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灭国三月,春暖花开,大淼的三十万大军陈兵关外,战争开始了。
大淼的军力分为两股,一股为主力,即三十万陆军,联合雄单五万兵马从建安一线进军,寻常规路线向前推进,另一股却是首次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大淼第一海军,五十艘战舰载着连同军校见习师生在内的三万人,从天津港出发,经渤海,三日内到达高句丽的海岸线,配合新罗二十万大军从后方对高句丽发难。
小野妹子作为倭国代表也被邀请上了战舰,以便在战争之后迎回他的同伴。
当小野妹子站在码头上看到巨楼一般威武的战舰的时候,嘴巴裂成了大O,顾不得仪态指着战舰全身颤抖——这、这是船?!分明是飘浮在海面上的移动小城堡!那旗舰的船头筑着一只青龙,它高昂着头颅,愤张着利爪,张开巨颚露出尖锐的牙齿,似乎随时会化身为龙将敌人撕碎!受过关照的海军将军韩贵平故意淡然地说:是的,这是我大淼工部军事司最新研制的龙牙战舰。
他又略显沮丧地说,只可惜这只是其中的星级战舰,是最小的,只能装载六百人,而且满员之后也只能在海上停留两到三个月。
六百人,三个月——这是什么概念?!倭国不要说造出这种体积战舰,单说能维持一百个人在海上走一个月就已经要举国欢庆了,否则倭国一次派出的使臣团也不会才几十个人,还要分好几批来往!小野妹子已经无话可说了,他意识到这次让他前来不单是为了迎接同伴,更是大淼皇帝给他的一个警告:不要挑战大淼的权威!接下去小野妹子又看到了饕餮运输舰,这种从福船形态改良后的运输舰,不但负荷更大,而且速度也有了大幅度提高,更加适合海战使用。
而根据韩贵平的说法,这仅仅是饕餮系列的试验品,还远远没有达标。
小野妹子眼珠子转转,说:贵国的造船技术实在太令人惊叹了!真希望有一天能亲眼见识一下这样的技术是如何诞生的!果然被皇帝陛下猜中了!韩贵平在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露出一脸惋惜,说:真是可惜,我们的军工产业是禁止闲杂人员参观的,连在下都无缘见识!小野妹子一愣,又听韩贵平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上次有一个雄单的奸细想混入我国军事器械研发所窃取机密,结果被警卫发现送到了刑部。
那个奸细在刑部呆了不到两天,各种刑具还没轮上一遍就全交代了,连雄单王一天上几次厕所都说了,还被《大淼日报》当成笑话注销来。
韩贵平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捕捉小野妹子的反应,果然看到小野妹子一脸阴郁地站在那儿,神色变幻不定,大概在思考自己的人能不能经得住大淼刑部的拷打吧?韩贵平暗自偷笑,又想起驻海军的刑部刑讯人员,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时候韩贵平还是军校的学生,听了这个笑话就嘲笑雄单的奸细太软弱,扬言要是自己就算死也绝对不会出卖国家,却不想这话被刑部的人听到了,阴森森地来问要不要试试,自己一时冲动就答应了,结果……咳,那样惨烈的经历不提也罢,但韩贵平算领教了那些古怪刑法的利害,明白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同时也因为这件事,军校增加了一门反刑讯课,让全校学生都体验了一把刑部的厉害。
从四月到月间,陆军方面,右将军李鉴先于建安大败高句丽军,斩首数千,随后左将军纪齐十天攻下了盖牟,俘获2万。
纪齐李积攻占盖牟后,渡过了辽河包围了辽阳,他借口后勤物资尚未到达,让雄单消耗了不少兵力,这才拿出了攻城武器。
近几年来战争器械发展迅猛,在神臂弓和多孔弩车的基础上,借助先进的数学、物理知识,延伸和改良了多种器械。
纪齐昼夜不停的用冲车、抛石机猛攻,不出五日了阳城破。
此役俘杀高句丽军两万余人,俘获男女四万口。
这时与纪齐军队交错前行的李鉴幼军也包围了白崖城,与前来救援的高句丽军激战,改良型多孔弩车之下联军几乎无战斗减员,最终大胜高句丽援军。
于是辽阳城破半个月后,白崖城投降。
到了六月下旬,淼军包围了重镇安市城。
守卫安市城的是高句丽名将杨万春,这个人很了不起,曾被唐太宗称为材勇。
前世的唐军策略失当,竟扬言要屠城,导致城中军民无路可退为由全力死守,以致于唐军在安市城下从六月水草丰茂打到九月大地冰封还没有攻下,最后唐军不得不退兵。
再说这时的大淼—雄单联军,因为时间距离玄澈规定的日子还早,所以大淼军队很有闲情逸致地让军校的见习生们尝试了各种方法,反正有多空弩车保底,敌军杀过来我们逃就是了,根本不用担心战斗减员问题。
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高句丽军队在吃亏两次之后就学起了乌龟,躲在城里不肯轻易露面。
安市城被围半个月后,高句丽派十五万人来驰援,被纪齐大败,斩杀高句丽军两万人。
这场战役中一名前来实习的军校学生陆忠崭露头角,冲锋陷阵所向无敌。
其事迹传回朝廷,皇帝感叹道:朕不喜得辽东,喜得陆忠也!高句丽败军中的三千多名靺鞨族士兵被纪齐坑杀,另外大概有三千名中下级军官被迁居到内地,其余全部放还了。
此役联军光战马就缴获了五万匹,高句丽举国震惊,其中几个城池守军与百姓弃城而逃,数百里内断绝人烟。
另一方面海军也不甘示弱。
韩贵平的水军从山东渡海到辽东半岛,攻占了卑沙城,俘八千。
船上携带的约两万五千军人随着新罗二十万军队从后方进攻,因为这批海军陆战队还只是雏形,故而始终在新罗军大阵后方参观。
让人没想到的是,战事进行到一半,原本宣称中立的百济突然倒戈,袭击了当时正在攻城的新罗军队,在新罗军后面的大淼军队立刻反应出了他们的训练有素,在措手不及被偷袭的情况下,迅速完成了整顿集合,这两万五千人与百济十万军队殊死拼搏,最后剩下不到一万人,却让百济付出了将近九万军队的代价。
百济的倒戈和一万五千人的覆没激怒了本来只是看好戏的大淼海军,五十只战舰携带威力最大的远程攻击炮弩,沿着百济的海岸线扫荡,白济的沿海城市几乎成废墟。
而新罗也趁着高句丽西线战事吃紧,回头给百济迎头痛击。
结果高句丽还没有完蛋,百济先崩溃了。
玄澈听了这个消息只为了自己忽略了百济而自责。
百济平时看起来挺听话的,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倭国蛇鼠一窝的货色。
前世唐太宗攻打高句丽之前,百济就先背叛了大唐,转而向日本朝贡,比那墙头草还没有气节。
后来唐军和新罗军剿灭百济,日本居然不知好歹发动了白江村大战妄图给百济复国,结果可想而知,日本大败,引发了日本官方与民间的大规模遣唐使。
再说回那西线陆军。
八月底,大淼——雄单联军已经兵临平壤城下,围了平壤将近一个月,饿得里面的贵族面黄肌瘦,这时入了九月,气温渐渐降低,不再适合大淼行军,于是大淼在和高句丽签订了不平等条约之后停止了战争。
大国对小国最好的战略就是拖,此战已经狠狠地摧毁了高句丽的底子,接下去,便是一年一次的骚扰战术了,那将成为大淼军队的见习战争。
高句丽的战争结束了?那就轮到雄单了啊……清凉殿里某人如是说。
于是乎——高句丽的战事刚刚结束,没等大淼举国臣民欢呼,雄单偷袭大淼军队的消息就紧跟着飞来了,大淼上下出现了短暂的失音,随后爆发出了天雷般要求报仇的呼喊。
连战前动员也不需要,大淼的利剑转头挥向了那片大草原。
雄单王的道歉国书也无济于事,大淼军人的耻辱要用雄单的血来洗刷,况且这片广袤草原游离在母亲怀抱之外很久了,也该是回归的时候了。
大淼在宣战的一刻就断绝了与雄单的全部经济来往,雄单那一点点早就被贸易蚀空的国力在大淼面前不堪一击,大淼的军队只花了一个月就横扫了整个草原,其中有一半的部落在大军来到之前就投降臣服了,天下的百姓都是一样的,吃饱穿暖才是他们关心的,如果战争只能带来灾难,他们更愿意选择和平。
大军赶在冬季落雪之前回到了关内,在高句丽连同雄单战役里,陆军损失不超过四千人,海军的损失则有些惨重,主要是那些海军陆战队的战斗减员,战舰倒是毫发无伤。
版图扩大了将近一倍,没有人可以忽视的伟大功绩,而清凉殿里那个丽人只是淡淡地微笑,似乎是理所当然。
他看着书房墙壁上悬挂的巨大的地图,目光落在了西北了那片土地上。
玄沐羽从后面环抱上玄澈,在他耳边感叹:你会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玄澈被玄沐羽喷在颈间的热气弄得痒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笑道:你不喜欢吗?当然喜欢……玄沐羽只说了半句话。
玄澈微微挑起了眉毛,等待玄沐羽的下文。
良久,玄沐羽才叹息:你越来越辉煌,我更加配不上你了……玄澈慢慢转过身,捧着玄沐羽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在那之前,我只是你的情人。
情人?玄恪迈入大殿所听到的第一个词就是这个。
情人,他知道,就是两个相爱的人。
所以父皇和皇爷爷是相爱的吗?玄恪觉得自己的小脑袋像浆糊一样搅成一锅,他怯怯地叫了一声父皇和皇爷爷,看到两个人转过来,皇爷爷的脸色似乎还带着某种幸福的余韵,而父皇却是从认真里透出一丝尴尬。
玄澈连忙脱离了玄沐羽的怀抱,走到面前,说:恪儿怎么来了?玄恪这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他拉着玄澈的衣袖,说:父皇,我知道了,大捷噢!我来给父皇祝贺的!我就知道父皇是最厉害的!玄澈浅浅地笑,掩饰不住的骄傲,被孩子崇拜是每个父亲最得意的事吧。
