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从刚蒙蒙亮的时候就下起了大暴雨,直到上午放学时仍然像瓢泼的一样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下午我是第一节课,还没下课我就看到校长宋世用等在了教室门口。
我心中不由得犯起了嘀咕,不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
自从知道水老师是被厉鬼害死的之后,我对宋世用虽然还是没有好感,但已经没有了猜疑之心。
下课钟声刚刚敲响,我正从教室里走出来,宋世用就迎了上来:吴老师,过来一下,我有点事想跟你谈一谈。
我跟着宋世用来到老师休息室。
正在教师休息室里等待上下一节课的教师看到我跟在宋世用后面走了进来,都很识趣地拿着课本走了出去,虽然这时离上课还有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
吴教师,最近你可瘦了很多,是不是功课太累了?宋世用还是运用老办法,先东拉西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等到时机成熟了再转入正题。
多请校长关心,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虽然累了点,却很充实。
我只好敷衍着。
听黄大姐说你不在她那里开饭了,是饭菜不合口胃还是……没有的事,黄大姐做的饭很好吃,只是老这么麻烦她怎么行呢?这怎么行呢?你一个单身汉不仅要备课批改作业,还要炒菜做饭多麻烦呀!莫不是说吴老师有相好的了?我心中嘎嘣一下,隐约猜到宋世用此次找我谈话的目的是什么了。
见我低头不语,宋世用用揶揄的口吻道:果真是这样你就说出来我也替你高兴高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害羞的。
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哪里这么快就处上女朋友了呢?我审慎地回答。
说不定是在学校的时候处的呢。
学校?我想到了如玉,心口像被针扎了一样,没有。
有人反映说每晚都有女子到你宿舍里,两人整夜不睡卿卿我我直到天亮那个女的才离开。
有这事吗?宋世用仍然不动声色。
怎么办?如果说有宋世用问起那个女子是谁怎么回答?总不能告诉她蓝海娴是女鬼吧!如果说没有好像宋世用已经掌握了真凭实证。
我一时陷入两难之中。
吴老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三更半夜的影响多不好呀,也会损害到咱们学校的形象的。
你说是不是?宋世用的口吻开始严厉起来。
我心中暗暗骂道:伪君子!你身为一校之长去偷人家的老婆难道就不损害学校的形象了!但这话却无法说出口。
究竟是谁把我与蓝海娴的深夜长谈这件事告诉了宋世用呢?黄秀秀?老李头?还是另有其人?这都怪我一时粗疏,要是不点着煤油灯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吴老师,好自为之吧!宋世用抛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走出老师休息室,只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怔怔发呆。
当当当还不等我回过神来,学校的钟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这是要求学校全体师生紧急集合的钟声,只有在出现了紧急情况的时候才敲响。
我一路小跑来到教室,把学生带到了讲堂。
不久学校其他班的学生和全体教师也来到讲堂集中。
我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我,我顺着眼神的方向望了过去,见这人正是水暝烟。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诡异。
