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歃血》全书分三卷,近120万字,视销售情况,上半年差不多出完。
上卷已经上市销售,江浙沪一带新华书店以及民营书店大部分有售,其他地区,本周内上架销售,欢迎朋友们购买收藏。
谢谢。
再来点推荐票,推荐一下,举手之劳,不费米米。
希望兄弟姐妹们辛苦下,谢谢。
--------狄青离开了大相国寺,茫然不觉地四处走动。
直到黄昏日落,倦鸟归巢的时候,这才倏然清醒过来,暗想自己怎么如此失魂落魄,难道还在找那多闻天王?一想到多闻天王,狄青又是心中火起,寻思道,这弥勒教徒对弥勒佛像看来还算有些尊敬。
多闻天王去了第一次,说不定会去第二次。
既然如此,我不妨回大相国寺看看,或可遇上。
才走了几步,禁不住又想,不知道她是否已离开大相国寺了?想到这里,狄青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无法分辨,自己想回相国寺,到底是想寻那多闻天王、还是要见那女子。
不由自嘲道:狄青呀狄青,你这样的人,也会痴心妄想吗?狄青不再去想那女子,认准了方向,又朝大相国寺奔去,途中在路摊上买了两个馒头揣在怀中。
此时寺庙期集早散,百姓也都纷纷离去,寺中清净许多。
狄青进了天王殿,见殿中供桌上香烟渺渺,只有个敲木鱼的僧人犹在。
心中微动,悄悄转到供桌之后,趁那僧人不备,竟然钻到供桌之下。
他做事不拘一格,想到他若在这里停留久了,寺僧感觉奇怪,说不定会把他驱赶出去,索性先藏起来。
供桌之下倒还算干净,狄青轻轻地取出腰刀,将布幔割出个可供探看的缝隙,盘膝坐下,一时间心绪起伏,也不知自己这种守株待兔的法子是否管用。
可他要找多闻天王,实在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好法子。
暮色四垂,油灯点起,大相国寺渐渐远离了喧嚣,寺内只余清音梵唱。
狄青听那声音和缓,内心却是静不下来。
他一直从那布幔口子中向外张望,可直盯得眼睛发痛,多闻天王也没有再次出现。
狄青有些肚饿,掏出馒头,撕下一块,怕发出声响被僧人发现,便放在口中慢慢咀嚼。
吃了馒头后,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狄青坐得腿脚麻木,知道已近半夜,不由沮丧非常。
心道寺门早就关闭,这多闻天王肯定不来了。
这时候有脚步声响起,狄青精神一振,举目望去。
前方来了一僧一俗,那僧人慈眉善目,颌下白须;那俗人则是背对着狄青,身无伞状长物,不像狄青在等的人。
狄青看不到俗人的正脸,只见到他的鞋子是锦缎鞋面,极为华美。
狄青认得那鞋子是京城名坊五湖春所制,买家均是达官贵人。
可来人显然和狄青没什么关系。
狄青大失所望,闭上了眼睛,只听那俗人问道:主持,我有一事请教。
那人声调年轻,但口气中隐有沉郁之气,又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狄青微微错愕,感觉这人说话的腔调和多闻天王的那张脸有一拼,都是不符正常。
又想,大相国寺主持隶属皇家,并非说见就见,这人竟能请动主持解惑,不知什么来头?主持道:施主但请问来。
俗人苦恼道:何处是净土?狄青差点喷饭,暗道,难道这京城还不是净土吗?可转念一想,嘴角带分哂笑。
主持缓缓道:若寻净土,当求净心。
随其心净,无处不净土。
狄青心中苦笑,话虽如此,可若要净心,岂是如此容易的事情?俗人亦道:高僧所言甚是,但我却始终难以静心,总觉得四处皆敌,如在牢笼,是以前来求佛。
狄青听那人声音中满是困惑悲凉,宛如困兽深陷笼牢,心中陡然涌起同情之意。
狄青多年来亦是在困苦中挣扎,对这种感觉等同身受。
主持道:圣人求心不求佛,愚人求佛不求心。
施主,贫僧想说个故事……俗人欣喜道:请讲。