玄恪看看玄沐羽,后者因为幸福的事被打断了而有些不爽,但注视着玄澈背影的目光却是温柔而深情。
玄恪或许不明白什么是深情,却也知道那如水的温柔是皇爷爷对别人从未流露过的,记得父皇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有时自己扑到皇爷爷怀里撒娇,皇爷爷虽然会露出笑容,但也和今天这样的温柔完全不同。
玄恪很疑惑,为什么皇爷爷看父皇不是像父皇看自己那样呢?下午玄恪回到了东宫,恰逢宁怀善来给他上课,玄恪想了又想,虽然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但还是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宁少傅,怎么样的两个人会相爱呢?宁怀善想了想,说:大概是彼此关心、彼此爱护的两个人吧。
玄恪问:那我和父皇可以相爱吗?父皇就很关心我,我也很关心父皇呢!宁怀善笑起来,说:那怎么可以。
你们是父子,父子相爱是有违伦常的。
那……有违伦常会怎么样?大概……天理不容吧!天理不容!玄恪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宁怀善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他脑袋里炸响,炸得他脑子一片空白,又有一股不甘心驱使着他问:是不是、是不是所有的父子都不可以?宁怀善虽然奇怪玄恪的反应,却以为是玄恪不懂事,以至于对他的父皇产生了依恋——那样美丽温柔的人确实很容易让人迷恋吧。
宁怀善便没有在意,说:这是当然,即使是养父子、师徒弟之间也是不可以的,更何况亲生父子呢?玄恪的脸色唰地白了,宁怀善以为自己猜对了,想了想,又说:而且,若是父子的话,双方都是男性又怎么能相爱?这不单有违伦常,更是伤风败俗。
玄恪下意识地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口中喃喃自语:不、不是的……父皇不是这样的人……宁怀善没听清玄恪口里说什么,只是见他反应巨大,有些担心地拍拍他肩膀问:殿下,怎么了?玄恪刚被宁怀善触碰到立刻惊叫着跳起来,宁怀善反而被他吓了一大跳。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很久,玄恪突然回神,僵硬地做回位子,讪讪道:对不起……宁怀善疑惑地看着玄恪,却见玄恪突然抬头,眼中所有情绪已经敛去,清脆的童音说:宁少傅,我们继续上课吧。
果然是陛下的孩子,这么小已经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宁怀善感叹着,不再追究玄恪的异样,开始一天的课程。
一个下午玄恪都是浑浑噩噩,宁怀善教的东西也是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好容易熬到了下可,玄恪跌跌撞撞地回到卧房,看到小狐狸趴在他床上假寐,便一把抓起小狐狸紧张地大叫:梅花,梅花,你快醒醒!小狐狸莫名其妙突然被人吵醒,揉揉惺忪的睡眼,看到玄恪青白的一张脸,吓了一吓,赶忙问:怎么了,小恪恪?你的脸色好难看!玄恪几乎是哭丧地脸问:梅花,你和我说,是不是父子相爱是不对的?小狐狸没注意到玄恪慌乱中隐含期冀的目光,而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说: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好像是这样呢。
小恪恪是在问澈澈和羽羽吗?你觉不觉得他们很般配……玄恪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根本没有听到小狐狸后面的话。
九月时,大军归朝,倭国使臣团也一并到达。
他们递交了国书,题头词是日出处之国之天皇致日落处之国之天子之书。
玄澈冷笑一声,将国书在群臣中传阅,看过之人解释义愤填膺。
玄澈对那使臣代表笑吟吟地说:日出处之国之使臣,你们最好对这份国书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是你们想成为日落处之国的一块飞地的话,朕不介意试验一下我国的海军。
倭国使臣面色惨白地站在大殿之中,耳边轰鸣的是群臣万岁的山呼。
注1:战争的过程基本上是参照唐太宗对高句丽第二次战争的过程,只是对其战略或战术错误的地方进行了改动。
顺便说一下,高句丽在战前干过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就是高句丽花费了巨大人工物力,在沿唐边境修筑了长城,自夫余城(注:今吉林四平市以西)至海,长千余里,十六年修成。
可能唐朝又对此表示过不满,据说泉盖苏文就对一个大概是唐朝的使者之类的人嚷嚷:我们修长城,干你们鸟事?注2:关于百济倒戈的问题。
唐朝开国的时候,高句丽联合百济攻打新罗(这是唐朝的盟友)。
百济为了对付唐新联盟,从唐的朝贡国倒向日本,成为日本的朝贡国。
所以公元660年,唐朝干脆和新罗联手灭了百济。
而公元663年,日本打着百济复国的旗号进攻朝鲜半岛,但被唐新联军新罗,这就是史上有名的白江村大战,之后日本官方与民间开始了大规模的遣唐史。
日本史学将此与二战齐名,是日本国家史上两次败于敌国而转型向敌国学习的转择点(话说小日本低头学习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历史上两次重大飞跃蜕变——大化改新和明治维新——都是这么来的,不过按照他们的历史来看,接下去的日子他们就会慢慢衰败下去……如果中国迎头赶上,估计百年之后日本又要来一次遣中使了)。
注5:题头词是日出处之国之天皇致日落处之国之天子之书的这份国书,本来是由小野妹子带来的,因为我前面忘记了,所以这里补上。
第99-100章99、言尽今年临澹的冬天特别冷,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个月,所有人都说这是上天有感皇帝的恩德,降一场瑞雪预兆丰年。
御花园里的积雪还没有完全铲掉,玄恪穿着厚厚的棉袄坐在雪地里,他和小狐狸捏出一个个小小的雪球丢来丢去,好不快活。
玄澈牵着玄沐羽来到御花园,正好看到玄恪被雪球砸中正脸,玄恪没头没脑地丢出手中的雪球,小手在脸上一抹,抹去了大部分的雪。
玄澈笑着上前伸手为玄恪拭去脸上的雪屑,说:别感冒了。
玄恪不自然地退后一步,讪讪唤了声:父皇。
玄澈突然发现这孩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似乎不再那么粘人了,大概是男孩子长大自然就不常撒娇了,又想到玄浩倒是个特例,长那么大了还爱对哥哥撒娇——呃,玄浩对自己的感情或许不那么简单。
玄澈笑笑说什么,站起身来,刚好让从后面走上玄沐羽搂住他。
玄沐羽拉过他的手,搓揉这他冰凉的指尖,心疼地说:你身体又不好,不要碰那么冷的东西。
玄澈不喜欢和玄沐羽在孩子面前亲热,挣了一下却没能挣开,玄澈看看自己的手无奈地说:我没有那么脆弱。
玄恪看到自己的父亲和爷爷在自己居然也如此亲热,顿时心头慌闷,不想再看,跑到一边抱起小狐狸,说了声:父皇,我和小狐狸进屋了。
说着他就抱着小狐狸跑走了。
看着玄恪跑掉的小小身影玄澈只是宠溺的笑,玄沐羽眼中却闪过一抹暗色,他看看玄澈,轻声说:恪儿最近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玄澈不在意地笑笑,说:小孩子嘛,由他去吧。
玄沐羽不以为然地说:以往的皇子到他这年龄手上都不知沾了多少阴谋,哪还能像他这样单纯?你也别太宠他了,他是大淼的太子,迟早要继承皇位的人,纯如白纸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关系,我这身体还能撑上几年,就让孩子慢慢学吧。
玄澈微笑,一如既往的温柔。
等年底的国库预算过去了,各种政事也告一段落,满朝文武终于有空停下来吃一顿年夜饭,将去年因为战争而疏漏的新年给补上。
皇家到了玄恪这一代人丁单薄,加上玄澈不重等级,一家人总是围在一张桌子上吃。
和以前比起来,三个人——噢,还外加了一只小狐狸——的年夜饭虽说有些冷清,但别有一番温馨滋味。
玄沐羽给玄澈斟上一杯酒,道:澈,这酒暖胃,你可以喝一点。
玄澈抿上一口,那酒香醇厚却不浓烈,甜中带一点酸,温润地在口中转了一圈便滑下胃里,胃里便有一股暖流缓缓流动,让人惬意非常。
果然是暖胃好酒。
玄澈笑问道:是山先生送来的酒吧?山先生便是多年前玄澈的老师山子落,当年玄澈参政之后太傅这一职便渐渐悬空,山子落不久也就辞官而去。
似乎是在全国周游了几年,中间陆陆续续和玄澈多有来往,统一战争前夕还给玄澈送礼一块上好的端砚,正是他在端溪游玩时得到的好东西。
又过了两年,山子落不知哪里来的兴头开始酿酒,他酿的都是果酒、花酒,风味独特,倒也受人欢迎。
年前他就送了几坛风味独特的酒来聊表心意。
是啊,前段时间你那忙,酒送来了就一直搁在地窖里。
玄沐羽随口解释,也为自己倒上一杯。
玄澈只是抿了一口就放下杯子,却不想小狐狸跳过来呲呲两声就把杯子里的美酒喝干净了。
不过小狐狸的酒量似乎不行,才一杯酒就让他的皮毛火红得如同要烧起来一般。
小狐狸呜呜地叫了两声,在场的人都听得出他叫声中的欢喜,原来还是个好酒的狐狸。
