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坟前的碑记可以知道,这是一口清朝康熙年间的古坟。
屈指算来也有将近三百年的历史了。
不知道是连日的暴雨使泥土太稀松还是一连挖了十几口坟太疲惫的缘故,在挖到露出深埋在土下的那口楠木棺材时,我的脚底一滑,扑嗵一声重重地摔在了棺材上。
我揉了揉屁股,口中哎唷哎唷的哼哼着正准备爬起来。
棺材轻轻地摇动了几下,从里面传出一阵深沉的声音,就像是一个正在睡梦中的人被惊醒了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一样。
我吓得脸唰的全白了,马上停止了动作,屏住呼吸稳稳地趴在棺材上一动都不敢动。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棺材里的声响才慢慢平息了下来。
我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双手抓住墓穴的边沿爬了上去。
恐怕一不小心又惊醒了坟里的鬼物。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我刚刚站稳还来不及拍打身上的泥土,玉冠道长用责备的口吻对我说道。
我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心道:我都已经一口气挖了十几口坟了,累得够呛的,你以为容易呀!再者说了,你明明知道夜里头是僵尸出来活动的时间,却偏偏选在子夜,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好好好。
玉冠道长看出我的不满,不再说什么,选择了缓和的语气,撩起袍角作势要跳入坟坑中。
哼,不就是把符贴在死尸的额头上吗?这有什么难的。
等等,让我来试一下。
我叫住玉冠道长。
你,行吗?不就是贴张符吗?有什么难的!刚才跌落在棺材盖上让我丢了面子,我打算把它找回来。
这是典型的虚荣心在作祟。
事实证明,虚荣心有时候是会害死人的。
好,不过得小心。
这可是一具古尸,被他咬了可不是好玩的。
玉冠道长嘱咐再三。
放心吧。
我接过玉冠递过来的符,小心地跳落在棺材的旁边。
古代的棺材与现代不同之处在于,它们的榫子都是直接用木刨刻而成的,而不是用钉子一钉了事。
虽然已经过了将近三百年的时间,但楠木做成的榫子一点都没有烂掉,结实得很。
我把锄头翻过来轻轻地敲了几下,棺材盖纹丝不动。
这下可怎么办呀?又不能太用力,要是把棺内的僵尸敲醒了那可就麻烦事大了。
我有点左右为难起来。
一抬头似乎看到玉冠轻蔑的微笑。
我咬了咬牙又敲了起来。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棺材盖给弄开了。
虽然现在是冬天,也累得我流出了满头的大汗。
棺材里躺的死尸看来生前是一位当官的,穿着官服,还有一大堆金光灿烂的金银珠宝作为陪葬品。
干枯如同枯树枝一样的手指上还套着一个绿油油的绿玉扳指。
我放下锄头,取出符来俯下身去对准僵尸的额头上贴去。
在此之前我对所谓的运气一点都不信,可是经过今夜之后,我终于深刻理解人要是倒霉了喝水也会噎死这句话了含义。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我额头上一颗珍珠般大小,钻石般晶莹剔透的汗珠顺着面颊滴落了下来。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僵尸洞开的口中。
僵尸本来黑洞洞空无一物的双眼蓦然放出两道绿光,嘴中发出一阵野兽叫声似的低吼。
不好,快闪开!玉冠大声提醒,同时手中的宝剑向僵尸头顶掷落下来。
但是为时已晚,还不等我弄清楚是怎么样一回事,僵尸已经坐起上身,在我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脖子上立即像被火烧的一样灼痛。
就在这时,玉冠道长掷来的宝剑化成一道白练从僵尸的天灵盖直掼了下来。
同时,玉冠飞身纵下墓穴里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符,贴在了僵尸的额头上。
僵尸仰着头,眼里的两道绿光变得黯淡了,颓然地倒在棺材里。