我心中很是奇怪,心想:难道说我与蓝海娴来往的事她也知道了不成?因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我不好过去问个究竟。
宋世用站在我们的前面,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对大家讲道:老师们,同学们,刚刚接到村委会的通知,由于连日来的大暴雨,引起了山洪的暴发。
咱们学校前面那条小溪溪水暴涨,情况十分危急。
根据天气预报这样暴雨天气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经过学校领导班子讨论,现决定,第一,自今日起放假一周时间,等恶劣的暴雨天气过去后大家再来上学;第二,学校全体老师现在马上护送学生涉过溪去。
水老师、黄老师,你们去找一条粗麻绳过来。
同学们,大家穿好雨衣,撑好雨伞,排好队现在马上到小溪边。
各位班主任、各位老师,你们要照顾好本班的学生,要做到不能漏了一名学生,不能使一位学生出事。
走!宋世用大手一挥结束了讲话,首先在前头带路。
来到小溪边,只见平时潺潺流淌,温和无比的小溪变得浊流滚滚,残暴异常。
大家都在小溪边站好。
水老师和黄老师把一根粗麻绳的两端系的自己的腰上,水老师小心翼翼地趟过小溪,站在小溪的另一头,黄老师则站在这一头把麻绳拉直。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宋世用安排道:大家用手扶着绳子走过去,一二三年级的学生身材太矮小由老师们逐个背过对岸,四五年级的学校在老师的保护下自己走过去。
一二三年级的学生一共才三十多个人,我们几个教师背了四五趟已经把他们全部送到了对岸。
四年级也在老师的保护下扶着绳子走了过去。
按理说我当班主任的五年级因为学生身材较高,最不容易出事。
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偏偏轮到我班学生过小溪的时候就出事了。
而且出事的正是水暝烟。
眼看着就要走到对岸了,水暝烟忽然脚底一滑,她失声惊叫了一下,就摔倒在了滚滚洪流之中。
这下子全校的师生都惊呆了,不约而同地发出尖叫声。
要是有学生溺水死了责任就重大了,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马上奋不顾身的跳入水中,向在水中挣扎水暝烟奋力游了过去。
眼看就要触到水暝烟了,忽然一股强大的吸收力将和往小溪底部吸了过去,力量之大使我一点都控制不住自己。
咕嘟咕嘟我一连喝了几口水,呛得我胸口发闷,差一点就晕了过去。
我奋力向上游,但完全无济于事,眼睛泡在浑浊的溪水里半点都睁不开。
我以为自己这一次肯定是死定。
就在这时,我眼前一亮,小溪底部竟然一点水都没有,在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宫殿。
我正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这座宏伟壮观的宫殿是不是就是阎王殿的时候,宫殿的大门轰隆一下打开了,一个小女孩正站在宫殿门口,向我招手,似乎叫我跟着她过去。
我定睛一看,这个小女孩竟然是水暝烟。
招完手后水暝烟转身就走入宫殿中。
我紧紧地跟在后面。
进到大殿中却不见了水暝烟的身影。
我感到十分奇怪,四处寻找水暝烟。
但怎么也找不着,却在大殿正中发现了两口水晶棺,一大一小。
大的那口摆放在一个有黄金砌成的平台上,小的那口则放在平台下面。
两口水晶棺并不是平行摆放的,已是摆成了一个丁字形。
我有点奇怪,走上前去,首先来到的是那口小的水晶棺跟前。
透过水晶棺盖,只见里面摆放着一具尸体,也不知道是过了多少年尸体居然一点都没有腐烂。
棺中之人穿着官袍,双目紧闭,嘴唇上留着一撇短须。
这不是宋时儒吗?我实实在在是大吃了一惊,难道说宋时儒死后竟然埋葬在小溪底?那么黄金台上的那口水晶棺里又会是谁呢?从规格来看,里面的人身份要比宋时儒更加尊贵才是。
