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一人一马,如闪电般掣过城门,朝东边绝尘而去,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红影。
田虎一行人,带着五辆牛车,已经安然到达四通货行,每辆牛车上,都载着满满的耙子藤,如此看来,在最近两个月内,无需再为花露水的原料而发愁。
令杨霄感到奇怪的是,田虎一行人的衣服都是皱巴巴的,就好象被水泡过一般,一问之下,杨霄这才得知,他们在湖荫村收集耙子藤的时候,适逢暴雨,各个被淋得浑身湿透,无一幸免。
好在今日暴雨初停,他们才得以赶着牛车返回苏州。
难怪田虎等人没能按时返回,原来是遇到暴雨耽搁了。
虽是如此,杨霄心中却深感不妙,按田虎所言,湖荫村接连几天都在下着暴雨,现在虽然停歇下来,但天上依旧是黑云密布,丝毫并没有放晴的态势。
按日子来算,估摸着再过七八日,田里的水稻就成熟了,如果暴雨不停,就很有可能酿成灾祸,数万顷的稻田若毁于一旦,无论是沈家,还是湖荫村的村民,都无疑是灭顶之灾。
一想到此,杨霄的心情再也无法平静下去,赶紧对着张言交代几句,让他代为款待好前来道贺的宾客,随即回到大堂中,与顾炎寒暄几句后,便神色匆匆的来到后院,骑上赤炼,马不停蹄的朝城门急行而去。
现在正是晌午时分,日头正盛,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段,好在赤炼速度快,跑将起来,耳边风声呼啸,倒也不会觉得热。
越往东走,天上的云彩越多,云层越厚,行至半途,天空徐徐阴沉起来,已然感觉不到炎热,反而还有丝丝冷意。
赶到湖荫村的时候,天空已经阴沉的可怕,乍一看,还以为天塌陷了半截,现在还不及傍晚,但眼前已然一片混沌,只能借着云缝中偶尔乍现的亮光,来辨清眼前的事物。
经过多日暴雨,脚下一片泥泞,骑马行走亦是十分困难,趁着现在没有雨势,杨霄并不打算先回大牛家,而是绕过湖荫村,朝兴湖行去。
这也是杨霄最为担心的地方!上次在湖边配制花露水的时候,杨霄就曾发现水坝底下积满了泥沙,当时他便想把这个重要信息告知湖荫村的村长,无奈其间多生变故,百忙之中,这件事也被抛之脑后,直到田虎说起湖荫村连日暴雨后,杨霄才顿然记起。
果不其然,经过连日的暴雨,湖水暴涨,而堤坝底下原本就淤积着大量泥沙,现在水势离堤坝只有一指长,已是岌岌可危!可想而知,若是再下几场暴雨,湖水一定会满溢而出,此处堤坝本是天然形成,经过多年修缮,异常坚固,但若湖水满溢,在强大的冲力下,堤坝亦是朝不保夕,若是大坝决堤,恐怕周边数个村落的稻田都难以幸免。
轰隆隆!就在此时,天际间又响起阵阵雷鸣,乌云滚滚翻动,犹如千军万马一般,直朝地面压来!不好!又要下雨了!杨霄心中一凛,自是不敢耽搁,当即牵着马,便直奔山下的湖荫村,或许这时再通知大家做好防备,也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回到大牛家的时候,杨霄身上已经沾了些许零碎的雨点,昨天新换的皂靴,此刻已满是污泥,狼狈不堪。
岂料刚一进门,却发现屋中已经坐满了人,大牛、黄仲、赵钱,甚至连沈兰心和小翠也在。
见杨霄满身泥泞的进来,大牛只是憨憨一笑,黄仲先是一愣,旋即朝杨霄眨眨眼,又偷偷朝沈兰心努了努嘴。
而沈兰心眼神一凝,目光只是在杨霄身上打个转,当即又恢复到了常色。
看着大家缄默不语,各个脸色凝重,杨霄自然能猜得出,大家也是在为连日的暴雨发着愁。
原来大家都在啊!呃。
呵呵!,杨霄打个哈哈,讪讪说道。
杨先生!这时候,小翠踩着碎步走上前来,撅着小嘴,尽是不满:大家都在为稻田操心,你却一个人跑回苏州,敢问一句,这个叫不叫擅离职守呢?自从听杨霄讲过唐僧取经的故事后,对杨霄,小翠心里自是有几分佩服,但在是非面前,倒也不含糊。
眼见被一个小丫头教训,杨霄摸着鼻子,神色间颇为尴尬。