主持缓缓道:闻东海之滨,有一翠鸟,厌倦世俗丑恶,总觉天下与它为敌。
是以它飞到临海高崖处做窝筑巢,本以为再无祸患,不想一日潮涨,巢穴被浪卷走。
翠鸟叹曰,‘心中有敌,处处为敌。
’狄青听了,心中微有混乱,转瞬想,我不是非要和多闻天王为敌,只是此人不死,大乱不止而已。
他若是真的学好……想到这里,嘴角满是苦涩的笑,他若是真的学好,我能放过他?恐怕不能。
不然飞龙坳死的那近千百姓岂不太冤枉了?俗人沉寂良久,方才道:多谢大师指点,我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大师辛苦,我有意重修寺庙,做一场功德,不知大师意下如何?主持道:重修、不修,无甚功德,心中有佛,方算功德。
俗人领悟,双手合什一礼,缓步走开,主持随后离去,天王殿转瞬沉寂起来。
狄青听闻高僧讲禅,一会儿觉得有理,忽而又觉得放不下,又有些好奇那俗人的来头。
正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感觉从布幔透进来的光线先暗再明。
狄青心中一凛,凑到布幔后向外望去,只见一人静立弥勒佛像前,腰间一根绿色的丝带,背负长伞,正是他欲寻觅之人。
狄青一颗心怦怦大跳,向那人脸上望过去。
只见那人嘴角有丝微笑,可一张脸却是极为阴冷,正望着弥勒佛像出神。
狄青看了那人良久,见那人站姿也不变一下,不由心底起了一股寒意。
狄青知道自己就算无伤,武功也比那人相差太远,这刻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暗叹郭遵已离开京城,不然也能找来郭遵对付此人。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一僧人入内。
见到那人伫立在佛前,不由诧异低喝道:你是谁?大相国寺乃国寺,主殿灯火整夜不熄,这僧人负责半夜来添灯油,见到突然有外人出没,难免诧异。
那人听到喝问,霍然回身,已到了僧人的面前。
背负长伞一动,伞柄已敲在僧人的后脑之上。
僧人不等再喝,已软软的倒下去。
那人手一伸,已接住了僧人手持的油壶,竟耐着性子绕着大殿走了一圈,为四壁的油灯添上灯油。
狄青在暗处看的清清楚楚,却搞不懂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那人添完灯油,又回到弥勒佛座前,望着弥勒佛主,喃喃道:弥勒下生,新佛渡劫……五龙重出,泪滴不绝?他不停地重复这几句话,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狄青听得一头雾水,暗想当年在飞龙坳,这人念咒为蛊惑人心,可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人,又念地哪门子咒语?五龙重出,泪滴不绝。
弥勒下生,新佛渡劫!那人又将这句话颠倒念了遍,锁紧了眉头,目光又定在弥勒佛的金身上。
灯火下,弥勒佛熠熠生光。
那人目光中突露喜意,低声道:是了,弥勒下生,新佛渡劫!他无论什么腔调,可嘴角的笑意永在。
狄青突然醒悟,这人多半是乔装改容了的。
未及多想,那人身形一闪,已纵到莲花台旁,转到弥勒佛像身畔,连走数圈。
狄青忍不住从布幔探出头去观看,好在那人全部心思已放在弥勒佛身上,做梦也没想到供桌下有人,是以全未察觉。
那人终于止步,用手敲敲弥勒佛像的身躯,双掌突然抵住弥勒佛像,凝神用力,低吼一声。
只听到轰隆一声响,那弥勒佛像竟然被他推下了莲台。
巨响中,弥勒佛像已摔得四分五裂。
烟尘弥漫处,突然传来叮的一声轻响,那人跃了下来,在佛像碎片中一伸手,像是取了什么东西,忍不住自喜道:果然在这里。
狄青心中满是好奇,不知道这人到底取了什么。
五龙(2)继续求推荐票,呵呵,都多投些吧,谢谢!--------------就在这时,天王殿外已传来数声呼喝道:是谁在殿中?喝声未落,已窜进数个武僧。