我顺着台阶走上黄金台,走近水晶棺一看,里面之人身上穿着龙袍,头上戴着通天冠,竟然是个皇帝!这一下我比刚才还要吃惊万倍,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这个皇帝与宋时儒是同一个朝代的,那么他应该是宋朝的皇帝。
会是谁呢?按照常理推算,最有可能的就是宋神宗。
因为他是最器重宋时儒的,并倚为心腹。
宋神宗死后宋时儒也就马上辞官回乡,在水满村创建了明德书院。
书院的匾额还是宋神宗题的字。
包括宋时儒写的《阴阳勘舆经》都是宋神宗下旨刻印的。
现在看来宋时儒早就有了回乡建一所书院的打算,所以才会在宋神宗死之前就让他把明德书院四个字写好了。
这时我萌生出一股强烈的愿望,就是把水晶棺打开看一看。
但是我前后左右看了又看却无法找到打开水晶棺的接口,水晶棺是以一整块水晶雕成,一丝缝隙都没有,根本就没有接口。
无奈之下我只好用手摸了摸水晶棺,触手一片冰凉。
我正想到宫殿其他地方看看,好像听到有人叫我,我抬起头一看,见水暝烟正站在宫殿门口。
我喊了一声:暝烟。
就追了过去。
刚走出殿门,忽然又有一股吸力把我向上吸了过去。
我全身一阵冰冷,又回到了小溪中。
冰冷的溪水呛得我喘不过气来,胸口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了似的一阵阵发闷。
我大叫了一声就昏了过去。
第九章二十一、蓝海娴的故事第三夜之秦淮名妓(三)当我再次睁开眼睛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温软的床上,四周都是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单,白色的枕头,白得耀眼让人头痛。
在床沿坐着一个小女孩,正紧紧地盯着我,那是一双诡秘的眼睛。
暝烟,这是哪里呀?这个小女孩正是水暝烟。
我晕过去之前的一些片断逐渐地拼贴起来,你还活着?我没事老师,谢谢你救了我。
这里是村里的卫生站。
水暝烟利索地把我心中的疑问全部都给解答了。
哎哟。
我动了一下,全身都是酸痛的。
模模糊糊中想起水暝烟好像并不是我救的。
我跳入浑浊湍急的溪流中,望看着就要碰到水暝烟了,忽然一股吸力,对,很强大的吸引力把我吸了进去,然后就昏了过去。
我们班的学生都没事吧?老师放心吧,大家都安全涉过小溪回家去了。
大家都很担心你,希望你能早日康复。
这时,我才注意到房子里点着煤油灯,心中一紧,问道:现在几点了?晚上八点了。
水暝烟抬头看了一眼挂在窗上的那台古老的吊钟。
糟了!我想起了与蓝海娴的约会,她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我掀开被单像个醉汉一样趔趄地走出去。
水暝烟并没有阻拦我,这个能看到死人的幽魂的小姑娘肯定知道我与蓝海娴的秘密。
喂,你的病还没好,还需要打针呢!卫生站的赤脚医生在后面喊。
我故意装作没有听见。
雨还在不停的下着,该死的老天爷,简直是瞎了眼了!雨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摸黑走到小溪边。
溪流滚滚似奔腾的野马群。
在我把脚探入溪流的一刹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马上忆起了深埋在溪底的宫殿和两口水晶棺材,以及宋神宗与宋时儒的尸体。
我一切是真的还是仅仅只是我的幻觉,我实在是分辨不清楚。
但我深信在这条小溪的底部肯定深埋着一个谜,一个关于死人的谜。
这个谜终有被揭开的一天。
宿舍里亮着灯,蓝海娴正在等着我,或者说一个故事在等着我。
咱们开始吧。
我噗的一声把煤油灯吹灭。
蓝海娴也不问为什么,她的一双如秋水般澄澈的眸子在黑夜里发着幽光:说到哪里了呢?哦,对了……没能请到秦淮第一艳妓让南京府尹沈铨在上司龙图阁大学士宋时儒面前很没面子。
回去后把朱师爷狠狠地训了一顿,命令他明晚无论如何要把蓝海娴请到秦淮河中的画舫上,那怕是把南京府的银子全都押上也在所不惜。
