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2025-03-31 01:51:16

106、大病春花烂漫的时候,大淼又将迎来春闱,玄恪听着太监传来的皇帝手谕,说是让太子也参与阅卷——自然是只阅不改。

玄恪想了想,也是了,已经十岁了,自从四年前被玄沐羽骂过之后,玄恪便断了那些父子的念想,埋头苦读,毕竟是那人的孩子,聪慧异常,现在书本上该学的都学完了,也是参与实践的时候了。

傅云受招来到东宫,看到玄恪坐在大殿中央的椅子上,身子微微倾斜着,右脚跷在左脚上,左手肘顶着扶手,手指微曲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走进来,阳光从门外找进来却好象被那沉沉的玄色服饰给逼退了一般,竟映不亮他的脸,让人看了心里发慌。

傅云忍不住心里打了个突,心想不过十岁的孩子怎么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但傅云秉承他父亲当年的粗大神经,走到玄恪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殿下,您看什么呢?玄恪不满地瞪了傅云一眼,只是拿这个从小就玩在一起的家伙没有办法。

玄恪拎了一卷黄绸扔到傅云怀里:自己看。

傅云看了两眼,原来是皇上要太子参与阅卷的圣旨。

傅云不解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殿下招我来干什么?不明白?不明白。

玄恪送了一个白眼给傅云,没好气地说:这就是说,我那父皇要我正式参政了!傅云抓抓后脑勺,还是没明白:所以?玄恪一把抓下傅云的领子,气恼道:所以我以后都没有时间陪你玩了你明不明白?!明明就是我陪你玩嘛……傅云小声嘀咕,看到玄恪危险地眯起眼睛,连忙说,那我们今天要去哪里玩?玄恪松开了傅云的衣襟,指指自己身上的轻便劲装,道:去围猎!玄恪和傅云去的是皇家围场。

玄氏皇族当然是有围场的,只是玄沐羽和玄澈对围猎都不感兴趣,但为了维持皇家的做派,内务府和户部一直有一笔款项用于围场的保养和建设。

后来有一天玄澈突然想到了这个围场,觉得这么空闲着太过浪费,于是将它变为对外开放,在事先预定并缴纳大笔费用之后就可以进去自由围猎。

不过为了保持围场里的生态环境,每年开放的次数都是有限的,而且进入的人数也有限制。

如此一来这个围场就成为临澹贵族们另一个攀比场所,而收入钱财刚好用于保持围场养护,顺便还有盈余。

玄恪是太子但也不能打破事先预订的规则,只是他不需要支付大笔费用而已。

春季不是狩猎的最好时节,不过玄恪不在意,他只是想在正式登上政治舞台之前最后放纵一把。

玄恪只带了两名护卫就来了,四个人追着兔子、獐子到处跑。

傅云不愧是将门虎子,虽然人还不大,但在疾驰中依然射不少小动物,玄恪似乎心思不在这上面,箭放出去了,动物没死几头,草钉死了不少。

几个人跑了半个下午也有些累了,便放慢了速度在草场上悠悠闲逛。

玄恪突然觉得不痛快,照着傅云胯下的马屁股狠狠抽了一鞭子,傅云的马立刻吃痛奔了出去,玄恪自己也纵马跟上,却对身后两个护卫说:不准跟上来!傅云的马突然受惊冲出去,害得傅云差点从马上滚下来,还好他骑术高超,等马跑出个十几米他就稳住了身形,看到玄恪从后面追上,刚要开口,没想到玄恪又是一鞭子,那马嘶鸣一声又窜出去了。

两人就这么没目的地跑了很久才停下。

玄恪也不知着了什么魔突然安静下来,下了马躺在草地上一声不吭。

傅云吃不准这小弟弟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只好也下马在他身边坐下,说:殿下,您今天很不对劲啊,老抽我的马,干嘛呢?玄恪看了傅云一眼,可这么一看目光就没移开。

傅云被盯久了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自己这张对方起码看了五年的脸怎么突然就不一样了,摸着自己的脸不好意思道:殿下,你看什么呢?玄恪沉默了一下,突然扑上将傅云摁倒在地,自己跨腿骑了上去。

