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还没有讲完,待大家平静下来,周进财继续说道:虎山峪村的西侧有一户姓周的人家,平时只有周大娘一人在家,我们所藏身的草垛正是周大娘家的柴禾堆。
第二天一大早,当周大娘来到草垛边取草做饭的时候,意外地现了我和我的母亲。
当时我已经全身僵硬,差一点就被冻死了,周大娘一摸我的鼻孔尚有一丝气息,就赶紧把我抱回了家。
周大娘有个儿子叫周大路,是个八路军干部。
那天,恰巧周大路执行任务时从家乡路过,早晨刚刚回到家里来探望母亲。
看到我被冻得奄奄一息,周大娘和大路哥赶紧给我用雪揉搓了全身,然后,周大娘把我抱在怀里,用她的体温挽救了我的生命。
我把自己的经历和出身告诉了周大娘和大路哥,周大娘和大路哥一点也没有嫌弃我。
周大娘给我做了热腾腾的饭菜,那是我人生中吃的第一顿热饭;大路哥把自己小时候的衣服找出来给我穿,那是我人生中穿的第一件新衣。
周大娘和虎山峪村的乡亲们凑钱买了口棺材,把我娘安葬在黑虎山下。
周大娘见我无处可去,就把我收为义子,见我没有名字,就给我取名周进财。
她象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我,照顾我吃穿,还供我上学念书。
与以前的流浪生活相比,我简直就象生活在梦里一样,周大娘就是我的比我亲娘还要亲的亲娘。
周大娘供我在邻村的学校里读了五年书,我学会了很多知识。
周大娘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常年多病。
大路哥是一个很孝敬母亲的人,他每年都要在战事之余抽空回家探望母亲。
大路哥每次回家时都开导我,给我讲人生的意义,使我明白了很多道理。
我特别想成为一个像大路哥那样的人。
大约是一九四七年的春天,大路哥又回家探望母亲。
我给周大娘留下了一封书信,就偷偷的一路跟踪大路哥来到了部队。
大路哥看到我偷偷来到部队很生气,但苦于没有时间送我回家,只好答应了我的要求,让我参加了部队,把我送到了咱七连的连部。
周进财最后的几句话引起了大家对往昔的回忆。
高山看着周进财的眼睛,动情地说道:我还清楚地记得你刚刚参加部队的情形。
那时候你长的又瘦又小,站起来还没有枪高,跟我当年参加队伍时的个头差不多。
见到你识字,有文化,连长就安排你在连部做了通讯员,你却吵着要到前线扛枪打仗,为此还哭过鼻子呢。
为了哄你开心,我拉着你到树林里用弹弓打麻雀给你烧着吃。
从此就被你赖上了,整天一有空闲就跟在我的**后面,央求我用弹弓给你打麻雀解馋,我就给你起了个外号,叫做‘小麻雀。
’牛克山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说道:进财今年应该是三十六岁了吧?转眼之间,当年的‘小麻雀’也变成大人了。
岁月催人老啊。
他拉着周进财的手,真诚地说道:进财,昨天是我不对。
我不仅打伤了你,对你的态度也很不理智。
唉,都怪我的这火爆脾气,***一辈子也改不了了!周进财连忙说道:不,牛部长,你打的对。
牛克山一摆手,制止了周进财,说道:还是叫我老牛吧。
进财,大家都是从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兄弟,就不要见外了,还是叫我老牛比较亲切一点吧。
周进财有点不太自然的说道:老、老牛,这十八年来,我也非常痛恨自己,我也经常责骂自己。
我曾经做过很多次同样的梦,梦见了自己带领敌人把连长和高山逼上绝路的情景,每次半夜惊醒后,我都会接连打自己几个巴掌。
这种痛苦比死亡更难受,好几次,我都想一死了之。
所以,今天你虽然踢了我几脚,但这根本不算什么。
我是痛在身上,喜在心里啊!看到连长和高山平安归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责怪你呢?钱震山忽然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说道:进财,上午周书礼书记已经把你的情况向我们作了介绍。
事实证明,之前是我们错怪你了。
在对付欲从黑虎山后偷袭我军阵地的敌人时,你的表现很机智,也很勇敢,为我们阻击牵制敌军争取了时间,为我军主力部队顺利攻取宿县立了大功。
但是,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在战斗进行中突然离开阵地?听到这里,周进财什么话也没有说,起身就往屋里走去。
几分钟之后,他拿着一个油纸包从屋里走了出来。
那个书本大小的纸包被压得平平整整的,显然是他精心收藏的宝贝。
他小心翼翼地地把那油纸一层层轻轻揭开,里面包裹着的是一张土改时的地契和一封牛皮纸的书信。
周进财慢慢的拿出了那封信,把那封信郑重地交给了钱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