玄澈和玄沐羽听不懂小狐狸的话,玄恪却听得明白,那小狐狸分明在说:好好喝的酒噢!宝宝你也来喝!玄恪听了立刻眼巴巴地看着父亲,无比期待地叫道:父皇,人家也要喝!玄澈不知是小狐狸怂恿的,还是以为是小孩子贪新鲜,便好笑道:小孩子不要喝酒。
人家才不是小孩子呢!玄恪嘟起小嘴抗议,这酒这么香,人家也想喝!恪儿年龄太小,只能喝果汁。
玄澈故意板起脸,只是眼中的笑意一点也瞒不过鬼精灵的玄恪。
玄恪看了有戏,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扑到玄澈怀里打滚撒娇:父皇~玄澈搂着他任他折腾,只是笑眯眯的,却不松口。
玄沐羽看着这对父子笑着摇头,自己也扣起酒杯喝了一口。
比起玄澈他才是真正的风雅之人,优雅地端起酒杯,先是晃了晃,看那波光摇曳,又是闻,任异香萦绕鼻尖,然后才是尝,美酒轻触滑过舌尖,感受上好丝绒滑过肌肤的幼滑。
只是到了这里,玄沐羽忍不住看一眼玄澈,似乎是想起抚摸过爱人身体的手感也是如此令人流连。
玄澈显然读出了玄沐羽眼中的意思,对于能用目光挑逗情丝的情人他只能毫无办法地移开目光,面上透出些微的潮红。
玄沐羽暗自嘿嘿一笑,终于将那美酒一饮而尽。
这两人的情感交流显然没有逃出另一个人的眼睛。
玄恪扑在父亲的怀里将这一切看得分明。
他对自己父亲和爷爷乱伦之事本来就心有芥蒂,只是先前新年团圆的气氛也让他暂时忘了这件事,现在突然如此近距离感受到这份若有若无的暧昧,心下极为不快。
玄恪毕竟还是个孩子,情绪藏不住,心里不痛快,脸色立刻沉了,撒娇的动作也停止了。
玄澈感觉到孩子的突然静止,便低下头来看,正好对上玄恪乌溜溜的眼睛,这双清澈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分明是不满和厌恶。
玄澈心里颤了颤,手上动作也僵了一下,玄恪动作出乎意料的灵活,只是这么一僵,他就已经跳了出去。
玄恪大概感觉到自己如此不妥,脸色讪讪,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开始低头扒菜。
玄澈看着玄恪坐回自己的位子也没说什么,只会抬头对玄沐羽笑了笑,似乎在说没事。
玄沐羽微微点了头,同样没说什么。
一个曾经的帝王,一个现在的帝王,一个未来的帝王,显然都不是擅长活络气氛的人。
本来开开心心的晚饭突然变得安静异常。
小狐狸有些茫然地左右看看,不知是明白了什么还是直觉使然,也跳回了他原来的位置吃东西。
玄恪一个孩子哪里沉得住气忍受这种气氛,随便扒了两口饭就要告退。
玄澈不欲为难他,便让他下去了。
大殿之中只剩下玄澈和玄沐羽。
玄沐羽看着玄澈默默地夹了一口菜,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好象那一筷子菜,被细细地咀嚼着,各种味道不一而足。
虽是美味,但过于细致的撕咬也让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玄沐羽缓缓开口道:要不要去和他说点什么?玄澈知道玄沐羽说的是什么。
如果说以前没看出来,这次玄恪表现得这么明显,玄澈一颗七巧玲珑心怎么还会猜不出玄恪是什么想法,况且这段不伦之恋又是让玄澈始终挂在心上的忌讳。
当初玄澈和玄沐羽第一次发生关系后出走,三年未归,并不是玄澈看不清自己的感情如何,而是他没有办法去面对这份感情之外的东西。
他爱上了自己的父亲,他要如何面对信赖自己的妻子?如何面对崇拜自己的臣子?这不是云昭和外界能不能接受的问题,而是玄澈作为丈夫和君王的担待——虽然出走也不是一个勇敢的决定,但那时要玄澈强装平静面对这一切,他没有那么伟大,他做不到。
人都是有底线的,玄澈的底线就是不论前路多面艰难,起码清凉殿里会有一个人等着他看着他,但前提是这个男人的身份是他的父亲、他的知己,而不是他的情人。
不意外地说,听到云昭的死讯,玄澈在怅然愧疚之余,更多的可能是一种解脱。
后来如何选择回来相爱,可能只是一种冲动,也可能是对理想执着追求的妥协。
但玄澈从来没有认为过和玄沐羽的感情是对的,同性之爱就是他心中的一道坎,更不要说乱伦。
为了隐藏这个皇室的特大丑闻,宫里有多少人死于非命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想去面对,心中的对错是非已经让玄澈很辛苦了,如果能逃避一点,他宁愿逃避一点。
只是,如果那个人是自己唯一的血脉,玄澈又能如何?杀?玄澈没有冷血到这个地步。
解释?能解释什么?玄澈甚至无法说服自己认为这不是一件错事,更何况说服他人?林默言、森耶这些人可以接受那个枉顾伦常的主子,因为他们的灵魂已经属于这个被他们全身心膜拜的男人,但是这不代表别人也可以。
玄澈和玄沐羽不同,玄沐羽本质上就是一个极度自我的人,他可以不要江山,不要血脉,不顾世俗的眼光,他可以选择只做一个好情人,而抛弃君王、父亲、丈夫这些身份,但玄澈做不到。
玄澈心中有这样那样的责任和义务,虽然绝境之下他可以为了玄沐羽抛弃一切,但在这之前他只能被君王、父亲、榜样这样的世俗形象束缚着。
他挣不开,也不会去挣开,他总是努力做到尽善尽美,但是世间没有什么是尽善尽美的。
这一切玄澈都看得很清楚,他不指望玄恪能宽容这种罪恶,所以他要玄恪用心学会的第一课就是:将品格和才华分别看待。
如果这个孩子有一天和自己反目成仇,玄澈不希望玄恪因为某种执念而将整个国家绑上仇恨的战车,那会毁了自己努力过的一切——这不值得。
玄澈的眸光黯了,垂着眼帘,轻声反问:我能和他说什么?是的,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但玄沐羽还是说:他终归是要知道的,与其让他从别人那里听到,倒不如由你来告诉他。
起码你说的更接近真相。
玄澈沉默了很久,终于点头。
玄澈让玄沐羽现回寝宫,而自己去了东宫。
玄澈没让人通报,轻轻进了玄恪的卧房。
大床厚厚的被子里拱出一个小小人形,玄恪闷在被子里,小狐狸在怀里已经快被他勒死了。
玄澈在床边坐下,轻柔地拉下将玄恪整个人都蒙住的大被,温声唤道:恪儿。
玄恪这才转过身来,因为缺氧他的眼眶有些青黑。
玄恪看着父亲,嘴唇嘟得高高的,红润润的像水晶果冻,但这说明他很不高兴。
玄恪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却还是问:恪儿,生气了吗?玄恪不回答,咬咬唇,从被窝里钻出来趴到了玄澈大腿上,双手抱住玄澈的腰,脸在他腿上蹭了蹭,才委屈地叫了声:父皇!玄澈很是心疼,因为自己的错误让孩子受了委屈。
他很容易想象这个孩子现在的心情如何,自己最爱的父亲却和自己的爷爷乱伦,换成自己,恐怕也很难接受。
只是玄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吗,还是保证?都不可能。
玄恪委屈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直直瞅着父亲,道:父皇,你和皇爷爷……是不对的是不是?玄澈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玄恪如此直白是好还是不好。
玄澈没有犹豫,有些事情不可能瞒天过海。
他点头说:嗯,是不对的。
那为什么还要……还要这样呢?玄恪的眼中有不解有激动。
玄澈抚摸着玄恪的小脸,孩子的肌肤像牛奶一样润滑,先前因为呼吸不畅而留下的些许红晕让这张精致的脸染上了瑰丽,这双眼睛像极了自己,黑白分明,灵动纯澈。
玄恪几乎是另一个小玄澈,但玄澈不能理解这样一个小小孩童如何让人产生情欲。
玄澈注视着这张小脸沉默了很久,半晌方问:恪儿知道什么是爱吗?玄恪摇头:什么是爱?我也不知道。
玄澈说,答案很出人意料,父皇也从没想过会爱上一个男人,更不要说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
父皇一直觉得男人和女人才是天经地义的,就像当年我和你母后,我忙于政事,但是每日回到东宫会看到你母后在等着,有一种很平静的感觉。
父皇爱母后吗?玄恪问,但问了又觉得没有必要问,当年父皇和母后就是人人羡慕的鸳鸯,除了母后父皇从没有纳过妃子,即使就在前段时间还有人说要填充后宫也被父皇拒绝了,父皇应该是很爱母后的。
可是父皇和皇爷爷……前段时间的拒绝现在想来似乎是为了另外一个理由,玄恪突然怀疑了。
玄澈果然是摇头:不爱。
父皇娶你的母后仅仅是为了一份责任,为这个国家挑选一个合适的皇后的责任,而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你的母后出现了,所以我选择了她。
玄恪惊愕地看着父亲,对于父亲所说的难以置信。
但是我既然娶了你的母后就会对她负责,专情不单是对妻子的要求,同样也是对丈夫的要求。
玄澈很认真地说,我曾对你母后说,我这一辈子都只会疼她一人,宠她一人,爱她一人,只是后来……玄澈没有说出当年的事,只是含糊带过,……发生了一点事,我离开了皇宫,连你出生也没能回来,最后只让你母后郁郁而终。
玄恪的心思也是极为灵活,听到这里已经听出了几分情绪:父皇觉得自己愧对母后?玄澈只是淡淡地点头:是,我对不起你母后,我食言了。
玄恪有些恼怒:父皇觉得愧疚仅仅是因为自己食言了?!玄澈意外地看着玄恪,看玄恪因为愤怒而涨红了脸,如何不明白孩子的意思。
玄澈摇头:父皇坐在这个位子上怎么敢说从没有食言过?只是因为我知道云昭对我一往情深,我才愧疚,若是没有干系甚至敌对的人,我怎么会愧疚?玄恪的气消了,心里却是堵得难受。
玄澈看玄恪没有了反应,又说:我知道我不爱云昭,但我也从没有想过去爱其它人,我一直觉得帝王没有什么纯粹的爱情可言,帝王身边的女子对于帝王也不会有什么爱情。