大相国寺虽以精研佛法、为皇室效力为主,但寺中收有不少金银法器、名家墨宝,只怕有不开眼的小贼过来盗窃,所以有武僧护院。
入大相国寺盗窃例属重罪,历来都要砍头,着实威慑了不少盗贼,因之这几年来,少有窃贼,寺中僧人也轻松许多,不想今日天王殿内竟有巨变。
有巡院武僧听到声响赶入,见到破碎的弥勒佛像旁站有一人,不由又惊又怒,也不询问,棍子一挥,已向那人打去。
那人冷哼一声,伸手抓住长棍,飞脚踢出,已将一武僧踢飞了出去。
众武僧大惊,怎料这人的武功竟是如此高明,只是卫寺有责,即便不敌也是硬着头皮围了上去。
狄青只听到哎呦妈呀叫声不绝,转瞬之间,冲来的几个武僧已被那人击飞了出去。
狄青本想和武僧联手,可只怕被武僧误认为窃贼同党,说不定吃不着羊肉,反倒惹了一身臊气。
正犹豫间,那人已窜到殿前,才要纵到殿外,只听到一声喝道:躺下!一道剑光如明月穿云,已向那人当胸刺到!那人微惊,不由倒退一步。
可那剑虚虚实实,变幻莫测,那人退了一步后,又被逼退两步,出剑之人却是无声无息地一掌击到,正中那人的胸口。
那人被一掌击地倒飞而出,胸中气血翻涌,不由大骇,暗想这人怎么会在此?他来此之前,事先探得殿中地势,又得知大相国寺虽武僧众多,但均非其敌手,故此肆无忌惮,哪里能想到这死对头竟然也来到了大相国寺。
狄青见到来人目光如剑锋般,心中大喜,原来出剑那人却正是开封捕头叶知秋!叶知秋一掌得手,并不留情。
他身随剑走,剑光融融,已分刺那人的周身各处。
那人冷哼一声,反手一抄,取下了背负的长伞,只是轻点地面,竟然飞速而退。
叶知秋惊诧那人的身手,并不放弃,脚尖连点,御风追行。
二人一进一退,转瞬已到了四大天王佛像身边。
那人断喝一声,持伞对着叶知秋,竟再也不动。
叶知秋心中一凛,知道这人的长伞变化无穷,凝神以对。
那人见状长笑一声,只是伸手一引,一佛像摇摇欲坠,就要向下方的叶知秋砸去。
叶知秋不由退后一步,那人趁机一纵,竟然窜到了佛像头顶,再是一跃,已向殿顶横梁冲过去,可他跃到极限,离那横梁还是差了一臂的距离。
眼看将落未落之际,那人长伞倒转急伸,竟勾住了天王殿的横梁,用力一带一冲,已翻上横梁,撞破殿顶琉璃,冲到了天王殿的屋顶。
殿顶虽高,这人数次借力,竟然从殿顶逃脱。
叶知秋大恨,不想这人应变如斯快捷。
他既不想亵渎佛像,也的确无法上至殿顶,只能闪身出殿,喝令属下,封住天王殿。
可他命令一出,就自知大有问题,毕竟天王殿并非孤立大殿,而是和其余的殿宇连在一起,那人绝不可能留在殿顶等人捉拿,只怕这时候早已脱身溜走。
月光如水,照得天地间一片萧杀。
叶知秋一时间眉头紧锁,忖度此人的来意。
突然听到殿中传来几声呼喝:什么人?叶知秋心中一奇,闪身入殿,待看清众武僧围着的那人,失声道:你……他心中一动,喝道:是自己人,你们撤了棍棒。
方才叶知秋和那人殿中大战,众武僧插不上手,都是又羞又愧,看那人破殿顶而出,更是让众人瞋目结舌,不想这世上还有这等功夫。
这些护寺僧人,也算是终日习武,虽说僧人无欲无求,但内心对叶知秋如今在开封府锋芒毕露也是有比试之心。
但见今日那持伞之人横行无忌,若是没有叶知秋,只怕众人都要丢人丢到姥姥家,所以对叶知秋有七分敬佩,也有三分感激,均是撤了棍棒。
狄青有些尴尬,叫道:叶捕头。
原来那人推翻了佛像,差点就砸到供桌之上,狄青吓了一跳,再也藏身不住,闪身而出,众武僧见有外人,只想立功赎罪,将狄青团团围住,狄青心道糟糕,一时间无从解释。
叶知秋皱了下眉头,突然道:你是跟踪那多闻天王到此吗?。
狄青佩服道:叶神捕果然名不虚传。
我白天见到此人在寺中游荡,心怀鬼胎,想他可能会晚上来此,因为在这里守株待兔。
那人真的是多闻天王,这么说我没有认错?叶知秋虽觉得狄青说的不尽翔实,但知道他绝不会和弥勒教徒一伙,又因为郭遵的缘故,不想多起波折,说道:好,我改日为你请功。
你……先离开大相国寺吧。
狄青没想到藏桌子下也能藏出功劳,看起来日子苦尽甘来了。
