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鳌进入房间后,高嘉元依旧叫他到自己身边坐下。
王鳌依言坐下,现在他比上次放开了很多,四处一看,却发现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子站在高嘉元身后,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头发梳涵烟芙蓉髻,装束倒是极为豪华,脸上也是浓妆艳抹,但样子却太过难看,眼睛大而凶,嘴唇大而厚,见到王鳌后一双大眼紧盯着王鳌上下打量。
王鳌立即避开她的目光,静等着高嘉元发话。
高嘉元对王鳌道:这是小女明珠,来,你们认识一下。
你们二人一个是我的宝贝女儿,一个是我最得力的干将,不可不亲近啊。
说完哈哈大笑。
明珠上前道:小王子,我知道你,爹爹说你做生意很好呢!说着竟要来拉王鳌的手,王鳌连忙避开,明珠还要贴近他,高嘉元咳嗽了两声,她才作罢。
王鳌心里已经有一丝不安,看来这次来谈话,并不象自己料想得那样简单。
高嘉元微笑道:我这个女儿,虽是有些冒失,那也是我比较宠的缘故,但人是比较好的。
王贤侄,你想必还没有成家吧?王鳌心里七上八下,但还是老实地回答:是。
高嘉元面露喜色道:自从我上次和你谈过话之后,我就对你分外留心,对你暗中考察,发现你的确是个好料子,从现在起,你就是‘苏通’当铺的朝奉了,和祝朝奉、张朝奉他们平起平坐了。
这个结果是王鳌预料的结果,他心里并不如何惊喜,还有,就是他感觉这次谈话不会这么简单,但是他还是在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多谢老爷抬举。
高嘉元面色变得凝重道:我还有一件大事要告诉你。
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
我看你人也比较笃实,我将明珠许配给你,不过你要入赘我高家,继承我高家的宗祧,传我高家的香火。
你也知道,我是有一个儿子,但是那个小子你也是知道的,太不成器,他只会吃喝嫖赌。
你家中有兄长,你入赘我高家也不要感到委屈,只要你好好干,这一份家业还不是由你老继承?!虽然他已经预料到了老板带女儿过来,就可能和自己有关,可是老板说出这番话,王鳌还是吃了一惊。
首先他是不愿意到女方入赘的,他出生在非常贫困的大王村,那里大多数的男子娶不到老婆,有的被迫到女方入赘,但他经过这么多年的奋斗,虽然上次做生意折了本,但是在当铺这么长时间,自信娶亲成家还是有把握的,当然不愿意入赘高家。
其次,他看到了眼前的明珠,实在是不想再看第二眼,模样实在太丑。
虽然王鳌为人低调,也信奉瘦田丑妻家中宝的古训,可是再丑,也要自己能够接受啊,现在明珠那模样,和她在一起过日子,还不如拿刀杀了自己呢。
况且那脾气也不小,要是和她一起,那以后有得气受呢!要说这样一门亲事,王鳌当然是一万个不愿意,但是要他直接拒绝,他也做不到,首先老板那满是期盼的眼神,明珠那热切的目光,他本是一个忠厚之人,这样直接拒绝,怕不伤了他们父女的心?况且他还在高家干活,要是得罪了高老板,再加上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张朝奉,他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了。
他只说了一个字:这……就陷入了沉默。
高嘉元真当他已经欢喜得呆了,还欣慰地道:这样我也可以放心了。
等你当铺的事情全部熟悉之后,我再带你到码头等各处看看,等你真正成长起来,我也就放心了。
王鳌这才感到不妙,自己这样不直接说出来,更容易引起别人的误解,他连忙道:老爷,这可万万使不得!高嘉元大奇道:怎么?王鳌连忙道;老爷,一来小的万万配不上小姐,二来,婚姻乃是终身大事,我的父母不在了,我须要禀明兄长方可。
高嘉元道:有什么配不配的?我看明珠也看得上你,再说了,我高嘉元看人一向是不会错的,你也不要妄自菲薄。
至于你兄长,他只不过是一个樵夫,你又何必把他放在心上?你只要成亲之时告知他就行了。
王鳌坚持道:老爷,这样不妥,请老爷另择他人,不要折了王鳌的草料。
王鳌这样坚持,高嘉元也看出了端倪,眉毛一挑道:你可是不愿意入赘?王鳌叹了一口气,虽然没有回答,但是那态度已经是很明朗。
高嘉元也叹了一口气道:你啊,怎么说你?别人要是遇到这样的事情,真的是喜欢得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却不愿意入赘女方,也好,年轻人自力更生也不错。