帝王没有爱情,玄澈一直都这么想,他甚至觉得在封建时代所谓的爱情太少,因为包办婚姻,夫妻往往是先结婚再恋爱,可是这时候产生的所谓的爱情在玄澈看来更近乎于亲情,而弱势的女子对于强势的丈夫——比如妃子对于皇帝——的感情,与其说是爱情或亲情,更应该是女子在面对强权、面对命运的某种妥协。
一个女人一辈子只能依附在这个男人身上,他们除了选择去爱,还能如何呢?这是一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无奈,玄澈不想接受这种无奈,也不希望强迫别人接受。
所以当一个崇拜自己又有着皇后潜质的女子出现的时候,玄澈很自然地选择了这个女人终结这份无奈。
只是云昭爱上了自己,深深的、无可自拔的爱恋,所以玄澈才会愧疚,因为他没有办法回应。
若是没有玄沐羽,玄澈会如同他曾经做的那样,给予云昭最接近爱的呵护,如果没有玄沐羽……玄澈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绪有些散乱了,怔了怔,将目光从时空的虚空中抽出,重新聚焦在眼前的孩子身上。
他看到玄恪睁着大眼睛,那目光有探究也有好奇。
玄澈深深的一个呼吸,让散乱思绪带来的浊气排出,说:恪儿……爱一个人,你会想和这个人厮守一辈子,你喜欢看他笑,因为你也会笑,不想让他哭,因为他哭的时候你也会伤心,不会让他受伤,因为所有的伤你都会自己来承担。
他生你也生,他死你也死。
无关年龄,无关性别,无关身份。
玄恪的眼睛里出现了名为茫然的色彩:那父皇和皇爷爷也是这样吗?是。
玄澈淡淡地点头,但世间任何一种力量都无法撼动这种淡然。
玄恪依然不解,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抖:但是……你们是父子……不是吗?沉默。
玄澈没有立刻回答。
玄恪仰面望着自己的父亲,那双无底的黑眸中晃动着他不了解的光。
玄恪突然很紧张,收紧了手臂,没有注意到怀中抱着的腰身已经纤细到即使是一个六岁幼童也能轻松环抱。
玄澈终于缓缓开口,轻柔的嗓音带着不可摧毁的坚定:我爱他,而他,刚好是我的父亲——仅此而已。
100、哀兵如果可以,玄澈希望玄恪能理解他和玄沐羽之间的感情,虽然这几乎不可能。
那日玄澈将所有的话都说完,玄恪给他的反应仅仅是:呆立,沉脸,不语。
关于感情玄澈只能说那么多,说完那一切他只剩下一句话:恪儿,不论你能不能理解这种感情,你都要记住,你不单是一个儿子,更是一个君王,你在宣泄你的私人情绪的时候必须记住——你还有一个国家!很快,玄澈又忙碌起来。
新年过后,小野妹子等第一批倭国使臣团回国,第一批大淼驻倭大使也随同启程,十艘军舰护航,后面还跟着一串即将展开中倭贸易的商船。
顺便一提,这第一个吃螃蟹的商船就是玄澈用皇帝小金库投资的。
既然要走资本主义道路,那就让皇帝带头,做得更彻底一点吧,更何况这笔交易基本上是稳赚的暴利贸易。
海外贸易渐渐展开了,海关自然也不能遗忘,大淼即将开放海参葳、直沽、云间、泉州四大海关,以促进海外贸易的繁荣和规范。
另一方面朝廷将对大淼第一海军进行改组,改名为渤海舰队,并在三年内先后成立和完善北海舰队、东海舰队及南海舰队。
西京第一军事学院改名西京第一军事大学,其中增设独立学院——海军学院。
军事什么的离老百姓还是远了点,但另外一些东西却是他们关注的:税率分层次计算、慈善捐赠和福利救济。
这三项制度都是为了解决——或者说预防——在大淼逐渐走上资本主义道路后,贫富差距过大导致社会矛盾激化所采取的措施。
税率分层次计算一向都是大淼税收的总原则,只是随着社会发展,各种新生事物的出新让这种制度更加细化罢了。
其中细节无需多说,无非就是收入少于多少的免税,又或者是消费某种奢侈产品后必须缴纳超高消费税之类的。
慈善捐赠则是针对富商,只要富商对各公立教育机构或明教的慈善孤儿院进行捐款,一次性或累计达到一定数额后,即将得到政府的各项优惠政策,比如优先获得某些政府项目,而且当捐赠金额足够之后,还可获得荣誉爵位,而爵位的高低更是随着捐赠款项的增多而上升。
不说前者可以让向来有着官商勾结传统的中国商人获得多少便利,就是后面这项,就足以使让那些出不了才子又拼命想赢得官面荣誉的商人们疯狂了。
至于最后一项福利救济,涉及大淼此时的国情,这项制度必然不可能像前世西方那般全民福利的完善,甚至连前世的中国都不如,它暂时只针对部分地区贫困人口中只生育一个孩子的家庭开放,也就是说,如果一对夫妻只有一个或两个孩子还无法保障生活的话,国家将承担孩子的最低抚养和教育费用。
此举在缓解阶级矛盾之余,无疑大步促进了关于少生优育的推广。
由于玄澈也不能肯定这种措施是否得当,所以暂时只在部分人口多而贫困的地区开展,比如辽阳。
说起来,辽阳几乎成了大淼的改革试验田,但不得不说,这里的很多问题在全国都极具代表性,比如人口问题,比如腐败问题,比如旱涝问题。
再说已经展开两年多的两湖和珠崖发展计划,两湖流域在玄泠的领导下已经步入正轨,正处于高速发展阶段,去年粮食大丰收,为攻打高句丽和雄单奠定了坚实的后勤基础,今年将返还去年多征收的战争梁,两湖的农民欢欣鼓舞,种植热情高涨,预计今年有望再创佳绩。
而与此同时到来的还有另一个好消息:二月的时候玄泠的第三个孩子也出生了。
玄泠前两个孩子都是男孩,这回终于来了个女孩,全家都宝贝得不得了。
一向性子内敛的玄泠也忍不住多次来信和哥哥说起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弄得玄澈都有些嫉妒了。
他虽然已经有了恪儿,不过偌大的皇宫只有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感觉确实有些凄凉,更何况有时候他也不免会希望能和玄沐羽有一个孩子,只是考虑到他们之间的上下关系,那么怀孕的那个……每次玄澈想到这里都会寒毛倒耸,彻底打消这个恐怖且不切实际的念头。
国事一派安泰的时候,玄恪却让玄澈有些烦恼。
他们见面的互动往往充满了挑战性——某日玄恪满脸期待地问:父皇,今天大臣又让您纳妃是吗?玄澈说:是。
不过父皇拒绝了。
玄恪沉了脸。
过两日。
玄恪抱了一堆的画卷放到玄澈面前,拉着玄澈直说:父皇,你看,你看!玄恪虽然各方面天分都很高,但对绘画并没有太多兴趣。
玄澈有些莫名,打开一看,竟是一幅又一幅的美女图。
玄恪在一旁嚷嚷:父皇,有没有你喜欢的?我去给你说媒!……玄澈面无表情地招来森耶将所有的画卷清理出去。
玄恪黑着脸一声不吭地跑了。
又过两日。
玄恪拉了一个漂亮的男孩来到玄澈面前,说:父皇,他漂亮吗?玄澈看了一眼,只说:我不喜欢男人。
玄恪不悦道:那皇爷爷算什么?玄澈本来已经回到奏章上的目光重新投向那漂亮男孩,只是这回锐利非常。
那男孩显然也知道自己似乎听到不该听的事情了,颤抖着跪在地上求饶。
玄澈漠然地挥挥手,森耶叫来了太监将男孩拖走,很快那漂亮男孩的声音就消失不见。
玄恪脸色大变。
顿了顿,玄澈说:我不喜欢男人,但如果是你皇爷爷,就算他是石头我也会爱。
可想而知玄恪的脸色又多难看。
这些事一度让两父子的关系十分僵硬,玄澈烦闷,玄恪心情也不好。
太学院里,太子不好好练武却趴在草坪上发呆,精致的小脸笑颜不再,呆滞的眼神让人看得有些心疼。
傅云是傅清川的三子,比玄恪大了四岁,对这个尊贵又可爱的弟弟呵护有加,现在看到玄恪闷闷不乐有些担心,上前关切地问:小恪,你怎么了?说起来这个傅云颇有乃父当年的风范,对太子都是没大没小的称呼。
玄恪抬抬眼,情绪低落地说:父皇……讨厌他!这话怎么能乱说?!傅云虽然没大没小但对皇帝还是无比尊重的,连忙喝止了玄恪的胡言乱语,却看玄恪眼神黯了黯,那脸色更加沉闷。
傅云心中不忍,又问:你不是最崇拜陛下的吗?怎么突然讨厌了?他……玄恪话到口边又吞了下去,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还是知道的。
玄恪别扭地咬着牙,半天才蹦出下面的话:我想让他纳妃,可是他不肯!傅云更加惊奇:陛下和馨德皇后(云昭死后加上的谥号)恩爱非常是天下人人皆知的,就算皇后死了陛下还是一如既往保持独身,你怎么会突然想让陛下纳妃?前段时间大臣们提议被拒的时候你不是还叫好吗?玄恪气急败坏道: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那时候和现在怎么能一样!他根本就……反正你不知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就是要让他纳妃,女妃男妃都可以,总之就是要纳妃!傅云被吓到了,怔怔地看着玄恪好半天,才磕磕碰碰地问:小恪是怕陛下寂寞吗?是,我怕他寂寞,我要他纳妃!玄恪胡乱应着,真正的理由不能说出来,其它什么理由就都无所谓了。
傅云笑道:那你去和陛下说啊,在这儿发闷有什么用?玄恪一听立刻焉了,挫败地说:你以为我没有说过吗?玄恪就将这段时间来和玄澈的交手说了一通,自然其中不该说的都隐去了,只着重说了玄澈的态度。
玄恪说完了,又说:能想得我都想了,可是父皇就是不肯纳妃!傅云认真地想了想,斟酌着词句说:小恪,我觉得你的手段会不会太……激烈了?激烈?玄恪不解地睁着眼睛。
又是片刻的沉吟,傅云开口道:陛下没有纳妃的意思,你这样做他自然不会答应。
但是陛下是最疼你的,你何不用哀兵之计呢?哀兵之计?玄恪眨眨眼睛,听着傅云缓缓道来,漂亮的眼睛只能放出炙热的光芒,看来玄澈又要面对玄恪的挑战了。
晚上,玄澈沐浴之后准备上床,他并非每天都和玄沐羽一起睡,因为他身体不好,所以房事都很节制,而两个人一起睡太容易擦枪走火了。
玄澈刚刚上床,就听到外面森耶通传太子来了。