快点,用糯米敷在伤口上。
玉冠道长一边大声对我喊着,一边飞起一脚把棺材盖踢得高高飞起,落下来的时候咣啷一声正好把棺材盖上。
我的额头烧得厉害,仿佛要炸开了的似的,身子却如同浸在冰水中一样冷得直发抖。
我本想按照玉冠道长的话到袋子里去取出糯米敷在被僵尸咬的伤口上,但手颤抖个不停,无论我怎么努力控制都无法使它稳下来。
眼前一阵发黑,看什么都是重影的。
意识开始模糊,牙齿痒痒的,见到什么都想咬一口。
玉冠道长见势不妙,劈手从我身上取出小袋子,掏出一把糯米按在了我脖子的伤口上。
滋的一下,伤口冒出一股青烟,脑袋的燃烧感开始慢慢退却。
再过十几分钟,我才逐渐逐渐地有了一点意识。
玉冠正站在我的面前,手里捏着一把糯米替我敷在伤口上。
见我清醒过来玉冠这才舒了一口气:好险呀!幸好早有准备。
我脸上一阵阵地发烧,要不是自己的逞强好胜也不至于此。
你又救了我一命,多谢了!我嗫嚅了好一阵子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还早就呢。
你还没有脱离危险,现在先回屋里去,贫道再弄张符烧了给你喝下。
回到屋子里,玉冠画了一张符,就着煤油灯烧了,用温水冲泡后让我喝下。
在我喝符水的过程中,玉冠动手将所有的门窗都关上,屋子里密不透风,就像一个地洞。
做完这些,玉冠的脸上才露出一丝轻松的神情,再三嘱咐我道:目前你最主要的是休息,睡的时候盖着厚被子,把身上的汗水捂出来。
记住,千万不能吹风,不能见光,特别是太阳的光,也不能吃生冷的东西。
明晚子夜时分如果不再发作你这条小命算是拾回来了。
我无限感激地点了点头,听话的躺在床上,盖上了厚厚的被子。
只一会的功夫就稀里糊涂地睡去了。
第九章三十一、回到宋朝之与苏东坡论诗(一)我是被一阵扑鼻的香气唤醒的,这是饭菜的香味。
好香呀!我睁开沉睡的双眼。
屋里一灯如豆,一位白衣胜雪的少女正端坐在书桌前写毛笔字。
昏黄的煤油灯光勾勒出她曼妙婀娜的身姿。
海娴,你怎么来了?我打了个哈欠,一副没有睡够的样子。
懒猪,快点起来啦,饭菜都给你准备好了。
蓝海娴放下手中的毛笔,走了过来。
好好,小生遵命!呃,海娴,现在几点了?我记得玉冠道长说过要过了午夜子时才能确定我身上的尸毒是否已经祛净,没有生命之虞。
放心吧,早就过了午夜子时了。
放心吃饭吧。
好险呀!我松了一口气,海娴,那些丑恶的僵尸从此再也不会惊扰咱们了。
蓝海娴摇了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那些僵尸是人用法力召唤而醒的,只要那个人法术比玉冠道长高还是可以解开符咒的。
到那时,那些被施以符咒的僵尸依然可以危害世人。
这……那怎么办呀?一切自有天命。
吃饭吧,都要凉了。
我握住蓝海娴冰凉的纤纤素手: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与你在一起!我也这么想,怎奈阴阳两隔呀。
蓝海娴伤感地说道。
放心吧,我一定想方设法把你的骨灰收集完整,让你重新投胎做人。
我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对蓝海娴说。
好了,先来尝尝我做的饭菜合不合你的胃口。
好吃。
我端起碗筷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蓝海娴坐在一旁支颐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狼狈的吃相。
玉冠道长给你的那道符呢?你怎么知道?我把它扔了。
太可惜了,你要是贴在门楣那些小鬼就无法靠近你了。
要是那样我岂非再也无法见到你了吗?蓝海娴给了我一个妩媚的笑容,就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吃饭。
我是真的饿了,只一会的功夫一桌子的饭菜就被风卷残云般的消灭得一干二净。
今晚我们做些什么呢?我问蓝海娴道。
蓝海娴脸上露出神秘的笑意: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吗?去哪里呀?北宋的首都——汴京。
