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明人不做暗事。
但我不是明人,最起码我的工作不是明人该做的,所以我肯定会做暗事——趁暗做事。
今夜虽说繁星满天,圆月当空,凭窗赏景小酌一番倒也惬意。
不过我现在根本没那个心思,满脑子想的就是要尽快把消息送出去。
四喜来!小姐?你,指向床上的衣物,换上我的衣服。
耶?!为什么?我要出去一趟,整整身上从夏侯意那里硬哈过来的男装,我得意地转了个圈,怎么样,这副打扮?不会被认出来吧?……四喜的下巴掉到了地上,眼珠子几乎要夺眶而出,小姐……你的衣服,该不会是……嗯,夏侯意的。
耶?怎么会?!我说很喜欢他这件衣服的颜色和饰纹,拼命地夸他有眼光,他就乐悠悠地把衣服给我啦,说是什么‘知音难求’……还是从未穿过的新衣呢!四喜的嘴似乎在抽筋,小姐……你骗鬼吗?如果是超级好骗的弱智鬼,何乐而不为呢?好啦,潇洒地一甩长发,我冲四喜摆摆手,做好内应啊,要是事情露馅的话……四喜瑟缩了一下,老老实实地颔首,四喜知道。
嗯。
轻推门扉,我一闪身出了屋子。
不知道看后门的赵婶睡着没……早上和她说好的事,不会不认账吧?赵婶?小小声地唤了一句,小屋的木门吱地开了,露出赵婶那张肥油满面的冬瓜脸,和着那双仿佛看见金子一样的绿豆眼。
楚姑娘,你可来了,我等了好久呢!还一个劲儿在想——好了好了,我不耐烦地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银子,足足有二两——哪,说好的价钱,开门吧?好,好……赵婶忙不迭地扭摆着肥壮的身子挪向门口,鼓捣了一下就拉开了那扇小门,楚姑娘,你走好。
嗯,点点头,我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微笑着说,赵婶,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姑娘放心,我赵婶可不是那种会碎嘴的人!打断我的话,她拍着胸保证,‘拿人家的手软’,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今晚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好,大概五更的时候我就回来。
扬扬嘴角,没想到这欧巴桑还蛮受教的嘛!#######久违了将近一个半月的太傅府,还是从前一样的漆黑寂然,没有半点人声朝气,而且连门也不栓。
阎琛这个家伙还真是有够怪癖的。
穿过大厅左拐左拐再右拐,经过花轩,顺着回廊走上一段,就到了那家伙的书房外……咦,不是吧?他还没睡?悄悄从窗子望进去,我不由得歪了歪嘴,狗屁!分明躺在椅子上睡得正熟!可是……他习惯点着灯睡觉吗?而且有床不睡,偏偏要躺在硬邦邦的躺椅上……真是怪胎一个!我轻轻走近他,迟疑着到底要采用何种方式叫醒他。
用摇的?不好,力道太小也许会事倍功半;用喊的?也不好,深更半夜的鬼叫会引起民愤,而且费嗓子;用踢的?更不好,睡得这么熟,用暴力似乎有点趁人不备偷袭的味道……呃,我到底是怎么了?想这么多乱七八糟干嘛?……怪就怪这家伙的睡脸太纯净、太无邪,让人实在狠不下心打破这份安宁。
于是冥思苦想片刻,我决定了——用打的。
一个直拳击到脸上,看他还敢不敢露出这么表里不一的无辜孩子脸!捏紧了拳头哈口气,我抬起胳膊作势要招呼过去——你干什么?耶?!睁、睁眼了!!啊……我……你……那个……语无伦次地支吾几句,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举起的拳头,慌忙把它藏到身后立正站好,呃……爷,你……你醒啦?他有预知危险的超能力吗?……阎琛缓缓坐正身子,朦胧的睡眼如梦似影,流转着迷醉的柔波上下打量我,嗯……再不醒的话,怕是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耶?呃……只是被我打一拳而已,还没那么大的杀伤力吧?更何况是偷袭未遂。
有事?还是——他又靠回椅子,轻扬笑颜,想我了?当然是有事啊,顺便想你不会稀里糊涂地就被人放血。
我撇撇嘴,拉了把椅子坐下,你知道夏侯杰和别人要谋反的事,对不对?要不也不会让我去偷书文。
嗯。
他轻描淡写地点了下头,连眉毛都没动一根。
……好冷静,这可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啊!那你是要为朝廷排难了?做官的态度倒还蛮不错的。
不。
不?!我不可置信地挖挖耳朵,我听错了吗?还是你说错了?勾人心魄的眸子转向我,你没可能听错,我更不可能说错。
……这家伙是认真的吗?可是……你是朝廷命官耶!那又怎样?笑意加深,我没那么好的情操。
什么‘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听了就让人想吐,而通常把这些话挂在嘴边的人,一般都不是好东西。
你记住了,对我没好处的事,我没时间,也没兴趣去做。
……我缩缩脖子,他的笑好诡异,看久了会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去……为了另一件事。
阎琛头偏向窗户,面容变得淡漠。
这种就连在我三番五次冒犯他的时候也没有过的表情,不禁让我有些恐惧:爷……没事,你还按照原定的计划去做。
反正这都是连在一起的,做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不好。
……哦。
反正是计算好的一石二鸟就是了。
此后无语片刻,我又不想太快离开,只得坐在那里玩着手指。
突然间——楚弦小妞。
嗯?不错嘛。
诶?男装打扮哪,他弯起狭长的桃花眼,潇洒倜傥,风度翩翩……嗯,不知道会勾走多少少女心呢。
一个超级无敌大白眼翻过去,我又不变态!……他低低地笑起来,开心到不行。
我无奈地瘪瘪嘴,爷……嗯?那个……你以后,要多多小心一点……为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夏侯杰和那个……什么侯来着,打算要除掉你,还有另外两个,叫……叫……朱胜连和乔诀?对对对,就是他们!阎琛冲我浅浅一笑,我知道。
嗯,那就好……呃,你别误会啊,我可不是担心你……你知道的,我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嘛,要是金主被人给做了,我上哪儿领工钱去……我知道吗?他托腮,表情认真得像个执着于问题答案的小孩。
耶?你不知道吗?我傻傻地问。
好奇怪,貌似以前他说过的……嗯,总之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争取让你一辈子都能拿到月钱。
但是相应的,他收起笑容,转而满脸的温和轻柔,你也得保护好自己才行。
……哦。
我扭过头去不敢看他,总觉得说这样的话题感觉怪怪的。
那么,楚弦小妞。
爷?你要跟我说的事,都说完了?……说完了。
真的说完了?嗯……真说完了。
那好,该我来说想说的话了。
耶?爷要对我说什么?关于你拿拳头对着我脸的事。
呃?啊……我……我该回去了……天不早了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