傅云还以为这小太子突然发疯了要打他,没想到玄恪一把揪起他的领子,自己头一低头咬上了傅云的唇。

傅云被咬傻了,瞪着一个灯泡大的眼睛看着玄恪。

玄恪咬来咬去还配合着用力地吮吸,两下把傅云的嘴唇弄破了。

玄恪吃到了血腥味便慢慢松开口,提起身子盯了傅云好一会儿,突然说:接吻有意思么?傅云一把推开玄恪,一抹嘴巴大骂:有你这么接吻的吗?!我还以为你三天没吃东西到我身上找肉吃了!玄恪看看他,沉默了很久,然后站起来拍掉了身上的草屑,翻身上马。

回去了。

过了几天,玄恪就进了阅卷组。

他主要看的是时政卷,其它有兴趣的话也可以看。

玄澈给玄恪的任务是从时政卷中挑中自己觉得特别好的,当然,要说明为什么。

时政卷的题量不大,但是参考人数众多,几天下来看得玄恪头晕脑胀。

好在这时候的学生不像玄澈前世那个时代的学生,道理一堆堆好像很厉害,可是连最基本的汉字都写得跟狗爬的一样,这时候的学生笔迹是一个比一个俊雅,让人看了心里就舒坦。

玄恪阅了半个月的卷,听取了各位大臣的意见,挑选了觉得最好的卷子送到龙案上。

玄澈看了看,只问:这里面大臣的意见你听了多少?玄恪不敢隐瞒,照实答道:八成。

自己领悟了多少?一半。

玄澈点点头,看似和善,说的话却无比毒辣:以你现在的能力,有方休明、宁怀善这些人扶着你,好歹不会亡国了。

言下之意:你还太嫩。

玄恪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却抬头问:做到你这样要多久?我?玄澈挑挑眉,笑了笑,说,起码十年。

好,十年!玄恪宛如发了什么誓一般,目光灼灼。

玄澈只是笑了笑,淡如清风。

你要奋斗十年,我却不知道要能不能再等十年。

玄澈看着玄恪离去的身影,悠悠叹出一口气。

玄沐羽从后面环抱住玄澈,轻咬着他的耳朵,问:干吗又叹气了?玄澈避开玄沐羽的调情,笑笑道:看小孩子长大觉得自己老了。

老?我怎么觉得你这几年模样一点都没有变?玄沐羽仔细看着玄澈的脸,果真是一点都没变,甚至连皱纹都没有多出一条,玄沐羽摇头,上天也太厚爱你了,给了美貌给了才智,连青春都无条件大放送。

咳!玄沐羽说着轻咳了一声,玄澈有些疑惑,更多的是关切,问道:怎么又咳嗽了?好像很久了。

玄沐羽不在意道:没什么,可能是上次吹风吹一下喉咙不舒服。

玄澈皱了皱眉,但见玄沐羽面色红润、精气旺盛,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便说:那你多注意点,别再吹风了。

玄沐羽笑道:好啦,我知道了,我可爱的小妻子。

……玄澈黑着脸绝然拂袖而去,留下玄沐羽捂着肚子苦笑,他可爱的妻子发火了,竟然用手肘捅他的肚子,呜,小澈澈,这会影响到你的性福的。

春闱之后,早朝上大位旁边就多了一张金椅,正如同玄澈当年参政时的情形,太子坐在皇帝左手边的位子上,只是这次话语权始终掌握在皇帝手中。

太子只是冷冷地看着,这让一些经历过当年之事的老臣们觉得历史似乎重演了,若玄恪能成为另一个玄澈,这大淼的国力又要翻上好几个跟头了。

下朝后太子随皇帝进入上书房,只是奏章上并不写太子的墨批,他只是看,看以前玄澈处理过的,再看现在玄澈处理的。

玄澈和大臣们议事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听,观察着每一个人的情态。

玄澈让他默默地看,默默地听,默默地记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哪些人可以信,哪些人不能信,不懂的事后可以问,只是能领悟多少就要看玄恪自己了。