玄澈有些奇怪,这孩子一般在入夜之后都是早早就睡了,就算没睡也很少跑出东宫,这两日因为背德之事玄澈和孩子的关系也有些僵硬,玄恪这时候的到来实在很突兀。
但玄澈还是喜爱孩子,没多想,就让玄恪进来了。
玄澈将玄恪招至床边,依然很温柔地笑问道:怎么了?恪儿有什么事?玄恪垂着脑袋站在那儿,脚尖轻捻着地板,眼角的余光不时瞄向父亲又慌慌张张地收回去,好似想靠近又不敢的模样,怯生生地说:父皇,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玄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天气很好啊,月朗星稀的。
玄恪没有错过玄澈这个动作,但他显然误会了玄澈看向窗外的意思,以为父亲是在等待爷爷,心下一沉,浮了几分怒气上来。
就在他以为玄澈不会答应的时候,玄澈却说:好啊。
玄恪难以置信地抬头,几乎要问出那句话:皇爷爷不是要来吗?玄澈明白玄恪的惊讶是为了什么,他只能暗自苦笑,将自己的身子往里面挪了挪,让床空出一个足够宽大的位子,对玄恪说:不上来吗?玄恪震惊过后立刻欢喜地应了,三两下除了外衣,爬上床钻到被子里,又往玄澈怀里缩了缩。
玄澈感觉到玄恪窝进自己怀里,便下意识地将他揽了过来,让玄恪有个更舒服的睡姿。
缩在父亲的怀里,接触到光洁又有些温凉的胸膛,玄恪觉得有一股幽香包裹着自己,带着沐浴后的清爽和奇特的平静,让人不由自主地沉缅在这暖人的怀抱中,只是他突然想起今天还身负重任,顿时精神一振,睡意全无。
玄恪抬起头,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用夹杂着些许哀求的软软童音唤了声:父皇……玄澈看着孩子在黑暗中晶亮亮的眸子,感觉到孩子身子的些微颤抖,玄澈又心疼了,他对这个孩子是有愧疚的。
玄澈将孩子抱得更紧,柔声问:怎么了?玄恪偎在玄澈怀里,整个脸几乎都要埋进对方的胸膛,小手紧紧勾住父亲的脖子,轻声说:父皇,你纳妃好不好……没有回答,必然的。
玄恪抱得更紧了,他真的不想失去这个怀抱。
一只手抚摸过玄恪的长发,轻柔的力度透过发梢安抚他焦躁的情绪。
玄恪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傅云给他出的那个主意:父皇,我想要一个母亲……抚摸玄恪的手顿住了,玄恪拥抱的身子也僵了僵,没有了华服包裹的身子比想象中的还要消瘦。
玄恪突然有些后悔,心头酸酸的,却不知道这难受的情绪是为了什么。
他只是在纠正一个错误吧?玄恪觉得自己是对的,他又想起了白日里听到的那些话……陛下真的和太上皇……一个青涩的声音,尖细的,和宫里大部分小太监一样。
另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带着惶恐:嘘!小声点!让人听到我们都得没命!她却不知道拐角的另一侧正站着太子。
哦,哦。
听小太监紧张地应了,那宫女又有些得意地说:我是亲眼看到的,陛下就坐在太上皇怀里,两个人吻得可激烈了……你在哪儿看到的?森耶公公会让你靠近?哪能啊!他们在花园里,森耶公公早让人清了场,我是刚好从一个偏门经过才看到的,可吓了我一跳呢。
还好没人发现。
那小太监沉默片刻,才说:难怪这几年不时就有宫人消失……那宫女似乎是叹气着说:陛下多美的人啊,怎么会……太上皇怎么能……我听家乡的人说,陛下治理下的国家可好呢,他们的生活都不知好了多少,陛下治国有方,性子又好,天神一般的人物,怎么会和……背德的事呀!陛下那么完美,可能是太上皇忍不住,陛下那么善良,自然不愿意违背……难说,陛下那么厉害,太上皇又不掌权,若不是郎有情妾有意,怎么会勾搭到一块?什么‘勾搭’这么难听,别乱说话!我觉得陛下……后面说什么玄恪没听到,因为他们已经走远了,玄恪背靠着墙再也站不住,跌坐在地上。
父皇是完美的,是天神一般的人物,怎么容得了其它人玷污非议!玄恪很生气,非常的生气,却不知是在气那两个多嘴的宫人,还是在气被情爱纠缠的父皇已经从神坛上摔落。
玄恪愤怒地招来贴身太监,指着那两个走远的宫人森冷地吩咐:让他们消失!我不要再听到任何人议论这件事!贴身的太监应了,陛下和太上皇的事宫里有地位的人多半都知道一点,这般私下嚼舌根的人不知已经消失了多少,这些事都是森耶和德邻公公在处理,不想还有两只漏网之鱼,贴身的太监不禁想到自己是否要用这件事和森耶套套关系,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玄恪突然从回忆中惊醒,因为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不轻不重,不冷不热,却恰到好处地消除了他陷入思绪时的紧绷。
熟悉的温柔嗓音从头顶上传来:我知道了,让我想想,今晚你先好好睡吧。
玄恪一愣,父皇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他可能会纳妃了?玄恪有些激动地抬起头,就看见玄澈眼中柔光粼粼,微笑着对自己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
玄恪很开心,灿烂地笑了,又缩进父亲的怀里,只是这回他嘴角扬起了弧度,带着喜悦和甜蜜沉沉进入梦乡。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那温柔笑意下的苦涩,又或者是,他没有听到的白日里远去宫人所说的下半句话——……我觉得陛下寂寞了那么多年了,若能有个人爱他呵护他,也好过像几年前那样终日淡漠却日渐消瘦的好,父子又如何,也只有太上皇那样传奇过、痴情过的人才配得上陛下,更何况天底下能和陛下站在一起又不逊色的人能有几个?那宫人闷闷许久,终是点了头,说:也是,若是像几年前那样,只怕陛下还撑不到太子殿下长大成人便要先去了。
陛下若能开心,些许背德又有何妨。
没听到的话终究是没听到,若是听到,或许也不会有以后的痛楚,只是不经痛楚,凡尘间的俗人又如何明白心酸为谁,心痛为何。
世间的事便是这样,从没有如果,也从没能后悔。
玄恪的哀兵之计确实有效了,它的效果就是让玄澈陷入一个自责和内疚的泥沼之中,对于孩子他一直是自责而内疚的,只是现在玄恪将这些放得更大了。
第二天起床玄恪满怀欣喜,却没有注意到父亲眼下淡淡的青黑。
玄澈一夜未眠,所虑甚多,他不能背叛沐羽,沐羽只是对一个女人多看了几眼已经让他心如火焚,如果自己又娶一妻对沐羽又是何等痛楚和不公;他也不愿再去祸害一个无辜的女子,云昭为他抑郁而终,若说先前自己还能给她一丝呵护,如今他又怎么分得出一抹温柔去对待沐羽之外的人,难道要一个碧玉年华的少女在这深宫之中困守终生?而这样一个凄凉的少女如何给玄恪所谓的母爱,玄恪又会真的尊重这份强加的母爱吗?玄澈不能接受再娶,但也无法漠视玄恪被雾水朦胧的双眼。
恪儿,我知你的哀,你又是否知道我的苦?玄澈的伤神玄恪没有看出来,但玄沐羽却不是不知人情事故的孩童,只一眼,就发现了玄澈的异样。
他也听说了昨夜太子留宿清凉殿,心中有些忐忑。
玄澈无奈地谈起:恪儿要我纳妃,连哀兵政策都用出来了。
玄恪聪明,玄澈更是玲珑剔透,这点小把戏稍稍一想就明白,但玄恪的哀求他没有办法无视。
你动摇了?玄沐羽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他不怕玄澈不爱他,怕只怕玄澈会对亲情妥协。
不。
玄澈摇头,疲惫而坚定,云昭不美?方休明不美?林默言、严锦飞这些人哪个不美,那个不好?我要爱早爱上了。
如果随便一个漂亮女人或男人就能结束我们的关系,我们又何必走到这个地步……玄沐羽握紧了玄澈的手,想用温暖抹去他眼中的疲惫。
不忍心拒绝吗?玄澈叹息:我欠恪儿的,我怎么忍心拒绝。
你想太多了,这些不是你应该背负的东西。
玄沐羽拥抱着玄澈,他能给的只有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他知道,玄澈放不下的,如果能放下,他就不是玄澈。
日子过去了三天,纳妃之事一直没有个眉目,玄恪有些着急,他相信父皇就算不愿意也会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但等待的过程让他坐立不安。
玄恪想了又想,决定再次主动询问,但是当下午玄恪来到清凉殿的时候,却意外听说玄澈去了上书房。
玄澈一般都是上午在上书房办公,下午回到清凉殿和玄沐羽一起,很少再去上书房,只有攻打高句丽那段时间才在下午频繁出入上书房,莫非又出什么事了?上书房不是现在的玄恪能踏足的地方,他回到东宫等待,直到日落时分,贴身太监才打探了消息回来:西善突袭大淼,靖王仓促应敌,情况不容乐观。
第101-102章101、国殇西善突然攻打大淼那是受了刺激的,本来西善和雄单一西一北以少数民族独立政权自居,和大淼相处很融洽——不看大淼不怀好意的经济政策的话。
但是前段时间大淼的突然挥师,转眼雄单覆灭并入中原版图,如此大事顿时让西善首领们瞪大了眼睛。
这几个月下来,也有聪明人想明白了:大淼和西善、雄单通商通婚根本就是居心叵测,再继续下去,只怕西善就要成为另一个雄单!于是西善各大部落的首领慌了,开始密谋,一致认为:等着被吃不如先反咬一口!前面说了,西善和雄单不同,虽然都接受了通婚通商的政策,但是西善的排外性远远超过了雄单,当雄单几乎快要全盘中化的时候,西善也不过是靠近边境的几个小部落产生了变化。
而且西善比之雄单更加骁勇执着,更难对付。
今日中午之时,玄澈接到来自听风楼的飞鹰传书,用最高等的传送方式说明这个情况极为紧急,一看竟是边境的战况。
