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火辣辣的太阳迎面直射,刺得我不由眨了眨眼。
突然视线里出现几个人头,在看见我大张着双眼后不约而同地唉了一声,貌似很失望地又撤走了。
搞什么飞机?!我不解的扭过头去,这才发觉自己是以大字型仰躺在路面上,周围一圈古装打扮的人对着我指指点点:哎呀,真是命大耶!是啊,被掉下来的招牌砸到脑袋居然一点事都没有——也不尽然吧,有可能傻掉了,没看那眼神都不对了么……靠!你他妈才傻了呢!我一骨碌从地上翻坐起来冲那欧巴桑大吼。
虽然没弄明白到底咋回事,不过刚那句说我傻的我可是听得相当清楚。
……那女人似乎吓着了,嘴巴大张着半天合不拢。
突然间她惊叫了一声,分贝高到足以和汽车刹车声媲美,然后火烧屁股般跑掉了。
余下的人见状也纷纷唏嘘着散去。
哼!我鼻孔朝天,得意地去捋搭在额间的散发,谁让她侮辱本姑奶奶一百二的IQ的?!不过不对劲啊……我摸到头发的手顿了一顿,这触觉,压根不属于我那一头引以为傲好多年的柔顺秀发,反而像……粗糙板实的厚毛毡!!急急在头上胡乱抓了两把,没错,就是厚毛毡!再往身上一看,他大爷的,裹在身上的仅仅是一块沾满尘土脏渍外加几个小洞,看不出任何颜色的粗布!再环顾一周,我竟然是光着脚踞坐在人来人往,车行马过的道路正中央!!该死的胖子判官,怎么给我个乞丐的身子?!这一刻,我仿佛听见了心脏破碎的声音。
苍天啊!大地啊!想我楚弦当年好歹也算是大学里的一朵清丽小花,曾引来攀折者若干,现在托生成了乞丐,真是无颜面对母校父老啊!蓦地,耳边传来几声马车夫不耐烦的斥骂。
罢了罢了,本姑奶奶向来没有和汽车抢道的习惯,更别说档次低上不知多少倍的马车了。
于是我站起身一步三摇地挪到墙角边坐下。
唉,爷们这下可是栽了,被鬼给涮了,说出去不知会有多少医院的补牙项目开始红火了……我操!口里狠狠地骂着,赶明儿你姑奶奶我回阴曹地府,非把那胖子满口的牙给拔光了不可!!街边的包子摊却偏在我失意的时候传来了阵阵香味,勾得我肚里的馋虫一拱一拱的,似乎马上要破肚而出直扑包子而去。
摸着咕咕抗议的肚子,我悲哀地怀念起临死前的那碗泡面……暴殄天物啊,一块八一袋的康师傅呢!浑身上下摸了摸,我期望着会发生掉下至少一个铜板的奇迹。
然而现实无情地打击了我,除了扬起的阵阵灰尘以及怀中的一叠废纸外,别无所获。
我啪地一声把纸摔到地上。
也不知道这个乞丐的脑筋是不是秀逗掉了,又不是钱……钱?!我大力揉了揉眼,趴到跟前比检查高考试卷还要仔细地观察那叠废纸,然后近乎颤抖着手捧起它——是钱!!准确说来应该是银票,跟电视上的很像,绝对错不了!每张一百两……足足有三十张!!一个小纸条从中掉了出来,我捡起展开一看,上面鬼画符地写着:给楚姑娘的赔偿金。
耶!!!我兴奋地一跃而起,不顾行人投来惊诧的目光。
姑奶奶我现在发了,要啥买啥,买两个包子我吃一个半扔半个,怕什么——咱有钱!呃……小兄弟真的要拿这个付账吗?包子摊小贩狐疑地看看钱又看看我。
是啊!荷包的硬实让我很难得地不去计较他的有眼无珠不辨雄雌。
这么多钱,买你一个包子摊都绰绰有余。
可是……小贩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这个是冥钱啊。
冥钱?!我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突然朗声大笑:小兄弟莫开玩笑,冥钱……怎么可能?!语毕,四目相对。
好一阵沉默。
啊——我一声惨叫,拔腿狂奔——趁着还没被反应过来的人操家伙剁成包子馅!跑了不知多久,直到气力都用到了极致,我才粗喘着停下脚步。
狠狠瞪视着手中的冥币,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在往脑子里上涌——我操你妈的狗判官,等你姑奶奶我回去一定要做掉你全家!!!#######天黑了下来。
我有气无力地游荡在街道上,影子被惨淡的月光拉得老长老长。
泡面——包子——呜……好饿……没力气再骂娘或是走路了,我随便捡了块地方往那一瘫,虚软得像堆棉花,闭上眼就沉沉睡去了。
……喂……醒醒……朦胧中,有人在推我。
靠……一大早吵吵什么……神经……我咕哝着翻个身。
没有声音了,我满意地咂咂嘴,正要香甜甜地再会周公时——哐——啊!我惊得跳了起来,抚着心脏狂跳不已的胸口,发现一个穿着褐色衣裳,下人打扮的老头正提着一面锣盯着我看。
呼——大叔你想干嘛,这样是会把人吓得翘辫子的耶!我揉揉压得酸痛的胳膊不满地说。
四下一环顾,才发现自己躺的地方是人家大门口。
你是什么人?呵,好提防的语气!看我这样能是什么人?我反问道。
搞笑啊,我都落魄成这样了,还能是什么恐怖分子不成?!是佑王派来的杀手吗……老头的眼里蓦地闪过一丝寒光,手已探入怀中。
眼尖的我瞅到他指缝间闪亮的银色金属——大大大大叔,你误会了……我急忙边后退边摆手,我不是……啊!靠!没事把台阶垒这么高干什么,想摔死人啊!我摸着摔痛的屁股龇牙咧嘴地从地上坐起,发现老头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我。