这时候玄恪才真正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厉害:他的目光永远不会停留在眼前,长远的利益才是他的追求,然而眼前的好处也不会放过;他的用意永远不会单纯得只有一个,一箭双雕或者一石三鸟不过尔耳。

他做的决定有时很难理解,但几年后每个人都会心悦诚服地说:陛下英明。

国家在他手里像是一个机密的机械,按照他所设定的速率飞快地运作着。

他似乎有预知的能力,漏洞总在出现之前就被他弥补。

玄恪十分怀疑这个男人是否会犯错。

错?当然有。

玄澈意外地听到玄恪主动与他说朝政之外的话题,虽然这个话题让他黯然,我最大的错就是忽视了西善,代价就是你的浩皇叔。

你得到了西善。

收获大于损失。

玄澈摇头:不,我失去了弟弟。

就算是天下给我也弥补不了的损失。

玄恪嘴角勾起一点点讽刺的笑意。

他不相信。

或许这个男人伤心过,因为那日他吐血了,晕倒了,可是这伤心如同流星一样稍纵即逝,不过须臾便被人抛在脑后,而这个男人还是过着他荣耀而淫乱的生活。

玄恪为浩皇叔不值,为这样的男人战死有什么意义,难道生命换来就是让他和自己的父亲更好的交合吗?玄恪不懂内情,不明白玄浩的爱比之玄沐羽有过之而无不及,玄浩并非战死,只是当无法获得爱情的时候,他选择了用死亡永远留在那个人的心中。

春末的时候,本来以为只是无关紧要的轻微咳嗽竟然让玄沐羽病倒了。

毕竟是快六十的人,夜里不小心受凉,染了风寒,就病倒了。

清早消息传到清凉殿,玄澈吓了一跳,立刻撤了早朝去兴庆宫。

玄沐羽靠坐在床上看书,不时地咳嗽两声,但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

玄澈松了一口气,抽走了书,责备道:都生病了还不好好休息。

玄沐羽笑道:只是一点小风寒,那帮老家伙大惊小怪了。

不成,你要多休息。

这会儿天还凉,穿这么少坐在这里,小心病得更重了。

玄澈说着硬将玄沐羽按回床上,将锦被给他掐好。

玄沐羽哭笑不得,本来已经顺从地躺进了被窝,可是心眼一转,却说:我不要,一直睡觉人都睡懒了。

乖啦,好好休息。

玄澈哄小孩一样哄着他,顿了顿又说,我坐这儿陪你。

玄沐羽得寸进尺:你和我一起睡。

玄澈失笑:大白天的,我又没生病,睡什么?玄沐羽理所当然地说:两个人睡温暖嘛。

玄沐羽说着双手抱上玄澈的腰将他拉到了自己怀里。

傻瓜沐羽!玄澈在爱人额头上落下一吻,调整了自己的姿势不让自己压到对方。

玄沐羽心满意足地笑了,将玄澈搂紧,乖乖闭上眼睛睡过去。

玄澈就这么静静侧躺在玄沐羽身边,目光流连在这张他深爱的面容上,忍不住抬手抚上。

如果时光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永远这么看着爱人,眷恋他,抚摸他,没有家庭,没有国家,世界只剩下一个他……当房间被春日镀金时,玄澈还是不得不起来去处理属于他的义务。

小心拉开玄沐羽抱住自己的手,为他盖好被子,又在爱人唇上轻点一吻,玄澈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看一眼,似乎是想确定玄沐羽有没有把被子踢掉,又或者是手脚有没有不小心露在了外面。

玄澈暗笑一声自己婆妈,轻轻合了门,回头却看见玄恪。

玄恪站在十步开外,黑色眼珠目不转睛地看着玄澈,安静的,不带感情。

玄澈脸上神情换了换,玄恪淡淡开口:父皇,大臣们都在等您处理公务了。

说罢,他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玄澈嘴唇颤颤,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只道了声:走吧。