开什么玩笑呀!开封离这远着呢!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说去现在的开封,而是北宋时候的汴京!回到宋朝!海娴,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吧?过来,闭上眼睛把我抱住。
这……我有点忸怩起来。
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我走到蓝海娴的背后,伸出双手环抱住她。
蓝海娴身上散发的幽香扑鼻使我开始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凝神静气,不要多心。
记住了,我叫你睁开眼睛的时候你再睁开。
蓝海娴嘱咐道。
好。
我慢慢闭上了双眼。
起。
蓝海娴话音刚落,我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
我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想起蓝海娴的郑重嘱咐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更加用力地搂住蓝海娴的纤纤细腰。
可以了,睁开眼睛吧。
终于耳边的呼呼风声消失了,代之的是蓝海娴娇柔的声音。
我站稳身,慢慢睁开双眼。
眼前的景象吓得我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我和蓝海娴置身于一座繁华的城市的一条闹街正中,身前身后都是穿着古代服装的男女老少,有挑担的,有骑马的,有坐轿的,人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和蓝海娴。
还没有抱够呀?光天化日之下,大广众之中竟然胆大包天抱着一个女孩,就不怕衙门的公差过来捉你呀!蓝海娴调侃道。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地搂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快把手松开。
这里就是北宋的都城汴京吗?我问。
正是,好玩吧。
蓝海娴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眼,忽然弯下腰咯咯地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我被蓝海娴笑得不明所以。
你看你身上穿的衣服,这可是宋朝呀,那里有你这么前卫的服装。
我看了一下自己的打扮,与身边那些人大异其趣,怪不得街道上的人都用那么奇怪的眼光看我。
大概把我当成了天外来客了。
海娴,怎么办呀?我有点急了,等一下街道上的人以有伤风化罪抓我去见官就麻烦了。
这有什么难的?我带你去服装店给你买一套宋朝的衣服换上不就得了。
不过呢,相公你有银子吗?银子?没有,我只有人民币。
海娴,你就别闹了,我知道你肯定带银子了。
对蓝海娴这个小鬼头我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恳求道。
你看,这是什么?蓝海娴变戏法似的掏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来,这个够你买一大堆衣服了。
走,跟我来。
蓝海娴在汴梁生活了好些年,对这里的一切可以说得上是了如指掌。
不一会就把我带到一间服装店里,一路上我这身与众不同的行头着实引得不少行人驻足观看。
店老板勤快地跑了过来:两位客官……话还没有说完一抬头看到我这身打扮,愣了愣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老板,给这位相公挑一套你们店里最好的衣服,过几天他还要去考状元呢。
蓝海娴对店老板吩咐道。
好好,还是这位小姐明事理,哪能穿着这样邋遢的衣服去考试的。
相公这边请。
店老板的嘴巴挺甜的。
蓝海娴在一旁抿着嘴偷偷地笑着。
我对宋朝的服装实在是一点了解都没有,只好任由店老板摆布了。
店老板给我选了一套蓝色的长衫,绿色的逍遥巾。
我对着镜子照了照,俨然是一介古代书生的模样。
看得出蓝海娴对我这身打扮还是很满意的,随手扔给店老板一块碎银子:不用找了。
就带着我走出了服装店。
第一次穿上这样的长袍着实是不习惯,好几次都差点被长长的袍角将我绊倒。