才要说什么,有人匆忙到了叶知秋的身旁,低声耳语两句。
叶知秋点点头,对狄青道:我……还有他事,你先离开这里吧。
他两次让狄青离开大相国寺,神色似有隐情,倒让狄青有些不解。
不过狄青知道叶知秋是一番好意,点头出了寺庙。
才一出了大相国寺,寺门咣当一声关上,狄青有些诧异,暗想这帮僧人多半见弥勒佛像摔坏,怕担责任,所以偷偷在寺中修补,可叶知秋在寺中又做什么?狄青摇摇头,不愿多想,回转到郭遵的府邸。
郭府不小,却只住着郭氏兄弟,郭遵一年中倒有大半年在京城外捉匪平叛,狄青这几年就一直在郭府居住。
狄青先去看望郭逵,见他早就酣睡,将被子踢到地上,静悄悄地走进去,替郭逵盖好被子,这才回到自己房间,点燃油灯。
油灯闪闪,有如情人多情的眼眸,狄青望了油灯半晌,缓缓伸手入怀,掏出半拳大小的一个黑球出来。
谁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狄青也不知道。
说起来也是阴差阳错,这东西却是多闻天王身上掉下来的。
当初多闻天王从破碎的弥勒佛像中取出一物,惊动武僧和叶知秋,多闻天王被叶知秋打了一掌,怀中竟掉出个黑球,滚到了供桌下。
狄青伸手拿过,直接揣在了怀中,他知道这东西对多闻天王多半重要,因此将那物留在了身上。
在大相国寺的时候,狄青本想对叶知秋说及此事,可叶知秋匆忙离去,让狄青无从开口。
狄青拿着那黑球,见那东西似铁非铁,黑黝黝的全不起眼,手感粗糙,不解多闻天王为何大费周折来取?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突然发现黑球好像闪着丝丝的寒光,狄青忍不住拿着黑球凑到油灯上一看,才发现黑球上竟写了五龙两个篆字。
狄青暗自皱眉,想起多闻天王喃喃所说的话,弥勒下生,新佛渡劫。
五龙重出,泪滴不绝。
看来弥勒佛不是渡劫,而是遭劫,才生出这个五龙。
这黑球若是五龙,到底有什么作用?五龙(3)狄青想的头痛,不得其解。
试着用单刀在黑球上面划了下,却发现那东西极硬,锋锐的单刀划在上面,并没有丝毫的痕迹。
狄青研究了个把时辰,总是不得其解,将那东西往桌案上一丢,嘟囔道:什么鸟东西,白白浪费老子睡觉的功夫。
忙碌一晚,已堪堪就到清晨。
狄青也不脱靴,径直的倒在床榻上,望着屋顶,脑海中突然又浮出那清丽脱俗的面庞,摇摇头,挥去了那个影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狄青突然感觉眼前有丝光亮,霍然睁开双眼。
他这屋子是向东,太阳东升,第一缕阳光总是能照进来。
狄青已习惯了阳光,可却觉得这次的阳光有异,他睁开了双眼,突然见到难以置信的瑰丽景象,诧异的差点叫起来!原来他眼前出现一条红色的绸带,平展开来,绸带上满是奇怪的斑点,一时间难以分辨是何东西。
狄青怔了片刻,被眼前的景象所惊,不由大叫一声。
他叫声才出,红绸倏然消散,室内恢复了平静。
只见到一缕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床榻上,狄青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同时左眼皮跳的厉害。
房门一响,郭逵冲了进来,问道:狄二哥,怎么了?狄青霍然而起,抓住了郭逵道:小逵,你方才……看到红绸了吗?红绸,什么红绸?郭逵满是不解,伸手在狄青脑门摸了下,你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病了?你眼皮怎么跳的这么厉害?狄青抹了一把脸,感觉到眼皮终于止住了跳,急迫道:方才你若在外边,应该看到这屋子里面有道红绸。
从那面墙,一直到了这面墙。
