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跳水者(1)

2025-03-31 01:50:58

一个星期过去了。

周六,天下起了细细的毛毛雨,时下时停。

在雨停的间隙,古迪兰和欧秀拉出来散步,朝威利湖边走去。

天色空濛,小鸟在嫩绿的枝头上鸣唱,大地万物都在复苏生长,四周扑来细腻、柔和而润滑的晨雾,让两位姑娘心旷神怡。

路边黑刺李绽开了湿漉漉的白花瓣儿,琥珀色的小果在鲜花丛中微微地闪着光。

雾中那紫色的树枝显得黯淡,高高的树篱也像幽灵似的熠熠生辉,走近了才看得清。

这个早晨,充满了新生。

  两姐妹来到威利湖边,湖上一派迷蒙,与远处湿漉空濛的树木草地融成一片。

路边的甲虫叫声十分悦耳,令人心动。

小鸟在树上对唱着,湖水神秘地汩汩流淌着,这一切汇成了迷人的一幕。

  两位姑娘飘然而至。

眼前,靠近路的湖边,一棵核桃树下掩映着一座爬满青苔的泊船处,一只小船泊在那儿,在灰白的水中如影般荡漾着。

夏天即将到来,到处都是浓荫。

  忽然,从泊船处闪出一个白色的身影,动作极快地穿过那个旧码头,一跃而起,人影在空中划了道白色弧线,水面上飞溅起一团浪花,接着舒缓的涟漪中钻出一个游泳者。

他正向微波粼粼的湖心游去。

他竟钻入了这纯洁透明的天然水域中。

  古迪兰站在石墙旁边看着。

  我真羡慕他呀。

她用一种满怀渴望地低音说。

  哦,欧秀拉打了个冷颤说,好冷!  是冷,但在这儿游泳多棒呀!姐妹俩站着,看着游泳者向着远处湿蒙空旷的湖面游去。

他的身体随着他击水的动作,上下交替,两只手在薄雾和轮廓模糊的树丛中划着弧线。

  你不希望那就是你吗?古迪兰看着欧秀拉问。

  我希望。

欧秀拉说,不过不能肯定,这天水太凉了。

  是啊,古迪兰不情愿地说。

她依然入迷地看着湖心游动的人。

他游了一段距离便翻身仰泳,从水面上看到了站在墙边的两位姑娘。

随着他身体微微起伏,她们可以看见了他红润的脸,也感觉到他也正在看她们。

  是杰拉德·克瑞奇。

欧秀拉说。

  我知道。

古迪兰回答。

  她伫立着,凝视他的脸在水上起伏,盯着他稳健地游着。

他边游边看她们,他为自己深深地感到自豪,他感觉自己处在优越的位置上,自己拥有一个世界。

他可以我行我素,丝毫不受他人的影响。

他喜爱自己那强有力的击水动作,喜爱冰冷的水猛烈撞击他的四肢将他浮起。

他可以看到湖边上的姑娘们在看他,这真让他高兴。

于是他在水中举起手臂向她们打招呼。

  他在挥动胳膊呢。

欧秀拉说。

  是啊。

古迪兰回答道。

她们仍然看着他。

他又一次挥舞着手臂,表示看到了她们。

  他像雾中人一样。

欧秀拉笑道。

古迪兰没有吱声,只是站在那儿静静地望着湖水。

  杰拉德忽然转过身,用侧泳的姿势迅速地游开了。

他现在是自己一个人,独在水的中央,好似拥有整个水面。

在这个没有限制的天地中,他快乐于自己的与世隔绝。

他幸福地舒展双腿,舒展全身,没有束缚、没有牵挂,惟有这个水的世界中的自己。

  古迪兰对他羡慕得感到心痛。

尽管这种与世隔绝的状况和对水的世界的占有只是短暂的时间,她也是那样的向往。

她站在公路上,就感觉到自己像被打入了地狱!  天啊,做个男人该多好啊!她叫道。

  什么?欧秀拉惊讶地问道。

  自由自在、为所欲为!古迪兰大声说,兴奋得脸色红润。

如果你是男人的话,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就不会有女人所遇到的那些数不清的麻烦和障碍。

  欧秀拉不明白在古迪兰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竟说出这些话来。

她无法理解。

  你想做什么?她问。

  没什么。

古迪兰赶紧大声表示反对。

只是假设而已。

假设我要在这水中游泳吧,可这不可能的。

我不可能现在脱了衣服跳入水里,这是不可能的事。

可这却是多么不合理啊,简直阻碍了我的生活。

  激动和愤慨使她满脸通红。

这让欧秀拉觉得不知所措。

  俩姐妹继续在路上走着,她们在肖特兰兹下面的树林中穿过。

她们抬头看去,那座狭长低矮的房子在潮润的清晨里显得黯淡而有魅力。

有几棵雪松树就斜斜地掩映在它的窗前。

古迪兰似乎在认真地琢磨着这幅图景。

  你不觉得它很迷人吗?欧秀拉。

古迪兰问。

  非常吸引人。

欧秀拉说,幽静迷人极了。

  有很有风格,而且也有年代了。

  什么年代?  是18世纪。

确切地说,多萝茜·华兹华斯①和简·奥斯汀的年代!不是吗?  ①朵拉茜·华滋华斯(1771—1855),女批评家,威廉·华滋华斯的妹妹。

  欧秀拉笑了。

  难道不是吗?古迪兰说。

  可能吧。

不过我觉得克里奇家的人跟那个时期不般配。

我知道克瑞奇正在建一个电厂,为了给房屋照明。

他正在进行最时髦的改造。

  古迪兰迅速地耸了耸肩。

  当然,她说,那是不可避免的。

  绝对的。

欧秀拉笑道。

他总是一下子就做了几代人的事。

人们因此都恨他。

他总是强拎着别人的脖领子,牵着他们走。

等他把一切能改进的都改进好,没有什么其它事可做了的时候,他就会活不下去了。

当然,无论如何,他应该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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