朱师爷唯唯诺诺连声答应。
所幸的是经不住老鸨的再三劝说蓝海娴这次终于答应了朱师爷的邀请。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在白天备受冷落的秦淮河马上变得热闹起来。
画舫、游艇来回穿梭,唱曲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南京府尹沈铨陪着从汴京来的宋时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心中却惴惴不安,眼睛不时往来往的游艇中瞟去,唯恐蓝海娴又爽约不来了。
宋时儒将这一切都瞧在眼里,暗自好笑,同时又有点纳罕,这个蓝海娴不过是一介歌妓而已,居然敢不把堂堂南京府尹放在眼里。
看来果真是与众不同呀!来了!顺着沈铨指向的方向,宋时儒极目望去。
一艘小艇飞也似的向着他们的画舫驶了过来,船头站着獐头鼠目,一脸奸相的朱师爷。
在朱师爷的身后宛然便是一位女子,在夜色之中只能朦胧看到一个玲珑有致的身影。
转瞬之间,游艇已然驶到画舫旁边,船公放下踏板,第一个走过来的是朱师爷,因为办成了这件事他一张瘦脸上得意洋洋。
紧接着一阵清脆的环佩声响,蓝海娴怀抱琵琶,轻移莲步,如同微风中的杨柳一般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
只见她身材高挑,肌肤胜雪,头上随随便便地挽着一个发髻,更显出她的清新脱俗,迥异时流。
蓝海娴先对着宋时儒与沈铨做了个万福:小女子来晚了,让两位大人久等,请恕罪!沈铨虽贵为南京府尹,又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如仙的标致人物,眼都看直了。
等到蓝海娴道过万福之后,他才如梦初醒,脸一沉道:蓝姑娘好大的架子,连本府尹都不放在眼里,要三番五次去请才来。
请大人恕罪!蓝海娴又作了一揖。
沈府尹,千万别吓着蓝姑娘了。
蓝姑娘请坐。
宋时儒见蓝海娴果然是貌美如花,姿态款段,心中暗自喝了一声彩。
三人分别落座后,宋时儒端起酒杯来道:蓝姑娘,咱们虽萍水相逢,老夫对你实在有惺惺相惜之感。
本官初到南京无以为敬,就敬你一杯吧,权当作是见面礼。
说毕,一仰脖子把酒喝了。
蓝海娴端起酒杯浅浅地呷了一口,便放了下来:大人见谅,小女子确实不会饮酒。
宋时儒道:早就听闻蓝姑娘乃是秦淮两岸第一绝色女子,才貌双全,不知蓝姑娘最拿手的曲子是什么?可否为老夫演奏一曲?老爷喜欢听什么曲子呢?选择你最拿手的来一两首。
蓝海娴伸出如同青葱一般的纤纤玉手在琵琶上捻弄了几下,琵琶发出一阵如同裂帛一样的脆响。
蓝海娴清了清嗓子,轻启朱唇唱道: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歌声清丽,如怨如诉,引得来往的画舫都停下来倾听。
一曲才唱罢,宋时儒连连叫好:词好,曲更好!蓝姑娘不愧秦淮第一艳妓的称号!蓝海娴站起身来盈盈地鞠了一躬道:大人过奖了,这秦淮第一艳妓的称号小女子实在不敢当。
说到底还是柳三变这词填得好。
蓝姑娘喜欢前朝柳永的词?凡有井水皆能歌柳词。
小女子也略通一二。
听弦音而知雅意。
听这曲子蓝姑娘似心有所属,只是因为他故有情人才未能成为眷属。
我本官猜得可对?蓝姑娘粉嫩的脸上浮起一丝羞赧之色:大人明鉴,小女子乃蒲柳之质,况且又坠入风尘之中,哪里有资格谈婚论嫁呀!宋时儒捻着短须沉吟半晌道:老夫倒有意替你赎身,救你于风尘之中,不知你意下如何?蓝海娴愣了愣,不知这个与她素昧平生的官人为什么要替她赎身。
还不赶快谢过宋学士。
沈铨在一边提醒道。
蓝海娴想了想道:宋学士如能救小女子于风尘之中,小女子感激不尽。
只是不知宋学士有没有什么要求?宋时儒呵呵一笑,道:你果然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