海娴,我们这是去哪里呀?我问。
你不觉得自己还缺一样东西吗?什么呀?折扇。
经过蓝海娴这么一提醒,我这才想起古代的书生手中几乎都拿着一把折扇。
因为折扇是读书人身份的象征,一扇在手更增添了儒雅之气。
亏得蓝海娴想得这么周全。
待到把折扇等一切随身之物都购置妥当之后,蓝海娴对我说道:现在我要带你去汴京最高档的酒楼好好地吃一顿,让你品尝一下真正的宋朝风味。
在那里,我碰见了一位神交已久的人物。
第九章三十二、回到宋朝之与苏东坡论诗(二)蓝海娴带着我来到一座气势不凡的三层楼前,楼上的匾额上题着五个扁扁的绿色大字:谪仙居酒楼。
后面的落款是一行小字:东坡居士醉后戏笔。
东坡居士就是苏轼。
苏轼不仅诗词歌赋丹青样样俱绝,还是北宋著名的书法家,位居宋四家(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之首。
从王公大臣到普通士子都以能得到他的片纸只字为荣。
商场店肆如果能得到他的题字生意就会兴隆旺气。
从落款来看,苏东坡对谪仙居酒楼是极为满意的,在这里喝醉酒之后才欣然命为酒店题写了牌匾。
店小二从酒楼里迎了出来,大概看到我和蓝海娴衣着华丽,人才出众,点头哈腰,笑容满面地说道:两位可是过来用饭的,请上二楼。
不,我们两人要到三楼!蓝海娴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客官,我们这里有规定三楼只接待朝中的缙绅官宦。
两位还是在二楼吧。
这是什么规定,难道我们不给钱吗?给。
蓝海娴掏出一块约三两重的碎银扔给店小二。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看来一点都不假。
店小二见钱眼开,讨好地说道:两位请上三楼。
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吃饭还要行贿的。
真是稀奇了!我和蓝海娴走上三楼,见靠窗正好有座位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这就是汴京最好的酒楼吗?屁股还没坐稳我就急不可待地问道。
虽说不上是最好最豪华的,但肯定是最著名的。
你仔细观察观察周围的这些人就可以瞧出端倪了。
蓝海娴小声指点我。
经蓝海娴这么一提醒,我才注意到在三楼喝酒的大腹便宜便,衣着华丽,气度不凡的人物。
莫非真如店小二所说在这里喝酒吃饭的都是朝中的官宦?我问。
这就是谪仙居的特色了——只要你有钱一楼、二楼随便上,但三楼则必须是在朝中的大员。
你瞧那个大胡子,有点眼熟吧。
说着,蓝海娴用玉指向正中间指去。
顺着蓝海娴手指的方向望去,在正中一张大桌上围坐着五个人。
中间一人大约五十岁上下年纪,手持酒杯,满脸醉意,正在高声诵诗。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那部大胡子,双黑又浓又密,随着嘴巴的一张一翕不住地蠕动,甚是有趣。
大胡子四周坐着的四人,年纪都在三四十岁之间,气质温文儒雅,凝神倾听大胡子的吟诵,不时还应和着打拍子。
我心中一阵狂喜,这个大胡子在教科书上早就无数次见过他的画像了。
苏东坡?真的是他吗?我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说话的声音都微微颤抖了。
除了他谁还有这么一部与众不同大胡子呀?蓝海娴无不揶揄地说道,来,咱们也喝一盅。
在我转头过去观察苏东坡的时候,蓝海娴已经把酒菜都点齐了。
我与蓝海娴对饮了一杯,入口绵柔一股**辣的感觉直接涌了上来。
好酒!我意兴遄飞,在这种情景下不由得你不情趣激昂,其他四个人呢?是‘苏门四学士’吗?不错。
蓝海娴抿着笑了笑,一一为我指点,那个蓄着知髭、面皮黝黑的是黄庭坚;东向而坐白净面皮,神情潇洒的是秦观;那个五短身材的是晁补之;剩下那个就是张耒,就是双目炯炯有神的那个。
唉我发出一声无奈的喟叹。
怎么了?你好像不大高兴。
蓝海娴盯圆了一双美丽透亮的眼睛。
苏东坡是我最喜欢的历史人物,他的《前后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我都不知道读了多少遍,可以说得上是倒背如流。
现在自己最崇拜的人物就在眼前却不能上去跟他交谈几句,怎能不叫人懊悔呢?我闷闷不乐地说道。