他伸手比划着,见郭逵奇怪的望着自己,颓然的放下手来,喃喃道:你没有见到?郭逵奇怪道:我本来要找你,从窗外看你在熟睡,正犹豫是否等一会,就听你大叫一声,我立即冲了进来,哪里有什么红绸呀?心中嘀咕,狄二哥是不是太忧心,闷出病来了?狄青盯着郭逵,见他态度真诚,也没有必要对自己撒谎,喃喃道:莫非真的是一场梦?见郭逵担忧的望着自己,狄青强笑道:你找我什么事?是叶捕头找你……不过他走了。
郭逵道:狄二哥,你昨晚是不是去了大相国寺呢?狄青也不隐瞒,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略去了白衣女子和黑球的事情。
他不想对郭逵说及女子之事,也觉得黑球有些怪异。
一想到黑球,忍不住向桌案上望过去,见到那东西安静的躺在桌案边,阳光照在上面,仍是黑黝黝的不起眼。
郭逵注意到那个黑球,奇怪道:这是什么?我捡的。
狄青随口道。
郭逵拿在手上掂掂,笑道:好像是铁的,要是金的就值钱了。
他将那黑球又放在桌案上,道:叶捕头让我告诉你,这几天不要去大相国寺了。
还有……昨晚的事情,尽量忘记好了,切记切记!只怕狄青有所不满,郭逵道:叶捕头也是为你好。
他说了,绝非是怀疑你什么,可很多事情,不必太过理会,以免有麻烦上身。
狄青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郭逵心道,你明白了,可我却不明白。
可见狄青神色恍惚,不好多问,转身离去。
狄青想起今日还要当差,整理装束准备出门。
他这个十将虽是混饭吃,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好在大宋已有数十年没有战争,京城一直平安无事,所谓的当差,不过是敷衍了事。
出门之前,狄青望了桌案上那黑球良久,终于还是将它收起来放在怀里,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清晨那幻境,似乎和这黑球有些关系。
等到了禁军营,见有两人正在窃窃私语。
狄青认得长个马脸那个人叫张玉,另外一人叫做李禹亨,有着蓬帅气大胡子,本很威猛,但眼睛比黄豆大不了多少,让此人威猛大减。
狄青凑上前问道:说什么呢?张玉和李禹亨都算是狄青的朋友,在骁武军营关系不差。
张玉是个军头,比狄青大上一级,李禹亨却是个将虞侯,比狄青小上一级。
无论军头、十将还是将虞侯,都属于低级军官,管不了多少事情,俸禄也不过是一个月差别一二两银子而已,所以众人平日也是嘻嘻哈哈,少有等级之分。
李禹亨见狄青前来,神神秘秘道:狄青,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莫要对旁人说。
张玉一旁笑骂道:你他娘的这句话今天最少说了十来遍了,听得老子耳朵都起了茧子。
你逢人就说告诉他一个秘密,到现在这秘密已经路人皆知了。
李禹亨摸摸胡子,挤眼道:没有十来遍,是七遍。
说罢哈哈大笑道:狄青,你知道大相国寺出了事情吗?狄青心头一跳,记得叶知秋的嘱咐,摇摇头道:不很清楚。
李禹亨身临其境般的描述道:都说昨晚夜半时分,天王殿上空突然乌云笼罩,遮住了明月,空中突然击出一道霹雳,击裂了天王殿的屋顶,然后击在殿内的弥勒佛像上。
这不……弥勒佛像被击的四分五裂,余威还将那个增长天王的塑像击毁。
这事别人本不知道,可我有个亲戚在大相国寺做杂役,今天在寺内见有人修补天王殿顶,可见传言多半是真的。
狄青暗自好笑,却不说破,只是点头道:这可真是个奇异的事情,也就只有你这种人才能……知道。
李禹亨得意洋洋,谁说不是呢?还待再说什么,赵律走进来道:说什么呢,不用做事了?狄青三人站起,叫道:赵军使。
赵律是郭遵的手下,平日郭遵不在,赵律负责调动骁武军的部分人手。
赵律板着脸道:莫要乱嚼舌根子,小心祸从口出。
张玉、狄青、李禹亨,今日你们三人去西华门至西角楼大街左近巡逻,留心陌生人等,不得怠慢。
三人遵令,知道每次京城有异常的时候,都要照例加派人手留意动静。
如今大相国寺出现异常,只怕京城大内、内城、外城早已布满了禁军。