不过话又说回来,抛去他四通货行东家的身份,他现在还是沈家的帐房先生,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作为帐房先生中的带头人,却消失不见,于情于理,都有着擅离职守之嫌。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沈兰心柳眉微蹙,没好气的冲着小翠喊道:小翠,不得无礼!还不赶紧过来!说罢,沈兰心微微指了指一旁的凳子,淡淡道:杨霄,你坐下说话吧!杨霄当自坐下,略一抖了抖衣袍上的水珠,自顾说道:沈小姐,我今趟回来,便是为了庄稼的事情!说着,杨霄沉吟一会儿,径直问道:沈小姐,你可有什么想法?沈兰心眸光流动,略微摇了摇头:在我看来,眼下应该加固梯田的田垄,再挖一些浅沟,用于排出雨水,这样一来,就无需再担心暴雨,只要挨过七八日,待水稻成熟,便可收割!杨霄不可知否的点了点头,旋即把目光投向了大牛:大牛,你怎么看?我?说实话,大牛着实没想到,杨霄会问他,当下便踌躇起来,片刻后,抓了抓脑袋,呐呐道:我自然是听大小姐的!大小姐如何吩咐,我便如何去做!杨霄很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转而看着黄仲和赵钱:你们两个呢?黄仲原本就没什么主见,见杨霄问起,只是咧嘴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赵钱心思比较活络,但以他的个性,就算有想法也不会说出来,毕竟沈兰心已经发话,他自然不会发表任何异议。
得嘞,问也是白问!杨霄徐徐吐出一口气,神色间要多无奈,有多无奈。
沈兰心秀目轻抬,端详了杨霄片刻,莫名问道:杨霄,莫非你还有更好的办法?我并没有更好的办法!,杨霄目光灼灼,徐徐说道:不过,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倒有一个!沈兰心眉头微皱,颇为不解的说道:此话怎讲?杨霄也不再卖关子,娓娓说道:在我看来,我们应该趁着暴雨没有酿成灾祸,提前将水稻全部收割!什么?提前收割!话音刚落,自是满堂皆惊!黄仲和大牛相视一眼,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而沈兰心乍一听闻,眼中当即闪过一丝错愕,喃喃道:这。
这恐怕行不通吧?沈兰心话中的意思,杨霄自是清楚,当即略微一顿,对着大牛说道:大牛,若是提前收割,收成会减几成?大牛低着头,默默算计片刻,笃定说道:如果现在收割的话,好地的收成会减一成,差一些的地,会减两成!不过现在,稻粒还不够饱满,如果现在收割,白米的品质就会下降!上好的白米一石能卖一贯钱,而这样的白米,恐怕最多只能卖八百文。
杨霄眼神闪烁,冷不丁又问道:大牛,若是稻田被水淹了,地里还能有几分收成?大牛一怔,顿时面露古怪,不明所以的说道:若是稻田被水淹了,恐怕这一年就白忙活了!这就对了!杨霄打个响指,定定说道:如果不想把一年的辛苦白白浪费掉,就必须提前将水稻收割!大牛咂摸一会儿,顿时反应过来,当下瞪着眼睛,惊诧道:杨先生,你是说,大水会将稻田淹没?只是刹那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杨霄身上,不过大都是带着深深的疑惑。
赵钱歪着脑袋,满脸的不相信:杨兄,你该不会是在说笑吧?说笑?,杨霄神色不善,似笑非笑道:你看我像是在说笑么?湖荫村总共有良田两万余亩,按照一亩地产米两到三石来算,也就是大约六万石白米,若是换成银钱,也就是整整六万贯钱!杨霄站起身来,面色肃穆,铿锵有力的说道:若是提前收割,沈家少说也会损失一万贯钱的利润!说到此处,杨霄眉毛一挑,冷笑道:一万贯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觉得我会拿一万贯钱来开玩笑么?赵钱一窒,顿时被说的哑口无言。
眼见如此,沈兰心面露沉思,半晌才问道:杨霄,你是从何得知,大水会将稻田淹没?就算这几日接连下着暴雨,但若想把稻田淹没,却也绝非易事!兴湖!杨霄面色凝重,沉声重复了一遍:症结就在兴湖!兴湖堤坝底下积满了泥沙,我先前查探过,里面的水势离堤坝仅仅只有一指长,若是再下几场大雨,随时都有决堤的危险!什么!沈兰心闻言,小脸瞬间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