战报上说玄浩带兵在外巡游的时候突然遭到西善军队的袭击,诸位将士奋勇杀敌,逃出生天,紧接着边城就遭到了西善大军的进攻,仓促应战之下战况不佳。
而且西善这次下足了功夫封锁消息,听风楼前后放了三次鸽子两次飞鹰,前后共二十只传令鸟,才好不容易突破防线送来消息。
玄澈看那竹筒上的日期,竟是四月十八日的战况了,如今已经四月二十三日,官方的战报却没有传来,恐怕玄浩派出的传令兵根本无法突破封锁,可想而知战况如何不佳。
这时候的战争不比日后信息时代,消息落后战况,战况和战报无法同步。
现在军队的指挥虽然属于各位将军,但后勤掌握在国家手里,不论是玄浩的西北军还是傅鸢的东南军,每个军队都保留了一个月的粮草储备,一旦军队调动,没有中央的命令兵部将断绝军队的后勤供给,如此一来军队就无法背叛国家。
当然,大淼有着完备的后勤系统,能在最短时间里给军队充足的粮草供应,否则这种措施将使大淼军队如同没了子弹的枪,发挥不出一点作用。
战争已开始六日,加上中央下令调动筹备的时间……玄澈很担心玄浩现在的处境。
若是其它人领军他也不至于如此担心,但无论他如何公私分明,玄浩是他最疼爱的弟弟,若没有一点担心玄澈也太过冷血了。
玄澈的一门心思都投入战争中,那些琐碎的东西也就抛到了脑后。
玄恪也感觉出宫廷内外紧张的气氛,玄澈的疲惫和忧心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加之疼爱他的浩皇叔出了事,他也没有办法去追问父皇纳妃之事。
大淼后勤、救援系统后十分完善,军令下达,粮草和援军立刻开拔前往前线。
国家被侵犯,被玄澈调教得爱国意识逐日高涨的民众们愤怒不已,大军士气高涨,誓给那些不知好歹的外族迎头痛击。
十日后,第一批援军到达前线后方,十二日第二批援军到达,两批援军率先出战,冲破了西善的封锁防线,同时后勤物资全部到达,第十八日援军中军到达。
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开始。
西善封锁被突破,消息终于传到了朝廷。
虽然战事紧急,但玄浩只受了轻伤并无大碍,援军到来之后他就率领了大军反攻。
战事中表现骁勇,看起来那点轻伤真的没事。
听到这个消息玄澈算松了一口气,二十多天来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放松一下。
西善这次进攻说是出乎了玄澈的意料,但也在意料之中。
当初对雄单战争开始时,悬车就考虑过吞并雄单是否会刺激到西善,但是雄单灭亡后西善一直安分守己,这层顾虑也就渐渐淡了。
直到前段时间听说西善不太安分,但也没有出什么事,还是给疏忽了,结果一出事就是这么大一件事。
难道脑子真的被玄沐羽给吃了?怎么这么简单的事都给忘记了。
玄澈苦笑着揉揉额头。
大淼与西善的战事玄澈倒不是特别紧张,人数的绝对优势加之神兵利器的辅佐,只要战略战术上不要出现太大错误,就不可能失败,而玄浩和那帮将军的能力,玄澈是相信的。
战争捷报不断传来,大淼在经历了最初一个月的措手不及和窘迫之后迅速反败为胜,取得战略主动权。
西北这块土地可是一块宝地,不要看现在除了喂喂牛羊就没什么价值了,但玄澈知道,这片土地上埋藏着大量的石油,且不说日后石油是否还是会占据像前世那样重要的地位,单说这份能源就算自己不能用也不能给了其它人啊!而且这个地区民风彪悍,习俗特异,若是不能完全收复,日后少不了什么独立政权的干扰,西北和中原之前缺乏天然的地理屏障,容它放任在外他日必然危害到中原政局。
至于西善现有的少数民族玄澈不打算杀光也不打算全部收留,他要把他们赶到西方去,让那帮还处于蒙昧之中的欧洲人再体验一把黄祸,也好拖累一下他们的发展进程。
既然战争爆发了,玄澈干脆就借此机会吞并西善,于是下令大举反攻。
只是现在,玄澈不得不改一改统一进程了,辽东收复,海参崴被骗进了口袋,雄单吞并,西善即将纳入囊中,现在差的就是西藏地区和流求一带。
西藏且不说,那高原地区不比关外,先是地形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后有高原反应让人头痛。
当初唐朝那么强盛也奈何不得,若不是出了一个高仙芝,唐廷在西藏问题上也是丢脸丢到家了。
还是成吉思汗的铁骑趁着西藏内部分裂的时候给践踏下来了,只是这元朝玄澈讨厌得很,当初看历史的时候看得不详细,若是知道有一天会穿越到和古代中国一样的时代里做皇帝,不要说看详细,就是硬背下来玄澈也要背下来。
再说流求。
这时候的流求指的不单是台湾,还包括前世硫球群岛一带。
玄澈最看重是台湾,而硫球群岛,拿过来做个军事基地什么的还是可以,另一方面还是这些岛屿周围的海域。
海洋的资源可远比陆地丰富多了,玄澈自己用不上,但也要给后世子孙留下。
而且硫球群岛占下来,再结合海参崴的地理优势,就可以对日本和朝鲜半岛造成军事胁迫,日本固然形同禽兽,但高丽棒子也是人面兽心,都不能放松警惕。
收取西藏还不到时候,但流求是玄澈打算在这五年内摘取的果实。
流求这地方现在还荒蛮无知,只有一些土著,最好的结果是汉人移民后和土著结合,混血占领土地,最终汉人血统越来越多。
但问题是,一方面汉人看不起土著,另一方面从历史上看,这里的土著极其排外,甚至发生过排汉战争。
后来是中原政府派遣军队对土著进行了屠杀,将大量汉人移民台湾,才让这座岛安静下来。
玄澈不太喜欢屠杀之类摧毁人类文明的事,不过如果必要,他不介意扮演坏人。
有些事情玄恪未必能明白,玄澈也不能说穿,那么只好由他自己完成了留给玄恪。
不过现在玄澈有点郁闷,西善战争的爆发打乱了他的计划。
西善比预计的要强,也就是说大淼损失的军人将要增多,死伤增多国家对内的赔偿费用也要增长,同时可移民的人就变少了,再往下说,民众的反战情绪也会有所上升——试想两年之内打了三场大战,没过多久还要再去占领一个看起来很渺小的岛国——玄澈不介意在史书上留下穷兵黩武的评价,不过民众的情绪却不能不考虑。
玄澈发现占领流求的计划可能要拖后了,而西藏还要再往后,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么多时间。
从战争开始以后玄澈就在忧虑,玄沐羽看得到。
玄沐羽想起了两天前收到的消息,那是林默言告诉他的,一个可怕的坏消息,以至于林默言不敢告诉玄澈。
玄沐羽看到玄澈始终展不开眉头,一月时间里又瘦了一圈,玄沐羽很担心玄澈听到到那个消息时会承受不住。
当玄澈掩嘴打出第五个哈欠的时候,玄沐羽终于忍不住抽走玄澈手中的奏章,不顾玄澈的反抗将他抱到床上,扒了他的外衣,盖上被子,强硬地说:你现在要休息!玄澈被玄沐羽按在床上无法动弹,他很无奈地说:沐羽,现在是白天,我怎么休息?玄沐羽不松手,佯怒道:你的黑眼圈比眼睛还要大了,这几天晚上你根本没有睡好!可是我不困。
玄澈试图作困兽之斗,显然玄沐羽不会给他机会,玄沐羽义正言辞地说:今天下午不到一个时辰里你已经打了五个哈欠了,你还说不困?!玄澈没话说,安静了一下,却又说:可是那些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玄沐羽不耐烦道:我帮你做!玄澈眼珠子一转,顿时笑逐颜开,钻进被子瑞安安心心睡觉去了。
虽然这几年玄沐羽从不插手政事,但每日陪在玄澈身边看着奏章,偶尔的开口就足以让玄澈知道这个男人有怎样的能力。
玄沐羽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像被卖了还帮着人数钱。
虽然有了玄沐羽的帮忙,但玄澈的笑容依然如同昙花般短暂稀少,也不知是为什么,但似乎总有什么放不下心,可是现在他和玄沐羽恩爱亲密,和玄恪不温不火,玄泠治下一切顺利,而远在边疆的玄浩也是平安无事,玄澈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如此心慌难耐。
在玄澈对国事的忧虑中,六月来临了,持续了两个月的战争终于结束,西善除了少部分良民被留在境内,其余的全部赶到了咸海以西,祸害欧洲大陆去了。
七月初大淼军队顺利归朝。
玄澈站在玄武门外迎接凯旋的军队,因为大胜之后将军总是要回京述职,也就意味着这一次玄浩也将回来。
虽然玄浩对玄澈的感情被挑开,但双方的良好心态(或许玄浩算不得良好心态,但终归欲望、执念都被他压下了)让彼此的关系没有变得尴尬。
玄澈依然很喜欢这个弟弟,也仅限于对弟弟的喜欢。
几乎不参与任何热闹的玄沐羽似是知道了什么,坚持跟着玄澈来了。
玄恪不耐宫中寂寞,心喜皇叔归来也跟了出来。
林默言作为禁军统领自然是紧随其后,只是他这次随得确实紧了点,站在玄澈后面不挪窝,连太子也不放在眼里。
森耶没跟出来,却不知在宫里忙什么。
七月的日头已是热辣,玄澈觉得有些闷,抬头看玄沐羽紧紧盯着他,目光中爱是爱,却还有一份担忧,玄澈想这家伙总不会是怕自己移情别恋吧?这个念头冒出来自己都觉得好笑,却不知怎么得没开口调侃。
回头看到林默言,依然是冷冷的表情,按理说这张冷脸看了这么多年了也该熟悉了,玄澈却突然觉得这张脸今天特别的凝重。
大军还未归来,青石砖铺成的大道上没有尘土,阳光遍洒下却泛着冷色调的光。
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今天大军凯旋,又或者是时辰太早了,路上竟没什么行人,百米宽的大街竟是一派宁静。
玄澈多少觉得有些压抑,却不愿去多想,或许是他觉得也没有其它多的东西可想。
等了一刻钟,远远看着黑影出现,黑色的长龙沿着街道迤逦而来,却不知为何多了几分白。
想象中那金光灿烂的少年并未奔马行来,玄澈不由得握住了玄沐羽的手,关节有些发白,指尖更是冰冷无温。
心中的恐慌更甚,那一步步行来的大军似乎每一步都踏在玄澈的心上,将那颗心踩得沉了又沉。