赵律见狄青向外走去,突然叫住他道:狄青,你等一下。
见张玉、李禹亨走远,赵律这才道:这次巡视是例行公事而已,有问题示警就好,不用出手。
他也不多说,转身离去,狄青心中苦笑,暗想这多半又是郭大哥的关照。
自己虽想逞能,可在别人眼里,自己着实和废物无异。
五龙(4)出了禁军营,张玉、李禹亨已在等候,都问,狄青,赵军使有什么吩咐?狄青淡淡道:他说昨天京城有个乱嚼舌根的人被雷公问候了,让我们禁言慎行。
张玉、李禹亨哈哈一笑,知道狄青说笑,拥着狄青向大内西华门的方向走去。
狄青虽说武功不济,无法使力,但为人豪爽,做事仗义,二人也从不小瞧他。
三人顺着西角楼大街行上去,只见一路繁华,这三人长期负责这段路的安全,街边小贩早就熟识。
路边有一妇人热情的招呼道:三位官人,新鲜的包子,要不要来几个?京城的百姓称差人、衙役都为官人,这妇人姓王,一直在街头摆摊,卖的包子在这条街很有名声。
狄青递过了十二文钱,拿了六个包子,笑道:王大嫂,最近这里可有什么可疑的人物?有呀。
王大嫂接过了铜钱,笑道:你就挺可疑,老大不小了,连个媳妇都没有,要不要大嫂给你介绍一个闺女呢?周围摆摊的百姓都是善意的笑。
狄青有些尴尬,笑道:大嫂说笑了。
带着张玉二人一溜烟的向北行去,张玉一旁道:狄青,你没做贼,跑什么?要说这世道真的不公平,我官位比你高,人也长的比你帅,比你还光棍,为何别人总是给你介绍闺女,却不给我介绍?李禹亨道:王大嫂家的母马还没有嫁,你考虑一下?他一直拿张玉的脸做文章。
张玉一脚踢过去,笑骂道:去你,你顾好自己吧。
我听说最近吐蕃来头狮子找婆家,和你很般配,你现在去提亲还来得及。
二人笑做一团。
狄青有些意兴阑珊道:做事吧。
他不知为何,又想起那温雅的白衣女子,难免惆怅。
三人到了西华门左近,随便找个台阶坐下来,盯着西华门呆。
过西华门就是皇宫大内,是为朝廷重臣办公和皇帝、皇后居住的地方。
他们这等人,虽在京城多年,可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过。
李禹亨道:狄青,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别告诉给别人。
狄青懒洋洋道:是不是东华门多出状元,西华门多出美女呢?李禹亨故作诧异道:原来你早知道了。
狄青嘟囔道:你这几年不停的说,就算聋子,多半也都知道了。
每次新科开考,殿试过后,状元、榜眼、探花三人的名字都是从东华门唱名而出,闻名天下。
东主阳,西主阴,对应的西华门却是皇宫内眷出没的地方。
如果有地位的妃嫔过世,棺椁更要从西华门而出,方显尊贵。
东华、西华两门,狄青等人一辈子都难进去,李禹亨每次到这里当差时,都要忍不住将这秘密说一遍。
这时,一辆马车从长街尽头驶向西华门,那马车珠玉为帘,玉勒雕鞍,端是华丽非常。
张玉突然低声道:其实西华门不只出美女,还出一种东西。
李禹亨不解道:是什么东西?张玉嘲讽道:还出死太监。
李禹亨忍不住又笑,低声道:太监可不是东西。
狄青一旁道:你们也不怕被人听了去?这个太监若是知晓你们议论,说及给太后听,找个茬,说不定会把你们满门抄斩。
张玉冷冷道:我什么都怕,就不怕满门抄斩。
我满门也就一人,满门抄斩也不过一个脑袋。
这个死太监,我每次见到他的车,都要骂上一顿。
李禹亨叹道:不过这个死太监非但没被你骂死,眼下还成为太后身边的第一红人。
呼风唤雨,活得精神呀。
可惜……堂堂的枢密使曹利用,也斗不过这个太监,竟被他暗算至死。
原来那豪华大车里面坐的人,正是宫中的第一太监罗崇勋。
大宋虽有祖宗家法,外戚太监不得专政,但如今皇帝仍未亲政,要太后辅佐。
这个罗崇勋虽没什么能耐,却深得太后赏识,是以仗着太后的威严,很有些权势。
当太监的这辈子没别的**,可说除了钱、就是权。
宫中太监多会为自己的亲戚争取点官职,但枢密使曹利用为人刚正不阿,屡次拒绝宫内的请求,这才让罗崇勋怀恨在心,终于有一日找到曹利用侄子犯错的借口,上禀太后,太后闻言大怒,严惩曹利用。