下午的时候玄澈听德邻说玄沐羽睡熟了便没有去打扰,谁知到了晚上太医院却传来消息,玄沐羽突然发起了高烧,吃了药也不见好。

玄澈大急,赶到兴庆宫却被德邻拦在外面。

德邻为难地说:陛下,太上皇吩咐了,他不见您。

玄澈怒道:胡说八道!你给我让开!玄澈要硬闯,德邻哪里敢拦。

玄澈冲动之下推开门,却看到内外室之间多除了一道屏风,让人无法看到床上情形。

听到玄澈闯入的声音,玄沐羽在内室里说:澈,不要进来。

玄沐羽的声音沙哑暗沉,竟有力竭之态。

玄澈更加惊慌,步子不停,却又听玄沐羽厉喝一声:站住!出去!玄澈脚下一顿,急道:为什么?让我看看你啊!出去。

玄沐羽缓了口气,喘息间藏不住的疲惫,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可是……玄澈还想分辩什么,却见张太医从里面出来。

张太医压低了声音劝道:陛下,您就先离开吧。

太上皇并无大碍,陛下您请放心。

玄澈对房内的玄沐羽说:父皇,您这样叫我如何放心?!玄沐羽说:我真的没事。

玄澈看看张太医,又看看隔开了两个人屏风,说:父皇,您总要给我个理由吧?风寒又不是瘟疫,难道我们还不能见面吗?玄沐羽没了声音,但很明显还是不愿意让玄澈进去。

两个拗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玄澈妥协了,他无奈地对张太医吩咐道:张太医,你要好好照顾好父皇,不可有半点差池!张太医忙道:这是臣的本分,请陛下放心。

玄澈点点头又看看那屏风,只得说:父皇,您要听太医的话,好好休息,好好吃药,不可以耍小孩子脾气……玄沐羽失笑,又咳了两声,道:澈,我又不是孩子!父皇就是个任性的孩子!一点也不让人放心……玄澈说着有些哽咽,在别人发现他的悲伤之前连忙掩去了失态,又说:那父皇您先休息,皇儿先回去了。

玄沐羽说:嗯,你也好好休息,别担心了。

玄澈这才离去,却还是一步三回头,直到房门在身后合上再也看不到半分才叹气离去。

接下去的三天里,玄澈每每行到兴庆宫都被拦住,玄沐羽始终不肯见他,却又不说为什么。

看不到玄沐羽玄澈只能从太医口中得知一二,就听太医说玄沐羽一生康健,这人到老年了抵抗力慢慢下降,病来如山倒,去病如抽丝,高烧反复,只怕从此身体就要衰败下去了。

玄澈紧张得茶饭不思,却还是坚持处理朝政,每日一更睡三更起。

那边玄沐羽病情还不知怎么样,这边玄澈已经瘦了一圈,眼看着玄沐羽还没好他就要病了。

然而面对这一切,玄恪始终是冷冷地看着。

到了第四天玄澈终于忍不住了,硬闯入卧房,又是在屏风之前被玄沐羽喝住,只是这次玄澈听出了玄沐羽话音比之上次更加无力,心一横,绕过了屏风。

房间里弥漫着苦涩的药味,缦帐间阳光一束束地穿梭,灰尘在光中飞舞,整个内室竟是一片昏暗沉重。

又见床幔垂落,只能看见一个朦胧的人影。

一声声压抑地咳嗽声闷闷传来,在房间里产生空洞的回响。

沐羽!玄澈惊慌失措之下也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什么身份称呼早已忘记,一个箭步冲到床前,撩开床帘,只见沉重锦被之下,玄沐羽俊美的面容被灰败的病气笼罩,眉宇微皱,双颊塌陷,双唇早已干涸得失去了光彩,似乎连鬓角也在几天之内全白了。

