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赛决赛之前要集中参加夏令营培训。
当然,这是要交钱的,培训十天,连住宿费什么的要六百五(伙食另算)。
我想了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前期都已经投入这么多精力了,没理由因为省钱而功亏一篑,就摇咬牙交了。
培训的地点是某个名校,开营的第一天,名校的副校长讲话。
他说的什么动员词我已经忘光了,唯一记住的就是那句季羡林说过‘北大的教授比狗多’,我要推广一下,中国的大学教授比狗多。
底下笑成一团。
想不到大学老师居然会这样站在主席台上对下面的学生发言,我对大学的憧憬也由此开始。
本以为,一天三十块的宿舍有多享受呢,进去一看,比我们高中宿舍差远了,淋浴的龙头只提供冷水。
尽管时值暑假,可临睡前洗冷水澡滋味也不好受。
空调是肯定没有的,挂着的电风扇摇摇欲坠,我们连开关都不敢碰一下,更别指望它能正常工作了。
宿舍里倒有电视,可是我们不是真正的大学生,还要指望鲜红的获奖证书敲开大学的门,怎么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候浪费时间呢。
所以,除了日光灯外唯一能正常工作电器也只能沦为摆设。
生物夏令营开营早,关营也早。
我上午考完试,收拾东西的速度慢了一步,校车已经开走了。
同样被落下的一个带队老师打了几通电话,无奈地对我说,只好先去N大了,等看望参加化学竞赛的校领导的车一起回去。
N大也在大学城里,步行过去并不远。
我看着那些民国时候留下来的建筑,只觉得满心的欢喜。
这是我心仪的学校,我参加生物竞赛起码有一半的原因是获得一定的名次后会有保送进这所学校的资格。
萧然他们刚吃完午饭回来。
他看见我,先是惊讶,然后就微笑着帮我把书包放在书桌上,问我怎么来了。
我简单解释了一下原因就开始打量他们宿舍,居然比我们的更加不济。
林风一见到我,就两眼泪汪汪控诉学校的惨无人道。
他们住的是一楼,聚蚊成雷。
晚上点上蚊香一熏,早上起来一看,桌上落了一层的蚊子。
食堂的东西又贵又难吃,他都开始怀念我们学校大师傅的手艺了。
我笑道,你可别恐吓我,我觊觎它已经很久了。
这个宿舍的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人我也都认识。
大家寒暄客套了几句,就一个个借故出去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像鸠占鹊巢。
你们考试难不难?萧然开了罐可乐递给我。
难!一说到这个我就黯然,这题目出出来纯粹是为了折磨人的。
简直当考试的人个个都是部活的生物百科全书。
他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宿舍里的气氛有点尴尬,也许是十天不见的缘故,我们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那个,我咳嗽了一声,你还不赶紧看书。
忘了老师的话,化学再拿不到名次有你好看的。
是啊。
我该看书了。
他拿出化学教材胡乱翻着。
什么味道?我鼻子动了动,相当不好闻。
循气味一路找过去,顿时惊的瞠目结舌,阳台上全是脏鞋子、脏袜子和脏衣服,不多不少,刚好配成七套。
他们开营也就七天。
不用说,看那熟悉的标志也知道是萧然专属的。
他在后面抓着头发解释,N大的洗衣房没开,他只好就这样放着,等到闭营再打包带回家。
我朝天空翻白眼,真是比食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还金贵,两年的住校生涯都没让他学会洗一双袜子。
来的时候我带了暑假作业,闲来无事就摊在桌上写起来。
萧然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等到下午要上课的时候就走了。
我一个人在宿舍里写了一会儿作业嫌无聊。
走到阳台上看那么一大摊都快发馊的东西,忍不住叹气,带这么多衣服鞋子来他也不嫌麻烦。
想了想,实在看不下去,就端到水房全部洗了。
他的衣服鞋子跟人一样娇贵,还得一份份的慢慢洗,我忙活了大半天,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才把它们搞定。
看到一排洗的雪白的衣服在风中飘荡的时候,我的疲惫就一扫而空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成就感。
晒在阳台上也刷的很干净呢,上面的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劳动成果又回到桌前写作业。
后来觉得困了就想趴下来打一会儿盹,结果居然沉沉地睡着了。
萧然一下课就急忙往宿舍赶,推开宿舍门的时候,赫然发现她正趴在自己的桌子上安睡,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容。
阳台上,雪白的衬衫T恤在风中轻轻地飘荡。
她还刷了鞋,一溜整齐地码在那里像是在向他邀功,怎么样,我鞋刷的干净吧。
萧然轻手轻脚地走到她面前,半蹲着看她熟睡中的面庞,好象孩子般单纯无邪。
自己的呼吸好象还是快了一些,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脸上被手表压出了一圈红红的印子,样子好玩极了。
萧然手摩挲着她脸上的睡痕,很轻很轻地抚摩,好象怕一用力就碰坏了她一样。
她茫然地半睁着眼睛,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样子,嘴巴动了动,从她红润的双唇间可以看到粉红色舌头。
宿舍楼的楼梯口,林风拉住想回去的舍友,一本正经地警告:嗳嗳嗳,不想萧然翻脸的话就识相点通通不许上去。
天没黑,用不着你们当电灯泡。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萧然正看着我微笑。
睡觉时脸枕在手表上了,睡痕估计很难看,他一直在用手搓着。
萧然。
我含混不清地喊。
他把食指放在我的嘴唇上,慢慢地摩挲,眼睛幽深的好象深邃的夜空。
外面有风吹动槐树叶的沙沙声,整个宿舍安静的让那声音分外清晰。
任书语——来了,来了,车来了。
我们赶紧走。
带我过来的老师兴高采烈地冲进来喊。
我跟萧然面面相觑,连忙分开。
好些年以后,萧然告诉我,他当时超后悔,怎么进来的时候没把门给关紧呢。
快点,让领导等不好。
老师急吼吼地催促着。
我看了眼萧然,点头道,那我先走了,帮我跟他们打声招呼。
萧然也匆匆点头,嗯,好的,路上小心。
我走到楼梯下又想起了什么,让老师等我一下,蹭蹭蹭的跑回去。
萧然正用手摸着他的桌子,看见我立刻把手缩回去。
我不好意思让老师等的时间长,连忙把书包侧边口袋里的东西全部掏出来,显摆道:看,风油精,防暑驱蚊抗疲劳的佳品。
我妈给我准备的,没顾上用。
都留给你啦。
林风可不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