我道是什么呢?这有何难?你把耳朵伸过来我教你个法子,准保苏学士把你请过去跟他一块喝酒唱合。
蓝海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我知道蓝海娴精灵古怪,是个智谋百出的鬼灵精,依言把头伸了过去。
蓝海娴在我耳边吱吱咕咕地说了几句。
行吗?我将信将疑。
信不信由你了。
好,我听你的。
我一身端起酒杯,一手拿着酒壶,倒满了往肚子里猛灌了几杯,做好一副佯醉的样子高声朗诵起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我一面朗诵,一面偷眼向苏东坡那桌看去,只见苏东坡与黄庭坚等苏门四学士都停下手中的酒杯向我这边看来。
——蓝海娴这招还真的灵验。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可惜,可惜呀!完了我按照蓝海娴所教的法子一连说了几个可惜。
这位兄弟可否移步过来一叙?正当我准备坐下之时,苏东坡隔着桌子向我作了一揖,邀请我过去叙话。
我心中一阵窃喜,梦寐以求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我对蓝海娴投以感激一笑,她努了努嘴,意思是叫我还不快点过去。
我连忙起身向苏东坡这边起来。
这位兄弟好雅兴!不知尊姓大名如何称呼,是何方人氏?苏轼眯着眼睛,胡子一掀一掀的。
小生是吴书生……这下子我可有点犯难了,姓名好说,但是怎么告诉他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呢?总不能说自己是从二十世纪穿越来到宋朝喝酒的吧。
这么说人家也不信呀!我们是苏州人氏,早就听说汴京乃是天子脚下,繁华之地,过来见世面来了。
幸好蓝海娴及时过来帮我解了围。
怪不得!两位请坐下,先把这杯酒喝了,老夫有一事请教。
说着,苏东坡自己先干了。
看到我和海娴也喝了杯中酒之后,苏东坡接着说道:吴兄弟刚才诵完这首《念奴娇.赤壁怀古》之后为何连呼可惜呀?我同蓝海娴对视一眼,心中暗笑:这大胡子果然上当了。
这《念奴娇.赤壁怀古》是苏学士的得意之作,必将传诵千古。
只是豪放有余蕴藉不足,太过直露缺少含蓄,与孔圣人所说的‘思无邪’还有一段差距。
是以小生才会连呼可惜。
我直言不讳地答道。
大胆!我刚刚说完,秦观就大声喝道,苏学士乃是天下文学之宗主,士林无不钦仰。
你有何德何能竟敢口出狂言,也不怕天下读书人耻笑。
少游,别吓着了这位兄弟。
他说得有理,这确是老夫诗词中的硬伤。
苏东坡愀然不乐,这位兄弟,你可知道老夫是谁吗?第九章三十三、回到宋朝之与苏东坡论诗(三)谁呀?我假装不知,可不能让他看出我是他的忠实粉丝。
哼,狂妄无知之徒!黄庭坚满脸的不屑,告诉你吧,这位就是皇上钦点的翰林学士,坡公苏轼。
你刚才所吟诵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就是他老人家的杰作,在士林中广为传诵,你竟敢妄加菲薄,真是狂妄之极,狂妄之极呀!您就是名满天下的苏学士?晚生有眼不识泰山,请苏学士恕罪!我连忙道歉。
能跟自己的偶像同桌吃饭,饮酒论诗实在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况且还是隔着上千年的时光。
不知者不怪!苏东坡笑呵呵地说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吴兄弟,你小小年纪对诗词就有这么高深的造诣实在是难能可贵呀!来,咱们再干一杯。
我赶忙端起酒杯来一饮尽。
无怪乎苏轼能写出像《前后赤壁赋》和《念奴娇.赤壁怀古》这样的千古绝唱,看来他确实是个性情中人,对人对事都以一种极为豁达的态度来看待。
既然吴兄对诗词能发表如此有真知灼见的高论,肯定也是此中高手了。
能否吟诵一两首大作让大家赏鉴赏鉴呀!秦观目光中带着挑战的味道。
这……古诗词我读了不少,对于填词却是一窍不通。
看来这次可真的是要出乖现丑了。
读以前的习作那算什么本事呀?小妹倒有个主意,可以一比高下。
蓝海娴说道。
依姑娘之见呢?秦观问道。
我心中一阵紧张,心中想道:不知这鬼丫头又有什么鬼点子,千万不要让我丢人现眼才是。
蓝海娴眉眼之间含着笑道:这样吧,咱们定一个主题,然后依据主题苏学士与吴大哥各填词一首,秦大哥、黄大哥、晁大哥和张大哥当裁判共同评判究竟是孰优孰劣。