沐羽……玄澈心痛欲碎,曾经那样光彩夺目的人怎么可以病得如此憔悴。

玄沐羽对立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张太医挥挥手,示意他出去,这才对玄澈露出一个苦笑,道:叫你不要进来吧……你看你,咳,任性的孩子是你……咳咳……玄澈眼眶微红,哽咽道:沐羽,你为什么不让我来看你……你都这样了却还要瞒着我,如果不是我硬闯进来,是不是永远都不要见我了?玄沐羽摸摸玄澈的头:我病成这样,不想让你看到这样丑的我……你这个混蛋!玄澈大吼一声,抿着唇,泪水在眼角打转,你怎么可以为这种荒诞的理由不让我见你!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我要这辈子爱你,下辈子爱你,我怎么会因为你变丑了就不爱你?你居然、居然这样不相信我……对不起,澈,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傻瓜,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自己……我何德何能能获得你这样的爱……咳咳咳!玄沐羽说着道歉的话却笑得很欢快,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玄澈紧张地抱住他为他抚胸,又气又急:你太过分了,竟然瞒我瞒到这个时候!三天,你可知我这三天怎样想你,担心你有没有好好吃药,担心你有没有好好睡觉,还要担心……担心……玄澈哽咽得说不出话,以为自己不会流泪的人眼前竟然一片朦胧,几乎无法看清爱人的模样,我担心……你是不是知道自己要走……故意不见我……玄沐羽伸手拭去玄澈眼角的泪光,笑道:哎,我的澈,我要和你长相厮守的,我要和你生同衾死同椁的,我怎么会这么快就走了?不许你咒我。

玄澈紧紧握住玄沐羽的手,慌乱道:我不咒你,我不咒你!我们要在一起很久很久的,要一直到我都变成糟老头才准一起入椁……我不准你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你要这么快就走了,我就把你放到冰棺里,在里面你的样子永远都不会,然后我也躺进去,面对着你,永远永远都看着你……玄沐羽叹息道:傻瓜,你还有国家,还有恪儿呢,怎么能天天看着我……玄澈将头埋在玄沐羽颈间连连摇头:我不要了,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傻瓜!玄沐羽抱着玄澈,看着他无声地落泪,心中说不出是疼还是甜。

澈为了他终究是愿意放弃了一切,曾经有过的二十年等待如今回想起来就像眨眼一样轻易甜蜜,为了今天,哪怕再等二十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

玄澈推开了门窗,散去屋中浓重的药味,让阳光温暖阴暗的角落,每天亲自监督玄沐羽的吃药休息,连朝政也全部搬到了兴庆宫处理,半步都不肯离开。

玄澈吹凉了药,自己试了一点确定温度刚好,才送到玄沐羽嘴边细心喂他喝下。

虽然有心爱之人喂药的感觉很好,但玄沐羽还有点哭笑不得:澈,你真把我当成没有半点自理能力的孩子了?玄澈在他唇上轻啄一下,笑道:你是让人心疼的孩子。

玄沐羽的病拖了一个月之后痊愈了,只是这个光鲜的男人现在终究是蒙上了一层暮态。

玄澈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风寒会让玄沐羽改变这么多,心中有些慌乱,招来太医一问才知,这病情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那太医说,太上皇早年征战,落下不少暗伤,那时身子年轻没有显露,若是之后好生调养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只是后来太上皇就陷入争夺皇位的泥沼,无心调养,之后娶了皇后是安静了几年,但没想到皇后不到两年就去了。

皇后走了之后太上皇先是夙夜难寐,思念成疾,后又纵情美色,败了身子,若不是太上皇功力深厚,只怕这病来得更早。

可是这病来得迟了,爆发得也就更剧烈。

再说玄氏一族的内功,那是从沙场上练出来的内功,说好了是霸气,说坏了就是煞气,这对身子本身就是一种破坏,但玄氏内功暗含一种采阴补阳的功效,皇宫中也不乏此类秘方,玄沐羽若是在女子身上纵情还能歪打正着养养身子,只是不知为何,皇后过世之后本来对男色没什么兴趣的太上皇突然不好女色了,这十几年来更是如此……玄澈头脑一阵发晕,又听太医说,接下去太上皇的身子一定要好好保养,不然到了天气变冷又是一场考验,若是过不去,难保明年这时候就……玄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让太医离开的,灾难来得太过突然,连一向镇定的他都手足无措了。