是以堂堂个枢密使、两府中人,居然因此被贬出京城。
罗崇勋竟然仍是不肯放过曹利用,又找人罗织曹利用的罪名。
曹利用还在被贬的路上,就再次被贬房州,当初负责押送曹利用的是太监杨怀敏,而谁都知道,杨怀敏和罗崇勋本是一丘之貉。
曹利用被这宦官陷害,终于在开春之际惨死在路上。
当年的澶渊之盟,保了大宋数十年的平安,而当时不顾生死、毅然前往契丹的使臣正是曹利用。
曹利用身在虎穴,却凛然不惧,寸土不让,虽说最后还是献币求和,但在京城的百姓眼中,这人实乃大大的功臣,因此京中之人对罗崇勋和杨怀敏都是极为痛恨,就算张玉也不例外。
李禹亨又感慨道:可恨太后不明是非呀,当初就没有召回寇老主持朝政,到如今又让宦官陷害忠臣,朝纲不振啊。
李禹亨所言的寇老就是寇准,此人极为刚正,天下闻名,不过刘太后当政后,始终不用寇准,寇准前几年已故去,惹天下人叹息。
张玉冷笑道:你以为太后真的糊涂吗?那你可大错特错!李禹亨一怔,问道:她重用宦官,逼死重臣,让忠心耿耿的寇老终不能用,难道还不昏聩吗?狄青见二人越说越肆无忌惮,连忙岔开话题道:吃包子.……咦,那有两个人好像是陌生面孔?他为了转移张玉二人的注意,伸手向前一指,不想果有两人举止有些诡异,常人见到罗崇勋的马车路过,多半会退到路边,可那二人不但退到了路边,还转过脸去望向墙壁。
等罗崇勋过去后,这二人还不时地偷偷张望那车子。
张玉霍然站起道:果然可疑,去问问。
他没有留意这二人是从大内走出,还是要去大内,但职责所在,总要查问。
---------再求推荐票,请朋友们帮忙,谢谢。
五龙(5)新一周,求推荐票,请诸位朋友帮忙!谢谢!另:《歃血》上卷(霓裳曲)除各地新华书店和民营书店外,卓越已经有售,看了下卓越,免费送货。
呵呵,欢迎朋友们购买,谢谢!------------三人向那两人逼了过去,见其中一人身材中等,年纪尚轻,脸上似有灰尘,可一双手极为白晰细嫩。
另外一人白胖的脸庞,眉毛很浓,胡子却没有。
见三个禁军走过来,白胖那人脸色微变,才要说什么,却被年轻人一把拉住,二人就要向西角楼大街走去。
张玉拦在二人身前,喝道:鬼头鬼脑的做什么呢?姓名,乡藉,眼下住在哪里?亲戚何人?老老实实的交代!大胆。
白胖那人喝了声,声音尖锐愤怒。
年轻人忙向那白胖之人道:莫要……声张。
真……不像话。
他说的奇怪,让张玉等人如坠雾中。
狄青却是心中一动,暗想怎么这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稔。
张玉道:还不要声张?你们做贼吗,这么小心?快快报上姓名。
年轻人眼中闪过丝古怪,道:我想去大相国寺求佛,你们……莫要多事。
张玉好气又好笑,说道:你求佛了不起?我他娘的问你姓名,你东扯西扯些什么?年轻人听张玉口出秽语,眼睛一瞪,颇有威怒。
狄青听到求佛二字,心中一动,记起昨晚在大相国寺好像听过这个声音。
这人当时不是和大相国寺的主持在论禅?低头向下望去,见到那人脚下的一双鞋子虽换了式样,但却是五湖春缝制的无疑,坚定了念头,拉了张玉一把道:这二人没什么可疑的,放他们走吧。
狄青暗想,能和大相国寺主持论禅的人,不应是坏人,若是达贵,没有必要得罪。
张玉见狄青向他连施眼色,咳嗽一声道:那你们走吧。
最近大相国寺暂不见外客,你们也不要去了。
年轻人微微一笑道:多谢提醒。
他向狄青又望了一眼,点点头,快步离去。
那中年胖子紧紧跟随,屁股一扭一扭的,有如个鸭子。
张玉等二人走后,才对狄青道:你认识他们?狄青摇头道:虽不认识他们,可你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禁军,就看那一双鞋子,也抵你一年的俸禄。
这人非富即贵,你和他闹什么别扭?张玉嘿嘿一笑,我就是看他富贵,所以借故拦他。