转过头去,我清楚地看到刚刚自己站的地方,后面的红木圆柱上,赫然插着一支银光闪闪的小飞镖。
汗,要不是我摔下台阶,估计早就成人肉串了。
果然是杀手,反应还挺快嘛!那这样呢?!手一撮,他像变戏法似地又摸出三支镖。
我大惊失色,不是吧,这样的意外都算是敏捷?什么眼神儿?!更要命的是那三支镖,个个寒光闪闪得反射出要吃人的欲望——慢着!随着一声断喝,朱漆大门内缓缓跨出一名绿衣女子。
柳叶眉,皓月眸,樱桃口……我不禁瞪大了眼睛:哇塞,美女耶!只见她袅袅婷婷地走到老头跟前,把飞镖一收,嗔怪着说道:相公,你真是老眼昏花了吧,这个月都白白杀了两个乞丐了,你还想杀第三个不成?啥?!我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相公?!这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和这个……糟老头子?!咳,我不是怕她是杀手嘛!你也知道,最近佑王派出的人手多了起来……防患于未然嘛!老头搔搔头不好意思地说。
更令人崩溃的是,那张堪称陈年橘子皮的脸上居然浮起了一丝红晕——我扶住墙一阵干呕。
好不容易从打击中昏昏然抬起头来,面前倏然一张放大的俏脸:小乞丐,你叫什么?呃?美女在对我说话么?……楚弦。
我是不知道这个身体原来叫什么啦,只好还用自己的本名。
我叫玉清,大家都叫我玉娘。
她笑起来真好看,看得我眼都直了。
忘了说明一下,本人素爱美人,比起美男来更爱美女,但绝没有同志倾向,单纯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你……你真是那个……的妻子?惊艳过后的我伸手抖抖索索地指向那老头。
啊,是呀!我们是结发夫妻呢!她甜甜一笑。
不是吧……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你问我为什么会晕倒啊?靠,在大太阳下躺了半天,肚子饿得直唱空城计,刚刚再被那老头……哦不,你相公吓得半死,然后还遭受了视觉上的冲击和精神上的震撼……你说我能不晕过去吗?!我一面往嘴里狂塞食物,一面含糊不清地跟对面满脸笑容的玉娘说着话。
对了,我咽下口中的鸡肉,严肃地看着她,你能回答我一个冒昧的问题吗?是什么?她仍笑笑的。
你这么年轻漂亮,为什么——哈哈哈……玉娘突然掩口大笑起来,我切身体会到了银铃般的笑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嘛——她得意洋洋地说,其实我已经是个老太婆了。
呃?我疑惑地左看右看,哪儿是?我擅长易容术,平日里都会以不同的样子出现。
一半原因是闲得无聊,另一半则是……她挤挤眼,口气暧昧地说,‘女为悦己者容’嘛!哦——我不自然地抽动两下嘴角,怪不得呢……不过你好厉害呀,真的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可是天天换不同造型,不会累吗?呵呵,难道你不觉得看到别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很过瘾吗?恶趣味的女人!我脸上在笑,肚里却在暗诽。
弦弦留在这里好不好?我感觉跟你很投缘呢!玉娘纤手托腮。
咸咸?!……还甜甜呢!我可不要被叫得这么五味俱全:呵呵,叫我楚弦或是小弦就好——不,就要叫弦弦,多可爱!留在这里好不好?她执意地说,就差没拉我的袖子左摇右摆了。
我一脸的不堪,想到面前撒娇发嗲的美女皮下包裹的是一五六十岁老太,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啊?要留下来也得先打听好情况。
太傅府,是距离皇宫最远、最自由的官员宅邸。
太傅?好大的官啊,多亏历史曾经拿过年级第一,我才没大睁着眼问太傅是什么这个在古代超一流白痴的问题,那你是……别告诉我你是太傅老娘吧,那这个太傅也不会多正常。
我相公是管家,我是厨娘,我女儿白晶是丫鬟。
得,一家子奴才。
那,我留在这里……瞥见她霎时闪亮起来的眸子,我慌忙接着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哦,你们……给我什么待遇?月钱二两,包吃包穿包住。
玉娘十分干脆。
哗!这么好的条件打着灯笼都难找,更何况我现在连买根火柴的钱都没有:好,我留下!慢!她此时倒一脸的悠然了,从腰间摸出一纸文约:要先签卖身契。
操,还是买卖生意!我毫不犹豫地大笔一挥,签上楚弦二字,再加盖一红手印——卖就卖,反正身体不是我的,只要灵魂没卖就行。
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府里的人了,要生生死死追随主子,不得有半点不忠不义之举。
玉娘说着,眼中闪过一丝讳莫如深。
扬到一半的嘴角停下了。
我挂着僵硬的笑,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不详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