玄澈看着大军慢慢行进,那黑压压的战服中捆绑着几道白,缠绕在每个人的手臂上,又似有一个巨大的黑色盒子埋没在队伍之中。
玄澈的指尖又冷了几分,几乎能将人冻住。
玄澈注视着大军,突然开口: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玄沐羽知道玄澈是在问他,却没有答话,只是将玄澈的手紧了紧,似乎想传递温暖。
只是玄澈的冷已经渗入骨髓,怎么也暖不起来。
玄澈不再问,默默地注视着大队行来。
那黑色盒子渐渐明朗,是一口漆黑的棺材。
玄澈脸色惨白着,唇间的血色慢慢退去。
队伍里的人脸渐渐清晰,玄澈在寻找每一张熟悉的面孔。
李鉴、纪齐、苏行之……唯独不见他!齐集万人的大街之上只剩下呼吸和呜咽的声音,空气粘稠得无法呼吸,带着一股子腥味,是血的味道。
玄澈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木然地看着苏行之走上前,他的手臂上绑着刺目的白带,他行礼,用死水一般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靖王,战死。
102、真实靖王什么时候死的,大概是在战争结束前不久,死在西北的草原上,一个那时还不属于大淼的异国他乡。
一纸不到百字的飞鹰传书如何能写出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的凶险。
玄浩本是带着带着二十多名护卫在西善的草原上玩些打猎的游戏,远远看到一支人马行来。
大淼和西善这几年关系一直很好,玄浩和诸多部落首领也称兄道弟相处融洽,而且草原民族虽部落迁移很是很平常的事,玄浩也没想为什么这时候迁移,就毫无防备地带着护卫上前打招呼,却不想这哪里是迁徙中的部落,根本是一支吃人的军队!西善军队以有意功玄浩之无心,以人多包围人少,一场完全倾斜的战斗。
玄浩确实是逃出生天了,却是带着仅存的一口气昏迷在马背上由马驮了回来,那二十多名护卫自然是全军覆没。
玄浩运气颇好,被马带回了边城,一口气吊在那儿让军医救了回来,只是伤势之重没有一两个月的调养根本不要想动,但这时候西善已经攻城。
为了稳定军心,玄浩强自压下受伤的消息,在苏行之的搀扶之下勉强站在墙头,只是如此一来,伤势更重了。
之后玄浩就一直躺在床上,他的角色都由苏行之穿上铠甲带上头盔后扮演,难为苏行之演了这么久的戏居然没有被拆穿。
后来李鉴和纪齐的援军到来,同意了玄浩为稳定军心的说法,让苏行之继续假冒将军。
玄浩又说不想让皇帝担心,故而战报上只说玄浩受了轻伤。
听风楼的探子虽然遍布天下,但在玄浩严防死守下倒也没看出端倪——或许有,但没有深究吧。
终究玄澈是被这么瞒过去了。
本来玄浩若是就此好好休养,最多也就是留下些微后遗症,反正以他王爷之尊也无需担心。
但玄澈下令大军反攻西善,将军怎么能留在边城里。
于是玄浩就随着大军前进,只是这样伤势就更难好了,最终在一场战役中……六月底的时候,林默言突然收到苏行之的来信,得知了靖王的死讯。
林默言深知玄浩对于玄澈有多重要,也知道玄澈现在的身子是外强中干,心里一颤,将信烧掉。
林默言想了又想,却不知该如何和玄澈开口,最终告诉了玄沐羽。
不知苏行之在那边是如何说服其它将军不将消息走漏的,林默言和玄沐羽却是万分不敢将死讯告诉玄澈,明知道这件事根本瞒不住,还是一拖再拖,一直拖到大军归来,棺木都摆在了眼前,玄澈才从苏行之口中得知真相。
玄澈在玄武门外喷出一口心血昏死过去,他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晚上。
寝宫里依然弥漫着静心的香气,只是生死面前,熏香又有何用。
玄澈靠坐在床头,冰凉的手贴在温热的茶杯上,心是暖不起来的。
玄沐羽看着他,将这一切慢慢道来,仔细留心着玄澈的反应,但玄澈什么反应也没有,他低垂着头注视茶杯,任热气迷蒙他的眼睛,却沉寂无波。
深夜的寂静侵蚀着两个人。
过了很久,玄澈才缓缓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玄沐羽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样平静的玄澈令他无所适从。
玄沐羽宽厚的手掌覆盖住玄澈的手,轻声说:澈,难受就哭出来……玄澈摇头。
我不会哭,死亡无法让我哭泣。
玄澈说,很平静的语调,似乎看穿了世间的一切,了然明悟,更何况,浩根本是一心求死。
他的愿望实现了,我应该笑,怎么能哭。
玄沐羽的手颤了一下,如果不是看到玄澈眼中的明澈,他几乎以为玄澈是疯了。
玄澈果真笑了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像一把钝刀割得人心痛难耐,宛若低语的声音平缓地说:浩若想活,我会撤换守城的将领,不需要他勉强上阵;他若想活,就算丧失良机,我也决不会让大军攻打西善;他若想活,天下再名贵的药材我也要给他送去。
他若想活,又有什么活不了?玄澈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却不见泪。
只是他不想活了,他不想回来看到我,不想强迫自己对我笑,然后说什么‘只要你幸福’的违心话……他说要等,但他等不了,他若能等,又怎么会在那一夜企图用强……浩从来不是体贴的人,从小就任性,喜欢让什么事都顺着他的意思走,却又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他只喜欢缠着我,和我闹,和我撒娇,我知道他是希望我总看着他……他不爱看书,对学武也只是随性而至,却为我熟读兵法上了沙场,做了大将军,我知道这其实不是他想要的,却还是自欺欺人,觉得孩子终归要长大,要有一番事业,他会找另一个幸福,然后像玄泠那样结婚、生子……我却忘记了,他的幸福只有我,他所有的委屈只为我承受。
他有欲望,那么任性的人为了我而压抑自己……我抛弃了他,为了自己的幸福……浩不想忍耐,也不想伤我,只有、只有……玄澈说的话没有太多轮次,却让玄沐羽听了明白。
玄澈不是不懂,而是太懂,懂得让他无法超脱。
玄浩若真是战死,玄澈会哭,会痛,会悲,却不会如此压抑得乱了心智。
玄浩求死,苏行之明白,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拦下消息。
玄澈真的在笑,却是无比自责:我真是傻瓜,自诩聪明,自以为坚强,却逃避了一次又一次……我应该要想到,我却忘记了,不,不是我忘记了,而是我根本不愿意去想……不要说了,澈,和你没有关系……玄沐羽用力抱住玄澈,不想再让他说下去。
玄澈居然点头,在玄沐羽看不见的地方绽开微笑,凄美绝伦:是,和我没有关系,这是浩选择的路,他要我一辈子都记住他,我记住了,永远不会忘,不能忘……玄武门外惟有寂静,只有梦里那宽敞的大道上还有一道乌亮的身影冲破沙尘,阳光也被他的光芒逼退三尺,跨下的黑马嘶鸣着人立而起,那俊美少年背挺得笔直,灿烂的星眸混合着无尽的墨黑藏在深邃的眼眶中,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爱,随后展开一个漂亮的笑容,说:四哥,我回来了!只有在梦里,一声四哥,一生眷恋。
玄浩葬在皇室园陵里,玄澈去看他,一壶酒,一柱香。
苏行之代替玄浩奏对军情,临走了,他在几位将军都出去后,回眸来看玄澈,似乎想确定什么,却只看到一尊被悲伤笼罩却平静淡漠的玉人。
苏行之突兀地说:陛下节哀就好,也算了了主子的一个心愿。
玄澈点头,他明白。
两日后,苏行之在家中自刎。
今世我来迟了,来世我再陪你。
莫要说人死灯灭,皇宫中的巍明宫永远空着,那是个记忆的黑洞,远远的,看着,恋着,却也如此。
世间没了谁不也都这么转着,朝廷还是这么转,皇宫也是这么转着,大位上的人还在,哀痛之后依然绕着他转,即便是不在了,又有另一个点让这一切转起来。
玄澈是在玄恪面前昏倒的,那血似花洒般地染红了一片青砖,玄恪只来得及伸手,指尖触碰到一抹衣角,那人已经在另外一个人怀里了。
玄恪愣愣地看着,小小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手中没有东西,除了空气便是虚空,风过时掌心的汗变得冷冷的,虽是明媚的七月天,居然让人忍不住打了个抖。
玄恪无言地跟在一群人后面,那群人围着他的父皇和皇爷爷,里面有早就等待着的太医,慌乱中回了宫,清凉殿里的药已经煎好。
原来是已经猜到的结局,被瞒住的只有一个人。
父皇灌了药上床休息,除了皇爷爷谁也没能留下,自己也不行。
玄恪有些气闷,他不能留在父皇床边因为他们只是父子,而皇爷爷可以因为他们不单是父子还是情人,那些拦住他的太监宫女都知道这些,他们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为难有隐忍,还有一些玄恪说不出却十分厌恶的东西。
玄恪此刻却想到屋内不知是怎样的情景,皇爷爷是否抱着父皇,是否亲昵,是否又在亲吻。
哦,不会,父皇晕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醒过来时又是否会拥抱亲吻,就像上次父皇遇袭一样。
玄恪想了很多,突然又记起一件事:浩皇叔死了。
玄恪想起浩皇叔临走之前还抱过自己,要打自己的屁股,那时候自己跑开了,还对着他做鬼脸。
浩皇叔是怎样回应的?他好像没有回应,只是看着父皇。
现在想来那目光深深的,像是要将人吞没一般。
皇叔为什么要那样看着父皇?因为知道今天将来来临,所以要将父皇的样子记在心里吗?父皇是因为皇叔的死而悲伤过度晕倒的。