连十年都守不住吗?玄澈紧了紧拳头。

活着无法相守,我们死后相拥可好?第107-108章107、前奏玄澈开始格外小心玄沐羽的保养,每日嘘寒问暖,玄沐羽稍微有个手凉他都要紧张个半天。

玄沐羽笑他是啰嗦的黄脸婆了,玄澈也只是嗔了一眼便没有回嘴。

玄沐羽还真不适应如此温顺的玄澈,直到他从玄澈口中听出了要他去找女人的暗示之后才觉得有些诡异。

想想也能明白根结在哪,玄沐羽抓来那时候给他看病的太医问了个明白,只能哭笑不得。

玄氏内功传了这么多代,那什么采阴补阳的玩意儿太医又不是现在才知道,当初玄沐羽迷恋男色的时候太医就曾劝过,只是玄沐羽在山枫去了之后他觉得命太长了也没什么意思,这才不理会,后来爱上了玄澈,更是对女人没了兴趣。

玄澈现在居然要他去找女人,真是见鬼了。

有一天玄沐羽终于忍不住拉住玄澈说:澈,难道你要让我活到七老八十变成个难看的糟老头吗?玄澈亲亲他,笑道:我又不会嫌弃你。

玄沐羽很高兴玄澈主动亲他,但还是不忘主题:那也不行,我要在你心里留下最好的模样。

再说了,真等七老八十的时候,我就没有办法和你嘿咻嘿咻了,每天看得着吃不着我难受!玄澈支吾了两声,红着脸小小声说:那我现在给你吃个够好不好……玄沐羽大叹:这样的你怎么吃也吃不够啊!这件事情最后妥协的必然是玄沐羽,不过玄澈也稍稍收敛了一点,没有成天追在后面要他补身子,只是这两人粘得更紧了,仿佛下一刻就要分开一样。

玄澈现在也不知该说他是看透了还是破罐子破摔,在玄恪面前也不避讳了。

上书房里,玄恪看着玄澈靠在玄沐羽怀里,一边和他绵绵私语,一边飞快地批改奏章,也不知该鄙视他们伤风败俗,还是该佩服玄澈一心二用还能将朝政处理得如此完美。

不过两个人也就是聊聊天说说情话,偶尔交换两个带电的眼神,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大臣们进来的时候就各自分开正襟危坐。

玄恪差点想要唾弃这二人假正经,可偏偏他们的演技就是以假乱真,愣是没有半个人瞅出他们的邪恶本质。

到了后面玄恪也视若无睹了,心里想着反正他们就是这样淫乱的人,人前人后自己也看得多了,无所谓!四月的桃花汛过去,八月的夏汛过去,又经历了一场九月的秋汛,大淼国内的大小河流算是暂时安静下来了。

大淼一向有着完备的灾情预报和灾后救治系统,三场洪水不过刚好表现了皇帝的英明。

过了中秋,天气渐渐冷了,玄澈的心也提了起来,生怕玄沐羽有个头疼脑热的,哪里知道他自己的身体才让人担心。

两个人相互关心着,不论是他们自己心中还是在旁人眼中,都如同神仙眷侣一般甜蜜,只可惜玄恪的眼神是越来越冷了,玄澈虽不曾当面表现出什么,但夜深人静之时也不免缩在玄沐羽怀中叹息一声。

秋末冬初的时候,台湾方面来了消息。

这时候琉球群岛上的部落已经向大淼称臣,所以台湾岛作为一个单独的政治单位被独立出来摆上议案,玄澈贪图方便就将这座宝岛取名作了台湾。

话说这四年来大淼陆陆续续向台湾移民,如今台湾岛上的汉人已多达五十万,而原住民也不过二百多万人。

台湾岛上的汉人在大淼政府的扶持下,加上台湾岛本身地理条件就很优越,日子过得颇为富足,远离家乡的愁思也渐渐淡了,汉人的生活是美滋滋的。

但岛上的原住民土著就不一样,他们没有统一的政权,没有外力扶持,没有先进的生产技术,原本只有他们的时候也不觉得这荒蛮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但现在有了对比,顿时眼红了。