老夫就对你直言吧,老夫素来喜欢听曲,即使是汴京这样的天子脚下也找不到像蓝姑娘这样的好嗓子,老夫有意把你带进京闲暇时为老夫唱几首曲子解解闷,不知你意下如何?蓝海娴扑嗵跪了下来,声音哽咽着说道:小女子如能脱得了这风月场所,是非之地,就是端茶送水也愿意。
宋时儒双手将蓝海娴扶起来,道:既然如此老夫明天就替你赎身。
沈府尹,你明天到碧涛阁跟老鸨说一声,让她开个价,无论多才钱本官都要把蓝姑娘赎出来。
请宋学士放宽心,替蓝姑娘赎身的事包在下官身上。
沈铨巴不得有个机会在上司面前表现一下,便满口应承。
当晚,蓝海娴与宋时儒尽欢而散。
讲到这里,蓝海娴长叹一声道:我原来以为宋时儒是一片好心,哪里想得到他向简直比魔鬼还要凶残。
这么说来宋时儒替你赎身是不安好心了?他哪里能有什么好心,简直就是禽兽!他替我赎身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欲,更方便他对我进行蹂躏!你怎么了?蓝海娴发现我在簌簌发抖。
没什么,就是有点冷!我紧咬牙关,才没有使自己的声音发颤。
蓝海娴伸过手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呀,好烫!你病了,赶快躺到床上,我替你拿药去。
不,我想听你把故事讲完。
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听。
你们不是放假一周吗?有的是时间。
现在先把病治好了。
蓝海娴的语气里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味道。
我只得躺在床上。
蓝海娴拉开抽屉,取出两片感冒灵又倒了一杯开水喂我咽下。
便坐在我的床头注视着我。
给我唱首曲子好吗?我恳求道。
蓝海娴稍稍犹豫了一下:好久不唱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唱得出来。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在这美妙的歌声中,我感到眼皮无比的沉重。
一曲未完我已沉沉睡去。
第九章二十二、蓝海娴的故事第四夜之一言定终身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发现身上的高烧已经退了,头的灼烧感也已消除,身上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
一股浓郁的香气直扑进鼻子里,肚子不争气在咕嘟咕嘟叫起来,我这才想起从昨夜到现在还没有吃过饭。
我从床上下来,循着香气寻了过去,在饭桌上放着一碗面条,还在冒着腾腾的热气,香气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这肯定是蓝海娴临走前帮我煮好的。
我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在面条的里面还埋着两个鸡蛋。
我不得不承认,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面条。
一股温馨感刹那间弥满周身。
学校放假了,我现在能做的惟一的事情就是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蓦然间,我觉得我也是一个鬼,一个只在黑夜里生活的鬼。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期待着黑夜的来临。
虽然等待的过程是漫长而难熬的,黑夜之神还是悄悄地垂下了他黑色的羽翼。
我没有点灯,静坐在椅子上静听着屋子外面的萧萧雨声,一边思索着蓝海娴接着将要讲述的故事内容。
你的病好点了吗?黑暗中一个温柔的声音问道。
好多了,谢谢你的照顾。
咱们是朋友是吗?是最要好的朋友!那就不要说谢谢。
咱们开始吧。
听说宋时儒要替自己赎身,蓝海娴万分感激,对于在青楼的生活她已经十分的厌倦,虽然她仅仅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歌妓。
