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还有弟弟妹妹吗?赵大兵问。
提到家人,潘黄河又开始流泪了,他是那么迫切地想回到绿柳庄去,哪怕是去看一眼也好啊,可这战场上,今天生明天死,谁知道还有没有回去看一眼的机会呢。
我?呵呵,还有呢,弟弟妹妹都很多,妈早就死了,还剩下一个爹……哎,家里太穷了,不然我也不会来当这破兵。
潘黄河长叹一口气,说。
是啊,咱都是农村兵,不比那些城里兵,咱什么苦头没吃过?潘黄河又想起了12岁那年的冬天,他赤着脚,和爹一起走在雪地上的情景,眼睛变得有些潮湿了。
也许赵大兵意识到这个话题勾起了潘黄河痛苦的童年的记忆,于是就换了个话题:黄河,你有老婆了吗?老婆?来部队之前倒是有过一个,不过都还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呢。
赵大兵来了兴趣,说:不错不错,哎?你们都到什么程度了?扯过手没?潘黄河嗫嚅着嘴唇,一张小脸在暗夜里变得发烫。
她想起了那个冬梅。
……拉过……潘黄河小声地说。
赵大兵更来兴趣了,好奇地问:你们发展到哪种程度了?……那个…过…吗?潘黄河这下有些不太自在了,脸往下一沉:啥这个那个的,没有!赵大兵没想到这个憨厚的潘黄河竟然也有生气的时候,马上把嘴闭上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升起了一轮明月。
月光下的山川显得那么静谧,那么宁静;他想起了临上部队之前,和冬梅在月光底下的那些难忘的美好时刻。
此刻,冬梅在做什么呢?她跟自己一样也在思念着对方吗?或者,早已经嫁给了别人?还有年迈的爹,弟弟、妹妹……是啊,有了这些美好的回忆,人生就好像又多活了一遍,即使死也值了。
可是潘黄河知道,在这静谧的山川里,此刻有无数支罪恶的枪口正虎视眈眈地对着对方……要是没有战争,该有多好啊!黄河,你给我讲讲吧,讲讲你跟你女朋友的事儿,她叫什么?没想到赵大兵还在不依不饶地问这个话题。
潘黄河此刻已经不再生气,平静地说:她叫冬梅。
哦?一定是个漂亮的姑娘吧!呵呵,一个农村家的姑娘,天天风吹日晒的,还能漂亮到哪儿去,农村人,勤快就行!潘黄河说。
哥们儿,你这话说得太对了,是啊,咱农村人图个啥,有饭吃有衣穿,晚上睡觉有老婆,以后养老有儿,这就行了。
赵大兵说。
哦,对了,说说你的情况?有老婆了吗?潘黄河对赵大兵说。
我?还没呢……家里没给说个亲?潘黄河有些不相信。
赵大兵沉默了一会,说:到是说过一个的,可咱家呀,太穷了,谁看得上啊……又过了一会,赵大兵笑着说:黄河哥,好好干,等以后不打仗了,我喝你的喜酒去!潘黄河憨笑着说:好啊,兄弟,那咱们就一言为定!好,一言为定!两个同苦水里泡大的孩子,此刻的心竟然走得那么近了。
黄河,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赵大兵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要打听啥人?我原来是中尉连的,认识不了多少人。
潘黄河说。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个连队,一过怒江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我要打听的这个人叫赵大伟——话音未落,潘黄河一听到这个名字,脑袋嗡的一下,身体冷不丁地一哆嗦,幸好是在暗夜里,否则准能让赵大兵看见。
赵大伟?潘黄河有些激动地说。
是的,就是赵大伟,他是我弟弟。
潘黄河的内心此刻像打翻了五味瓶,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的,这赵大兵肯定跟赵大伟有些关系。
他是你弟弟?潘黄河重复着问。
是的,我爹就生我们两个儿子,国民党在村里征兵的时候,我爹硬是把我们这两个儿子都给贡献出来。
他说不凭别的,就凭日本鬼子在咱的地盘上拉屎拉尿胡作非为,我也该贡献两个儿子。
可我妈死活都不同意,哭着对咱爹说:你个老不死的,我就这两个儿子,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还叫咱有啥想法?‘可咱爹呀,就是一头倔驴,他气愤地瞪着两个大眼睛,看着娘说:要不是部队嫌咱这把骨头老了,我拼命也得上战场去打死几个日本鬼子。
’就这样,我们兄弟俩就当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