诸位学士看小妹这个主意如何呀?海娴,别胡闹了!我忙拉了一下蓝海娴的衣袖,这不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吗?苏学士是名满天下的大文豪,大词宗,在下怎敢与他老人家比填词呢?这不是关公面前弄大刀,圣人面前卖诗书,自取其辱吗?哈哈苏轼朗声大笑,姑娘这个点子出得好,就这么办了。
能与吴兄弟这样的青年才俊同场较劲艺实在是苏某人的荣幸。
什么主题呢?依在下之见就以眼前之景眼前之事为主题如何?见苏东坡应承黄庭坚提议道。
文人雅集,把酒凭栏,虽然也称得上是一件雅事,但还有比这个更可入诗的内容。
对黄庭坚的提议秦观不以为意。
秦兄弟就快说吧,还卖什么关子。
晁补之、张耒两人不悦道。
跟吴兄弟同来的这位姑娘冰肌玉骨,貌美倾国,就以这位姑娘来填一首词如何?哈哈。
大概是对自己的建议十分满意,秦观哈哈大笑起来。
秦兄不愧好色之徒,这个主题好!苏东坡与黄庭坚等人一齐鼓掌高声喝彩。
这下倒把蓝海娴羞得满脸通红,嗔道:你们这些臭男人!我急了,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晚生才疏学浅怎敢与苏学士同场较艺?小生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吴兄弟,你就不要太过谦了。
苏东坡说道。
吴大哥,能跟苏学士填词赋诗不正是你梦寐以求的事吗?你就拿出自己的真实本领来吧。
蓝海娴也在一旁怂恿。
这蓝海娴!我狠狠盯了她一眼,心知是躲不过了,只得咬牙答应下来。
那好,老夫不揣冒昧先来了。
鲁直,你取笔纸过来记录。
苏东坡交待黄庭坚。
然后站起来,一手倒背的身后,一手捻着又浓又密的大胡子,走了几步之后,已然成竹在胸。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水殿风来暗香满。
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
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苏东坡吟罢最后一个字,酒楼里顿时喝彩声一片。
我心中暗暗佩服,苏轼在文人云集的宋朝被共推为文坛盟主,看来果然名非幸至。
献丑了,献丑了。
吴兄弟,到你了。
苏东坡笑呵呵地说道。
逃是逃不过了,反正自己是一个从二十世纪来的无名小卒,豁出去。
我朝蓝海娴看了过去,见她一双妙目也正一眨不眨、含情脉脉地望着我,登时激发了我的灵感。
端起一杯酒来一干而净。
缓缓吟道:穿越千年的时空,我望着你。
你如月亮一般永恒地站在那里。
一道流星划破天空,你的眼里,火光熠熠。
望尽千帆,那个你苦苦等待的人终未出现。
起风了,你翻飞的裙裾,终未能捕住一缕思念。
——思念依然年青。
在水一方,芦花疯长。
漫天的芦花,是多情的蛱蝶,爱的因子让她们欢快的相互追逐。
在芦花里,你站成一首古典诗歌里的形象。
你还要等多么,或许,又是五千年。
水里,你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我刚填完,满座哗然。
秦观首先表示不理解:这是什么东西呀?诗不像诗,词不像词,赋不像赋,歌不像歌,简直就是四不像。
吴兄弟,恕老夫谫陋,你这是什么文体呀?苏东坡也疑惑地问道。
新诗。
新诗?是的,诗贵创新,只有写出新意的诗才能传之千古。
苏学士的词不正是因为大胆创新以文入词才一扫六朝糜糜之风,戛戛独造,在词坛上独树一帜的吗?再者,从诗歌发展史上来分析,以《诗经》为滥觞的古典诗歌经过历代诗人的不断推陈出新,出现了五言、七言等近体诗,才会有唐朝时的诗歌鼎盛时期。
在诗的基础上又产生了词。
焉知数千年后不会出现像晚生所填的‘新诗’体呢?我侃侃而谈。
反正因为时代所限苏东坡与四学士虽然才学渊博也不知道新诗为何物。
好,吴兄弟这一番高论真的大快人心呀!咱们读书之人就是要做打破陈俗陋见,勇于创新的伟丈夫,不能当寻章摘句的老雕虫。
今天与吴兄弟的一席谈当真让老夫茅塞顿开呀!来来来,老夫敬你三杯。
苏东坡端起酒杯来咕咚咕呼咕呼干了三杯。
在偷眼扫了蓝海娴一下,见她正抿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