孤雁单飞。

尽管朱影待她情如姐妹,给了她宫中女子可望不可及的地位、权势和恩宠,但是她并不感到高兴,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坐在床上,拥被呆呆地望着陈设华丽,却又冷冰冰地房间,心中一片空白,不知自己再想些什么。

她在宫中能够拥有自己房舍的高等女官中,每月蜡烛支用的最多。

但见张云漪垂首不语,她又关切地道:女人最耽误不起的就是青春,云漪——若是有相中的士子,就不要犹豫,女儿家不便开口,就给我说说,我会请王相公为你做主。

谢尚仪……张云漪羞涩地不敢所说,脸颊越发红晕。

李有干干地笑道:素荷怎的变的如此刮噪,以掌籍生的美貌非常,更兼琴棋书画、明细学问无所不通,何须担忧终身大事。

还要用王相公作甚,最不济,也可从新科进士中择一俊秀,到时候你就等着吃一杯水酒吧。

李素荷又白了李有一眼,正色道:倒是你在此刮噪,新科进士出身能有几个少年,那些老朽,岂能配得上云漪,便是行在又能有几人?李有虽说是宫中最有权势的内官,连邵成章这样的老内侍也要让他三分,外朝更不必说,除了掌握内官的宰执大臣外,哪个大臣不得表面上对他礼让,但在李素荷面前,他却摆不出任何架子,只能干笑着赔不是。

张云漪有些做不下去了,一个女儿家,被人说着婚嫁大事,饶是她深受王泽思想熏陶,脸面亦是挂不住。

但李素荷、李有一片好意,她又不能拂却,只得低声道:谢都知、尚仪美意,我去看看太后和居士有何吩咐。

说着,慌慌地起身向二人告罪离去。

李有看她走远,颠怪地道:我说你啊——人家一个姑娘家,你怎生唠唠叨叨的终身大事个不停,这不是,把人家都羞走了。

李素荷瞪了他一眼,咬牙道:你懂什么——好了、好了,咱们歇会吧!娘娘不定什么时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