正是这种迫切离开妓院的愿望让蓝海娴没有好好地想一想宋时儒替她赎身的真正目的,她天真的想宋时儒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了她的唱曲,将她买到府中以便经常能听到她唱的曲子。
当她知道宋时儒替她赎身事实是一个用心险恶的阴谋时,为时已晚。
翌日清晨,南京府尹沈铨便让仆从扛着重金直奔碧涛阁——秦淮两岸最负盛名的青楼。
早在前一天的晚上碧涛阁的老鸨就已经知晓了有人要为蓝海娴赎身的消息,她打定了主意,无论对方出多少钱都不能让蓝海娴从碧涛阁走出去。
因为蓝海娴是她的摇钱树,况且才有十六岁,要知道培养这么一个出色的歌妓可不是容易的事。
但是当老鸨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名帖时,心就凉了半截。
因为名帖上写着南京府尹沈铨的名号。
老鸨是个久历江湖的人,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于是她只有改变主意,那就是尽可能把蓝海娴卖个好价钱。
沈铨倒也是个爽快人,为了博得宋时儒这位宋神宗身边的红人的欢心不惜一掷千金。
双方很快就谈妥了价钱。
交接完毕后,蓝海娴收拾好行囊坐上了沈铨为她准备好的轿子,直奔南京府衙门而去。
但她得到的不是自由,而是万劫不复的咒语。
在南京逗留了十数天,饱览这六朝古都的风水名胜之后,宋时儒便携着蓝海娴回汴京去了。
对他而言,南京之行最大的收获就是得到了蓝海娴这样一位色艺双绝的佳人。
蓝海娴在汴京的初期生活是惬意而轻松的,就是唱曲子给宋时儒取乐,或者是在他宴请客人的时候出来唱曲以助酒兴。
所有的宾朋都惊叹于蓝海娴娴雅出俗的气质,清扬的嗓音和曼妙的舞姿。
在宋时儒的眼里,蓝海娴是他在同僚面前炫耀的资本。
但是这平静的生活最终还是被打破了。
一天下朝之后,宋时儒把蓝海娴叫了过来。
蓝海娴以为他又要听自己唱曲——这是宋时儒的习惯——特意把琵琶也带了过来。
来到书房宋时儒一点叫她唱曲的意思都没有,眯着眼温和地盯着她。
蓝海娴明显感觉到宋时儒温和的眼神里还蕴含其他的元素,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海娴呀,你来府里也有些日子了,可还习惯这里的生活?宋时儒问道。
多谢老爷,小女子过得很好!蓝海娴答道。
这是实话,宋府锦衣玉食的生活比起碧涛阁来那可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最重要的是在这里蓝海娴找到了做人的尊严。
哦,那就好。
宋时儒顿了一下,习惯性地摇了摇手中的那把泥金折扇,似乎在考虑着下面的话该怎么说,海娴呀,你今年多大了?有十六岁了吧?回老爷,小女子刚好十六岁。
在宋时儒面前蓝海娴永远都有一种拘束感,说话总是毕恭毕敬的。
正是豆蔻年华,真是令老夫羡慕呀!十六岁,也该找个婆家了。
蓝海娴心中咯噔一下,伸出玉手轻抚着怀中的琵琶,低头不语。
你看我们宋府还可以吧?老爷是当今圣上的宠臣,宋府更是钟鸣鼎食之家,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家庭。
蓝海娴如实回答。
哈哈哈,如此说来你不嫌弃了?这……老爷您的意思是……蓝海娴已隐约感到宋时儒下面会说什么。
她开始紧张起来,万一宋时儒真的提出那个要求自己该如何回答才好。
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你也是聪明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老夫膝下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宋佑廷,现在也是弱冠之年了,和你也算得上是一对玉人。
你要是不嫌弃老夫倒想毛遂自荐当一回冰人,成全你们俩的婚事。
你看如何呀?这……提起宋时儒的儿子宋佑廷蓝海娴的脑海中立即出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人,脸白白的,眼神惺忪,一副老是睡不醒的样子。