是了,父皇现在因为浩皇叔的死而悲伤,很长一段时间纳妃的事不可能再提了,那么会不会因此也不和皇爷爷亲昵了呢?玄恪去问傅云:如果有三个人,两个人都喜欢第三个人,可是第三个人只喜欢第一个人,但和第三个人和第二个感情又很好,那第二个人为了第三个人死了,第三个人还会不会和第一个人好?傅云被这一个人两个人绕得头昏脑胀,但多少听了明白,便说:可能会可能不会吧,不过第二个人死了第三个人一定很伤心,也很内疚,或许会和第一个人会和第三个人分开一段时间吧……不过也有可能因为悲伤而需要抚慰反而离得更近呢?后面的话傅云没说出来,因为玄恪已经欢喜地拍手大叫:是了,是了,就是这样的!傅云笑笑,觉得小太子高兴就好了,也没多说。
玄恪很高兴,他就是容不得父亲和爷爷的背德,却不想,两个精彩绝艳的人物,若不是爱之深切,又何必抛了那些辉煌来做这苟且之事。
小孩子心性便是容不得半点污泥,学不会包容,学不会理解。
玄恪高高兴兴地回了东宫,拉了小狐狸跳舞,对小狐狸说:梅花,等父皇和皇爷爷贴得不那么近了,你就和我为父皇挑个又漂亮又贤惠的皇后好不好?小狐狸被舞得头昏脑胀,稀里糊涂地说:澈澈就是羽羽又漂亮又贤惠的妻子了啊。
玄恪一听立刻不高兴,将小狐狸提到面前,厉声说:胡说八道!父皇是皇帝,怎么能做妻子!他要有另外一个妻子!小狐狸还没清醒过来:那、那就是羽羽做妻子?不对啊,可是羽羽是在上面呢……玄恪突然好奇地问:什么在上面?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会嘿咻嘿咻啊,羽羽会在澈澈身上亲亲咬咬,还会摸摸,然后、然后……小狐狸说着自己脸红起来,突然感觉到脸上湿漉漉的,就听到玄恪大叫:梅花,你怎么突然流血了!小狐狸伸出爪子一抹:鼻血!玄恪又叫:说啊说啊,继续说,然后怎么了?小狐狸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话,玄恪不高兴地说:你不说我就自己去看!小狐狸连忙拉住他:不可以不可以,你怎么可以去看!以前我要看都被羽羽扔出来了呢!玄恪歪着脑袋思量了好半天,才说:为什么不能看?因为那是情人间最最最最最亲密的动作嘛!比吻还亲密?那当然!玄恪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挂念着这个问题,反反复复想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想要知道究竟小狐狸说的那嘿咻嘿咻是什么。
像这些皇子身边都会跟着一个通房丫头,就等幌子年岁到了引导他行周公之礼,玄恪年龄虽小,但身边还有这样一个宫女。
但玄恪总觉得不好意思问人,最后还是去文渊阁里自己找书,在里面泡了好几天,终于满脸通红地出来了。
只是从出来这天起他就跟在玄澈身边紧迫盯人,连晚上睡觉也要挤上玄澈的床,瞪着乌溜溜的眼睛防贼一般。
他这般作为玄澈和玄沐羽都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却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着这样的想法。
玄澈倒还好,他确实在为玄浩的死而难过,再加上国事繁忙,情爱一事缓缓也无妨,但玄沐羽就郁闷,他本来以为玄恪只是心血来潮盯几天就算了,反正玄澈心绪不佳做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但没想到玄恪这一盯就是一个月不松劲,好容易朝政少一点了,玄澈心情好一点了,玄沐羽还是看得着吃不到,心里恨得直痒痒。
难得夏日里下了一场大雨,天不那么闷热,甚至透着些许凉爽,在大殿里闷了几天玄澈便来到御花园里透透气。
玄沐羽本是要去清凉殿找亲亲小澈澈,却不想在花园里看到,左右瞄了几眼,没有看到玄恪。
玄沐羽心情大好,溜到玄澈身后抱住他,开口便问:恪儿呢?玄澈在玄沐羽绕到身后的时候就发觉了,只是没等他回头来看就被人抱住,手上一抖,杯中茶水泼出了半杯,溅湿了他的衣襟。
玄澈怨怼地瞪了一眼,没好气地说:恪儿去练武了……呜!没等玄澈话说完,玄沐羽就低头吻住了他,好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吻得双方都快喘不过气了才稍稍松开,但将玄澈搂在怀里那是怎么也不肯松手了。
玄澈双颊通红气急道:你干什么,想吻死我吗?玄沐羽可怜兮兮地说:我都一个多月没有碰过你了,你照顾小孩子心情,都不照顾照顾我……玄澈翻出一个白眼:你需要照顾什么?色魔!玄沐羽邪邪地笑,拉着玄澈的手放在自己半翘的欲望上,咬着玄澈的耳垂轻声说:照顾我的‘性’福啊。
哼!玄澈在那可恶的东西上用力一握,弄得玄沐羽又痛又麻,只是欲望又硬了几分,隔着衣裤似乎也能感觉到他的滚烫。
玄澈脸红了红,抽回手转过身去不想理会这个胡乱发情的家伙。
但玄沐羽怎么会放过他,虽然让玄澈抽回了手,却将他整个人抱起,自己坐在椅子上,而让玄澈坐在了他的腿上,说:晚上你都和恪儿睡,都不和我睡……你怎么说话的呢!玄澈怪了一句,突然察觉玄沐羽的手不老实地在自己身上游走,心中警铃大作,挣扎着要起来,低叫道:放开,这是在花园!没关系,我让他们清场。
玄沐羽一边啃噬着玄澈脖子上敏感的肌肤,一边挥了挥手,森耶和德邻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偷笑着将所有人的都赶出了御花园。
玄澈大窘,本来他对男男性爱就有些排斥,只是因为爱上了玄沐羽才尽量让自己接受,却忍不住在每次欢爱前后沐浴洁身,而床笫间他也只是配合却不主动,现在玄沐羽居然表露出野合的意思,他怎么能接受。
玄澈用力推开玄沐羽,只是一方面玄沐羽的力量远大于他,不为所动,另一方面他背后就是石桌根本躲不开,再怎么推拒两人也隔不开太大的距离。
玄澈气急败坏道:玄沐羽!现在是大白天,而且是在御花园!你这精虫上脑的混蛋,快住手!玄沐羽微微眯起眼,透出危险的光,他一手抱紧玄澈的腰不让玄澈离开自己的怀抱,一手伸入衣襟之中隔着薄薄的单衣搓揉玄澈胸前的突起,看着玄澈的脸越来越红,连脖子都烦起了桃红。
玄沐羽停了手,却碰了碰玄澈跨间已经勃起的分身,附耳轻笑道:真的要住手吗?混蛋!玄澈骂了一声自己,第一次如此痛恨这具身体,明明是男人居然在男人手下还如此敏感,男人果然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混蛋,你快放开!玄澈还是抗拒,只是被情欲染哑的嗓音叫出这句话只剩一分怒意,两分销魂,三分情动,四分的欲迎还拒。
玄沐羽的手隔着衣裤抚摸玄澈的分身,口中吮吸着玄澈的耳珠,笑道:澈不老实,明明想要却说不要。
禁欲了一个半辈子的玄澈怎么敌得过玄沐羽的调情,此刻连一分怒意也发不出来了,只能软软地骂了一声:禽兽……看到玄澈所有的抵抗卸下,玄沐羽一掌抚去桌上的糕点盘盏,将玄澈放到桌上,自己也随之压下来。
那桌子也不知怎么设计的,高度正好到成年男子的胯部以下,而大小则能平躺下玄澈的上半身,只是头没了依靠,双腿也不得不悬在桌外,这分明是要玄澈抱住玄沐羽,而且下身蜜穴的高度也正好让玄沐羽侵犯。
你!玄澈几乎要以为这是玄沐羽让人设计的,怎么不偏不倚恰恰好用来做这个用途了!玄澈又羞又气,双手还不得不紧紧搂着玄沐羽,不然自己的头就要倒挂在桌子外面,脑充血的滋味不是一般的难受。
玄澈双眼冒火,只是这火苗只够点燃玄沐羽的欲火。
玄沐羽飞快地解开玄澈的衣裳,膜拜一般地亲吻着爱人的酮体,手下不忘抚弄玄澈的玉茎,然而当玉茎完全站立的时候,玄沐羽却松了手,手指滑到后庭处开始画着圈圈,徒留玄澈不满足地挣扎。
并非玄沐羽坏心眼,只是玄澈的身体实在是……且不说有事没事的大病小病,单是平日里身体好时,也只能三四天进行一次房事,这本已经让玄沐羽很是忍耐了,偏偏每次都不能尽兴,他若要尽兴只怕没个三四次完不成,只是玄澈如此折腾的话,只怕不出两年就要呜呼哀哉了,所以每次最多只让玄澈释放两次便要结束,还必须是自然释放——那快要高潮却被硬生生掐回去的事只会让玄澈死得更快。
所以,也可以理解玄沐羽为什么如此急切:欲求不满地男人总是容易冲动。
开发谈不上彻底的后穴依然有些生涩,玄沐羽不知什么时候准备了一瓶润滑剂,倒了许多在手指上,开始了他的开拓工作。
玄澈这时候智商属于负值,没注意这么一个小细节,任玄沐羽在他体内挖掘快乐,当那穴口似有些胀痛的时候,填满甬道的手指突然抽了出去,一瞬间的空虚让玄澈微微睁眼,只是他这时侧着头,未看到玄沐羽,却看到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站在巨树繁枝之间,透透层层枝叶漏下的点点光斑映亮了他因为惊骇而撑到极致的大眼,那张像极了自己的小脸上承载了种种情绪,几乎扭曲了他的面容玄澈一惊,陡然清醒了三分,刚要开口说什么,却不想后穴突然被一个炙热的硬棒顶入,竟是一下捅到最深,早就被人摸清的敏感点被重重磨过,撑到极致的微痛和强烈的快感奔涌而来,那原本有些惊慌的声音一下子转得妩媚性感,突然拔高的嗓音毫无保留地宣泄着情欲的快乐。
玄沐羽被玄澈几乎从没有过的大声呻吟刺激到了,被***紧紧包裹的欲望似乎又涨大一圈,他低低呢喃一声,说的似乎是妖精,双手扣住身下人的纤腰开始了猛烈地冲撞。
巨大的欲望进出带出鲜红的媚肉,每一次都顶在最深处,那敏感点早已被摩擦得要着了火,玄澈迷失在汹涌的快感之中,刚才看到的繁枝绿叶和斑驳阳光下的黑衣少年都模糊在了情欲的狂潮之中,似乎那只是一道幻影,参差得失去了真实。
不愿去想,不敢去想。
此时此刻只需纵情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