眼红也就罢了,还有个别清高自傲的汉人前去挑衅。

结果,今年秋季丰收的时候,台湾岛上爆发了原住民对汉人的大规模反动战争。

本来这场战争只是部分地区土著对汉人农民的掠夺行为,但已经预见到可能产生排外暴力的玄澈,早在四年前就允许岛上汉人拥有一定程度的军事武装,于是汉人们一村一镇地团结起来,对参与掠夺的土著进行了报复。

原始土著哪里是武装到牙齿的汉人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得落荒而逃,汉人抢回自己粮食的同时顺带在土著部落里刮了一把油水。

这种被掠夺然后反攻的戏码几乎每年都会上演,所以汉人们没有在意,却没有想到今年逃跑的土著竟然联合了全岛的原住民集体排汉。

于是大规模的大战争爆发了。

这场战争爆发得极为突然,持续时间不到一个月,当驻扎在泉州的海军赶到时战争已经结束。

汉人缺乏正规军队,虽然拥有较为先进的武器,但是还是损失惨重,人口锐减至二十万不到,生活生产物资也毁于一旦。

当初玄澈为了防止日后出现什么丧心病狂的人宣扬**,所以台湾的农业主要是精耕细作的水稻业和类似种植园经济的经济作物和亚热带热带水果经济,所以一旦打战台湾岛上的汉人损失的经济效益将远远超过大陆上的农民,果园荒废可不比农田荒废,没有个两三年根本无法重新获利。

所以这次战争里汉人虽然谈不上战败,但相比之下,土著人口减少五十万这样的损失简直微不足道。

后来赶去的海军将剩余的汉人集中在沿海城市紧密地保护起来,然后八百里加急将消息传回朝廷,等待下一步指示。

听到这个消息朝廷上的大臣们都很激动,不是因为他们爱国,而是因为他们在台湾岛的种植园上投入了大量的资本啊!当初玄澈以个人的名义投资海外贸易,赚了个盆钵满盈,羡煞旁人,于是无数人开始和内务府的大小太监们套关系,就准备跟着玄澈继续投资。

玄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所以干脆让内务府的总管明的暗的引导这些人去投资。

虽然做官的不能从商,但这些大官们背后哪个没有一个庞大的家族,都以家族的名义跟在玄澈后面数钱数得不亦乐乎。

前些年玄澈投资台湾种植园,于是他们也跟风而上,没想到今天大战,钞票哗啦啦地就没有了。

受了家族众人或暗示或胁迫之后,诸位大臣都叫嚣着要还以颜色。

说句难听的话,玄澈等这场战争等很久了。

琉球群岛那种称臣他是不屑的,称臣有什么用啊,该反的时候还不一样反,所以占领才是最直接的方法。

不过出师无名的战争会带来很多麻烦,所以玄澈等了四年就是为了等这一个借口。

玄澈看看阶下群情激愤的大臣们,却转头问玄恪:恪儿以为这事要怎么解决?玄恪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迟疑着要不要说,玄澈不会介意他说错,但他不能容忍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显拙。

玄恪迟迟没有回答,玄澈也不着急,只是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

玄恪心中念头转了好几圈,终于吐出一个词:杀光!大殿突然陷入可怕的静默之中,这个念头不是没有人有,而是没有人敢说。

眼前这批受儒家仁德教育这么多年的饱学之士,不敢说出如此残酷的词汇。

玄澈看着玄恪,看他瞪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即使全场没有一个人敢附和他毫不回避。

玄澈忽而笑了,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恪儿可以少奋斗两年了。

玄恪一愣,忽然明白玄澈说是那十年之誓,心脏狂跳起来,不期然地想到: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个男人在肯定自己?!玄澈没有再看玄恪,他转向满朝文武,淡淡地说:传军令:岛上土著,一个不留!汉人的耻,果然要用敌人的鲜血才能洗刷干净。