蓝海娴只是偶尔会见他一面,两人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但因为他是宋时儒的少爷大家都像众星捧月似的宠着他。
怎么,不愿意吗?宋时儒还是一贯的语调,但在蓝海娴听来好像变得严厉起来。
老爷,小女子这条命是您给的,您说什么小女子都答应。
想到自己是宋时儒从南京的妓院中赎出来的,再者说自己不过是一介身份卑微的歌妓,能嫁入宋时儒这样的家庭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想到这些蓝海娴心地一软,便答应了下来了。
说到这里,蓝海娴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无法再讲下去。
我感到很奇怪,嫁到宋府对蓝海娴来说不是一件大喜事吗?至少后半生的荣华富贵是享不尽的了。
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这么悲伤是不是?蓝海娴哽咽着问道。
我不做声,算是默认了。
宋时儒让我嫁给宋佑廷并不为了我们好,而是为了更方便地对我进行蹂躏,对我实施*!蓝海娴用手掩住脸,回想起痛苦的往事她仍痛不欲生。
这我就不明白了,古代的人不是可以有三妻四妾的吗?宋时儒干嘛不干脆娶你当他的小妾,何必舍近求远呢?我奇怪地问道。
这个你就不清楚了,宋神宗是个企图有一番作为的皇帝,最看不惯官员的奢糜与**。
为此颁发了一系列的律令,其中有一条就是禁止私自蓄妓与纳妾。
宋时儒是宋神宗最宠爱的大臣之一,当然不愿以身试法。
尽管如此,宋佑廷就默认宋时儒对自己的媳妇进行*吗?唉蓝海娴一声长叹,这正是宋时儒老谋深算的地方。
因为宋佑是个性无能!啊!很好奇是吗?你慢慢听我往下讲就知道宋时儒有多么的阴险与可恶!第九章二十三、蓝海娴的故事第五夜之洞房花烛宋佑廷与蓝海娴的婚事办得很隆重,宋时儒好像是有意要告诉他的同僚与朋友蓝海娴现在是他的儿媳妇了。
等到前来喝喜酒的宾朋,尽欢而散的时候,蓝海娴正端坐在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洞房中的那张大床上,等待着新郎官宋佑廷过来与她共度洞房花烛夜。
很快,蓝海娴就听到了一阵东倒西歪的脚步声。
从脚步声中判断,宋佑廷肯定是喝多了。
果然,进入洞房后宋佑廷并不急着过来掀开盖在蓝海娴头上的红盖头,而是端起茶壶咕咚咕咚地喝水,喝完之后咚地一声将茶壶重重地掼在桌子上。
蓝海娴心中猛地一颤,一种不祥之感涌上了心头。
又等了片刻,蓝海娴见宋佑廷还没有过来把头上的红盖头掀起来,就偷偷地拉起红盖头的一角向外瞄了一眼,只见宋佑廷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蓝海娴真是啼笑皆非,洞房花烛夜新郎官连新娘子的头盖头都还没有掀起就已经睡着了。
咳咳蓝海娴假装咳嗽了两声,希望将睡梦中的宋佑廷唤醒。
宋佑廷一点反映都没有。
难道就这样盖着红盖头坐等天明?蓝海娴可是心有不甘,轻声唤道:佑廷,醒醒呀!佑廷。
这下子宋佑廷终于听见了蓝海娴的呼唤,抬起头看了看,发出咯咯地一阵傻笑,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还没走到床边,脚底一滑,扑嗵脸朝下直摔了下去。
呀蓝海娴失声叫了起来,也就顾不得新娘子的矜持,急忙走过去正打算将自己的丈夫搀扶起来。
那知宋佑廷并不领情,一下子把她推开。
蓝海娴猝不及防,直摔到了床沿边。
还没等蓝海娴弄明白是怎么样一回事,宋佑廷嘟嘟囔囔地骂了起来:臭……臭婊子,别……别碰我!这下子蓝海娴可是彻底地懵了,她不理解宋佑廷为什么要用如此恶毒的语言骂自己。
她可是他的新婚妻子呀!再者这桩婚姻可是宋时儒亲自提出,并不是她想攀高枝。
泪水在蓝海娴的眼眶里打转,花了很大的力气强自忍住才不使它流下来。
蓝海娴撑着从地上站起来,一看宋佑廷又躺在地上睡着了。