他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后又道:不过你可要想好了。
你既然不愿意上门,那我自然会送上不菲的陪嫁,不过和我的这一份家业比起来,那真的是九牛一毛啊。
王鳌觉得还是要把事情说清楚:老爷,小的说的是这门亲事……这门亲事,这个……小的暂时不考虑成家的事……什么?你原来是不愿意和我的明珠成亲?高嘉元这才明白王鳌的用意,他已经动气了,好小子,难怪你推三阻四的,原来你竟……看来倒是老夫自作多情了,啧啧,想不到王老弟,嘿嘿,……他竟气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王鳌一见,连忙道:请老爷容小的再考虑几天。
这分明是推脱之辞,给老板一个台阶下而已。
高嘉元岂有不知,他一挥手道:你去罢。
王鳌连忙转身退出,顿觉背如芒刺。
王鳌虽然做了朝奉,一开始众人还是刻意地讨好他,和他热情地说着话。
可是没过几天,众人的脸色就变了,那个张朝奉就当众大声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有的人虽然年纪也不小了,就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送上门来的好事竟不晓得珍惜,以为自己是谁呢!我告诉大家,那癞蛤蟆永远是上不了台盘的,你就是抬举他,他永远是一只丑陋的笨笨的癞蛤蟆!我呸!众人随声附和。
王鳌听得心烦意乱,正要发作,忽然祝朝奉道:王老弟,不是我说你,你现在羽毛还没有丰满,你怎么可以得罪东家?王鳌一愣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东家了?祝朝奉道:那你为什么要拒绝东家的提亲?你看看你,你有什么?能得到东家的赏识,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你竟……咳,年轻人真是不懂事。
连一向非常照看自己的祝朝奉也这样说自己,王鳌真的是无语了。
又没过几天,王鳌接到老板的命令,要他到荆州去押运一批货物,王鳌连忙答应。
这押运货物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一是路上艰难,二是万一遇到强盗打劫,不但要赔偿损失,可能连性命也搭上。
因此有人说,这可能是老板因王鳌不识抬举,要体面地罢免他的朝奉职务。
王鳌却很乐意接受这项任务,这一趟要花很多时间,虽然在路上辛苦点,那是自己以前做惯了的,而且可以不用看到那些趋炎附势的伙计和朝奉的臭脸,倒也落得逍遥。
从青州城出去,没多远就到了荒僻的山野。
这一段山野并不是很长,以往王鳌走了也不知道多少回,从来没有遇到人们传说中的山贼。
可是这次不知道怎么搞的,一进了那熟悉的山坳中,后面就听到了急促的马铃声。
王鳌回头一看,面色大变。
这来的正是山贼,一个个身穿紧身劲装,神情剽悍,骑着高头大马,手执各式各样的刀枪,为首的两人,一个人用黑布蒙面,另一人光头,非常浓密的络腮胡子,眇了一目,剩下的一目凶光大露,手中拿着一把鬼头大刀。
赶车的伙计早吓得傻了,王鳌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斧头,紧张地盯着来人。
蒙面人压低了嗓子道:留下车上的东西,饶你们不死。
王鳌恳求道:各位好汉,请高抬贵手,放过了我们。
这车子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你们拿了过去也没多大用处,我们少了货物,那可是要赔上身家性命的。
请好汉饶了小人们,可怜我们也是为了吃一口饭才到处奔波的。
蒙面人冷笑道:你是为了吃一口饭?我看你野心大得很。
怎么?现在口气不硬了?王鳌听他的口气似乎是自己一个非常熟悉之人,可是一时间竟想不起来。
那独眼龙开口道:我说二弟,你也真是的,干吗蒙面?要是怕人知道,就干脆把这些人全部杀死了,不就没人知道你了。
你的胆子越来越小了。
不是我夸口,在这青州一带,只要不碰上大岱宗的长老,还是没有什么人能把我怎么样的!他们要是不老实,全部杀了埋在地下。
王鳌等人听得心惊胆战,王鳌知道,这次货物肯定是保不住了,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不论独眼龙是否是吹牛,单是对方的人数就不比己方少,而且一个个有武器,即使对方不是有武艺的山贼,自己硬拼也讨不了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