我们当差尽职,又有什么错处?狄青摇摇头,蹲下来啃着已冷的包子,忍不住向年轻人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又想起昨夜之事,由多闻天王又想起了五龙,情不自禁地摸了下怀里,那黑球硬邦邦的还在。
一日无事,狄青交差完毕,用过晚饭后,直接回到自己住处,掏出那黑球,翻来覆去地查看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发狠拿个铁锤敲了一下,却只听到黑球传回晦涩声音,叹了口气,又将黑球放在桌案上,盯着看了半夜。
黑球还是黑球,并没有变成红绸,也没有变成金蛋。
狄青盯得双眸已经有些发酸,暗想难道今早真的是做梦惊醒?已到深夜,狄青很有些困意,倚在墙壁上沉沉睡去,可总是睡不踏实,翻来覆去的,又醒来数次。
狄青每次醒来,都要向那黑球望一眼,见它在沉沉夜色中,有着说不出的安静。
有一次醒来,突然有些失笑,暗想自己真的以为它是活物不成?想必不过是幻觉,自己却当真了而已。
一想到这里,狄青放宽了心,再次睡了过去,这一次直睡到雄鸡三唱,红日东升才起。
耳边听着鸡叫,狄青心想,原来天亮了。
他不等睁开双眸,突然身躯一振,因为就算没睁开眼睛,他眼前也是红光道道,迥乎寻常。
那种情形,竟然和昨晚有些相似!狄青忍住心头的震颤,缓缓睁开双眼,那一刻,心中的惊骇几乎难以言表。
太阳的光线从纱窗射过来,金灿夺目,可更夺目的却是眼前的一道红绸。
那红绸极为绚丽夺目,色彩极艳,从左手的墙壁一直铺到右侧,蠕蠕而动。
而那红绸的根部,却像是以黑球为根基。
这种现象极为怪异,就像是黑球吐丝成束,变成了宽广的绸缎。
狄青见那红绸蠕蠕而动的时候,更是惊骇莫名,不知道那到底是何事物,为何平白出现,凭空消失?他没有叫喊,也忘记了叫喊,只是盯着那红绸,见那上面隐有光华流动,再过片刻,红绸一转,已向他而来,狄青虽不想叫,可也忍不住的惊天一声吼。
不是红绸,而是条龙!赤红色的巨龙。
红绸化作巨龙,就在狄青惊叫的那一刻,扑到狄青身前。
狄青蹦起,情不自禁地后退,却忘记了身后是墙,砰地一声撞在墙上,屋脊震颤,背脊发痛。
紧接着狄青脑海中轰的一声,只见那红龙已扑到他的身躯之内,陡然消散。
屋内阳光依旧,桌椅床榻依旧,可狄青浑身已是大汗淋漓,左眼皮不停地跳动。
又过了许久,狄青回过神来,心中叫道,不是梦,不是做梦,我是清醒的。
他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床榻之上,缓步下来,发现口渴异常,情不自禁地去拿桌面的一个茶碗,那里还有他昨晚尚未喝尽的凉茶。
可他右手一碰茶碗,那坚硬的青瓷茶碗竟嚓的声,倏然破裂。
狄青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剩下的半个茶碗在他手上,竟如干土一样,悉数碎裂。
狄青一怔,伸手扶住桌子,不等思索,那桌子喀嚓响后,桌腿已折,狄青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碎瓷之上,望着破碗残桌,呆在当场。
狄青一时间诧异无比,只是在想,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力?狄青髓海受创之后,虽大难不死,但那根刺仍然留在脑中。
他日常作息虽和旁人没有两样,可却动不了力气,只要稍用大力,就会头痛如裂,甚至昏死过去。
狄青这数年来,一直受病痛折磨,心志消沉。
好在他还算性格爽直、并不愤世嫉俗,在禁军营中,反倒结交了不少朋友。
但他受制于伤病,几次磨勘均无表现,经年累月得不到升迁,难免心灰意懒。
但他今晨捏破茶碗,又击断木桌,就算是受创前完好无缺的他,都不能够做到这两点,今日竟忽有此大力,到底是何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