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下来就没有见过我的父亲,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来自哪里,因为我的母亲从来不许我问这个问题,我的母亲也从来没有对我主动提起过他。
我没有自己的名字,我甚至不知道我应该姓什么,我的母亲叫我的时候,只不过是用鼻子哼一声,哼也许就是我儿时的名字。
在我的记忆中,我的母亲从来就没有对我笑过。
她经常用一种厌恶的目光看我,但大多的时候,她根本就不愿意看我。
她经常对我火,几乎每一天都要对我无端的大动肝火,常常因为一件小事对我非打即骂。
我小时候,没有度过一天欢乐的日子,伴随我长大的只有巴掌和泪水,从来没有笑声和欢乐,没有。
我没有任何怨言,我以为全天下的母亲对待她的孩子都是这个样子。
年纪稍大一点,我多少懂得了一些道理,也看到了那些母亲们对孩子的关爱,我想我也许不是母亲亲生的,我也许只是母亲偶然在路边捡到的遭到别人遗弃的孩子。
我记得我童年每一天几乎都是在悲伤和苦闷中度过的,从小到大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欢乐,我也从来没有笑过,我甚至不会笑。
自我记事的时候起,我的母亲就背着我到处流浪乞讨,每天住的是破庙、山洞、草垛、屋檐,有的时候,就在野地里对付一宿。
每天,我的母亲拿着棍子,背着我到沿途到各户人家里去乞讨,被恶少骂过,被野狗咬过,被无赖打过,看惯了世人的白眼,受尽了人间的磨难。
我们每天吃的是讨来的丁点剩饭,也就是瓜干野菜团之类的粗食,碰上好心的人家,会施舍给我们半块玉米面饼子,我们喝的是路边的凉水,穿的是捡到的破衣。
在我十岁之前,我从来没有吃过一块白面馍馍,从来没有穿过一件新衣。
说来你们也许不信,我小时候没有穿过鞋,甚至连一双旧鞋、破鞋也没有穿过,一年到头,我是光着脚板走路的。
我十岁那年的冬天,我记得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寒冷,我跟随母亲一路南下讨饭。
那天,当我们走到黑虎山下虎山峪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们又冷又饿,就随便在村边的一个草垛里挖了一个草窝,躲在了里面,希望可以熬过一夜。
那是我记忆里最为寒冷的一个漫漫长夜,那一夜,凛冽的北风呼啸着,好想要把我们藏身的草垛刮走一般,那风刮进了草垛里,吹到了脸上,就像刀割般难受。
我和我的母亲被冻得瑟瑟抖,拼命地往草垛里钻,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半夜的时候,天空又下起了雪,那场大雪下了整整半夜,北风卷着鹅毛般的雪花飞进了草垛里,我觉得天更冷了,闭上眼睛想睡觉,可是怎么也睡不着。
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苦苦盼望着黎明的到来。
就在天要亮的时候,雪停了,风住了,我的母亲却再也坚持不住了。
我的母亲深情地望着我,慢慢伸出她那枯瘦如柴的胳膊,绵软无力地放在了我的肩上,用冰冷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脸。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真切地望着我、抱着我,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她的无奈,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她对我的爱。
我依偎在她的怀里,感觉着她的体温在慢慢地变低,变低,直到变得冰冷僵硬。
我的母亲临死的时候,断断续续哭着告诉我,说她原本也不想这样对我,叫我不要怪她心狠;她说她对不起我,没有让我过上好日子,也没有把我抚养长大;她说她不该那样无情的对我,不该打我,不该骂我。
我母亲哭着告诉我,她是东北人,她是被几个日本鬼子欺负后生下我的,她恨死了那些该死的日本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