蓝海娴扯下头上的红盖头,走了过去,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宋佑廷扶了起来。
估计是酒劲上来了,宋佑廷这次并不发作,任由蓝海娴把他扶到铺着绣有大红双喜字被套的床上。
安排好宋佑廷蓝海娴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怔怔地坐在床沿发呆,不清楚宋佑廷为什么骂她臭婊子。
难道说他对自己在青楼卖唱的经历不能释怀?还是仅仅是唱醉后的酒后失言?蓝海娴就这样坐着,直到纱窗上透出了一丝白色。
天亮了!按照风俗结婚的第二天一大早新婚夫妇要过去拜见公婆。
经过一夜的鼾睡宋佑廷的酒劲已经过去。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沿的蓝海娴,面上露出羞愧之色:你昨夜没有睡呀?蓝海娴见宋佑廷醒了,忙起身端来一盆热水,准备好毛巾正要侍候他洗脸。
宋佑廷推开她的手,说道:我自己来。
又恢复了昨晚的蛮横无理。
两人洗漱完毕,换了一身衣裳,向前堂走去。
宋时儒夫妇早就高高地坐在大堂正当中的椅子上。
宋佑廷与蓝海娴行过大礼,也在一侧的两张椅子上坐下来。
昨夜过得还好吧?海娴,你的眼睛怎么有点浮肿呀?宋时儒发话道。
眼泪差一点就夺眶而出,但蓝海娴最终还是忍住了,强作笑颜道:可能是太激动了,睡不着。
哈哈哈,宋时儒仰头大笑,毕竟是年青人嘛!咱们新婚之夜不是也整夜没有合眼吗?你说是不是,老伴?老没正经!宋夫人笑嗔道。
宋佑廷则在一旁默不做声。
请安过后,宋佑廷、蓝海娴夫妇便告辞。
宋佑廷直接出府去了,蓝海娴则回到新房里。
一直到了燃灯时分宋佑廷才又喝得醉醺醺回来,一回来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不用说,这一晚蓝海娴又是垂泪到天明,一夜没有合眼。
一连几夜都是如此。
蓝海娴知道这样下是终不是个头,两人毕竟是夫妻还要过日子呀。
这天清晨,蓝海娴侍候宋佑廷洗漱罢,见他动身又要出去。
蓝海娴赶紧叫住了他:佑廷,且慢出去,奴家有一事要问你?有事快讲,我忙着呢!宋佑廷显得有些不耐烦。
蓝海娴再也忍不住,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好几日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奴家心中知道你不愿意这们亲事,嫌弃奴家是青楼歌妓出身。
可这也是老爷作的主呀!那个老色鬼!他那里是为了我,他这是为了他呀!宋佑廷忽然恶狠狠的骂道。
什么?蓝海娴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哈哈哈,明知故问!你不就是怨悔我不同你圆房吗?好,我现在就满足你!宋佑廷忽然狂性大发,一下子把蓝海娴按倒在床上,嘶的一声,撕破了她身上的衣服,扒在身上乱啃乱摸。
蓝海娴怕被下人听见不好看,只有默默地忍受着。
虽然对这种方式很不适应,蓝海娴还是希望宋佑廷能够有进一步的行动。
因为,他们毕竟是新婚夫妻,疯狂一点是可以理解的。
但宋佑廷却忽然坐起身子,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怎么了,佑廷?蓝海娴紧紧抱住宋佑廷,不知道他为什么痛哭流涕。
滚开!宋佑廷粗暴地推开蓝海娴,老子是性无能!这下遂了你的心意吧!说完摔门而去。
留下蓝海娴一个人在独自发愣。
性无能!这下子蓝海娴可是彻底懵了。
蓝海娴想不明白宋时儒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性无能还要把她嫁给他,更不明白宋佑廷话中的意思是什么,好像这场婚姻是她与宋时儒设下的一个圈套似的。
事实上她也是受害者,自己年纪轻轻,正是花一样的年华,莫不成就此守活寡了吗?想到此处,蓝海娴再也忍不住嘤嘤地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