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几种语言穿插着进行交谈,但双方都以法语为主。
可是他的每句话要么以结巴英语结束,要么以德语收尾,而她呢,则熟练地用信手捻来的一个个词组结束句子。
她特别喜爱这些交谈,里面充满着奇异的表达方式,时而一语双关;时而闪烁其词;时而模棱两可。
用三种语言进行交谈,就像用三色丝线编织锦缎,给她一种真正的感官享受。
①约翰·弗莱克斯门(1755-1826),英国新古典主义艺术家、雕刻家。
②威廉·布莱克(1757-1827),英国诗人、画家、雕刻师、神秘主义者。
③亨利·傅斯立(1741-1825),瑞典画家,以莎士比亚剧景和戏剧性的梦幻画著称。
④路德维希·费尔巴哈(1804-1872),德国唯物主义哲学家。
⑤阿诺德·勃克林(1827-1901),瑞士画家。
交谈时,他俩围绕着激情的火焰徘徊犹豫,虽然心照不宣,但是谁也不去点破。
他想表达出他的激情,但又有点不太情愿。
她也想说,但又怕说得过早,就无限期地推迟着。
她对杰拉德仍怀有一丝怜悯,还没有和他完全决裂。
最为重要的是,她不能够忘掉过去他俩的缠绵,这使她欲罢而不能。
毕竟他们曾经有过关系,她感到自己被一条无形的绳索永远地和他绑在了一起——因为他们曾经有过关系,因为那天晚上他在丧魂落魄的时候,闯进了她的屋子。
杰拉德对勒尔克越来越厌恶,恨得咬牙切齿。
他原本并不把这个人放在眼里,根本就轻视他。
可是当他觉得古迪兰的血管中已经渗入了那个家伙的影响时,情况就不一样了。
想到勒尔克左右着她的行动和思想,杰拉德就要气得要发疯。
什么东西使你迷上了那只小爬虫?他迷惑不解地问道,因为他这个堂堂男子汉看不出在勒尔克的身上有什么非常重要或吸引人的东西。
杰拉德希望能从勒尔克身上找到英俊或高人一筹的东西,好来解释他为什么能赢得女人的芳心。
但是,他除了看到一只令人恶心的小爬虫外,一无所获。
古迪兰气得满脸通红,对于这种攻击她无法原谅。
什么意思?她问道,天哪,幸好我没嫁给你! 她那轻蔑的嘲笑的口气刺痛了他,让他哑口无言,但他很快又缓过神来。
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他咄咄逼人地重复道,他的哪一点迷住了你? 我什么也没迷上。
她冷冰冰地说着,一副天真而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
不,你被他迷住了,你被他那条干瘪的毒蛇给迷住了。
就像一只惊呆的小鸟,眼见就要掉入他口中。
她铁青着脸怒视着他。
我不许你对我评头论足。
她说。
不管你愿不愿意,他回答说,这都改变不了事实。
你就要掉下去,拜倒在那个小虫子的脚下。
我不想阻止你,跪下来亲他的脚去吧。
不过,我只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使你这样鬼迷心窍——到底是什么? 她默默不语,脸气得发紫。
你怎么敢来对我这么大发脾气?她叫起来,你怎么敢,你这个小土豆,你竟欺侮我。
你有什么权力这样对我? 他的脸白净发亮。
她知道自己在他的控制中。
正因如此,她对他恨之人骨。
她觉得很奇怪,她的这股仇恨的力量怎么就没有杀了他。
但在心里,她已把站在面前的他杀死,完全抹去了。
这不是一个权力问题,杰拉德说着坐到凳子上。
这同我是否有权指使你毫无关系——尽管我拥有某些权力,你不要忘记。
可是我想知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楼下那个雕匠,那个小流氓五体投地。
是什么让你像一个很可怜的小爬虫一样地拜倒在他的面前,我想知道你所追求的是什么? 她靠窗站着,听他说完,接着,她转过身来。
你真想知道?她若无其事地、声音锐利地说,你真想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可取吗?因为他能理解一个女人,因为,他一点都不笨。
就是因为这个。
杰拉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谲阴险的、动物般的笑容。
可那是一种怎样的理解呢?他说,那是一只跳蚤的理解,一只尖嘴跳蚤的。
你为什么拜倒在跳蚤的理解面前呢? 你不认为一只跳蚤的理解要比一个傻瓜的理解更有意思些吗?她问。
傻瓜!他重复道。
傻瓜,一个自以为是的傻瓜。
她说。
你骂我是傻瓜吗?他问,好吧,我宁愿就像现在这样当傻瓜,也不愿做楼下那只跳蚤。
她盯着他。
她对他身上的一种呆板、盲目和傻乎乎的神情感到讨厌,这使她忍无可忍。
你最后的那句话彻底地露出了你的真面目。
她说。
他坐在那儿,有些迷惑。
我不会在这里呆久的。
他说。
她冲着他发火了。
记住!她说,我和你以后完全各不相干——我一点也不靠你。
你安排你自己的事,我做我的。
他深深地回味这句话。
你是说从此以后,我们俩就是陌路人了吗? 她一愣,脸涨得通红。
他在给她设圈套,趁着她没有什么准备时,让她回答,她转身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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