这场屠杀持续了半年,真的将岛上的土著杀到了只余以万不到,这一万里除了少数土著和汉人的混血还能住在人群中,其它都不得不隐居山林。

战争中,大淼东南军的将士们挨个拉到岛上体现了一把海军陆战队的滋味,其中表现优异的抽调组成台湾陆军,驻扎在台湾岛上。

而在这半年时间里,又陆陆续续组织大量汉人移民,当第二年夏日来临时,台湾便真正成了汉人的领土。

国土方面,排除没有人敢染指的南海诸沙群岛和已经称臣的琉球群岛,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西藏了。

至于这之外的——总要留一点给玄恪作功绩嘛。

玄沐羽平安无事地度过了冬天和冬末春初的季节变化,玄澈也松了一口气。

为了庆祝这个好消息,玄澈给玄恪留了一个政治习题:现在地图上还有什么地方是大淼需要占领的。

除了玄沐羽,玄澈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要将大淼的版图捏成什么形状,他相信玄沐羽是不会把答案告诉玄恪,他要看看玄恪这一年来学了多少,而自己还要等他多久。

幔帐之下,激情过后两具赤裸的酮体相互交缠着。

等恪儿成熟了我们就去隐居好不好?呵呵,当然好。

玄澈靠在玄沐羽的臂弯里甜甜地笑,手指在爱人的小腹上打着圈圈,看着爱人的欲望再次一点点地翘起,玄澈眼珠子一转,突然轻轻捏了一把玄沐羽腰间的肉,轻笑道:沐羽有小肚子了。

玄沐羽看了一眼,果然,这几年日子过得太闲适了,前段时间又被玄澈追在后面大补特补,来不及消耗的能量就都堆积在腹部了。

玄沐羽在玄澈嘴上咬上一口,笑道:反正你又不会嫌弃我,小肚子就小肚子,没关系!嘻嘻。

玄澈笑得特奸诈,拉过玄沐羽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说,那你也不准嫌弃我有肥肉。

玄沐羽在玄澈腰间摸了一把,无奈道:你这瘦得连内脏的形状都摸出来了,还肥肉啊,有层瘦肉就不错了。

说着他的手又摸上玄澈的前胸,说,你看你,肋骨一根根的,都快能当琴敲了。

其实玄澈也没他说的那么寒碜,虽然常年被病痛折磨着,但在练武作用的相互抵消下,他的肌肉附在骨骼上形成流畅的线条,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瘦骨如柴,相反的,如此一来没有骨骼支撑的腰部就更加纤细,玄沐羽两只大掌覆盖在上面简直可以握起来,让人情欲高涨。

玄澈笑笑,转口说:行,那你不准嫌弃我瘦。

怎么会,哪有丈夫嫌弃妻子的。

你再乱说话我就把你的嘴给封起来!那哪行啊,以后我们隐居了,每天没事做就是你亲我我亲你,我的嘴巴被封了,谁吻你呢?……隐居又不是吃喝等死,怎么会没有事做……嗯,也对,不能吃喝等死,还要做爱呢……哎呀!娘子,你下手真重——啊!又打我……你再叫我娘子我还要打你!难道你要我做娘子?我是不介意,但问题是别人会觉得不伦不类的。

难道我就是女的吗?!当然不是,那些女人怎么比得上你呢……哼!……哪个女人能像你咬得这么紧啊。

玄沐羽的魔爪伸到了玄澈的股间菊花上,玄澈身子一僵,额上爆出一根青筋。

玄沐羽!你这个色魔!你把你的爪子拿开,不然我剁了它!哎呀,娘子……你给我滚!清凉殿里没有营养的对话持续进行中,门外的森耶偷偷笑了,天空中的月亮害羞地拉过云彩遮住自己眼睛,不敢再看这对恋人的甜蜜。

玄恪抓着一份最新版的世界地图左看右看,两道眉毛都快粘到一起去了,可是心中的那个问题依然没个答案。

方太傅一定知道,宁少傅肯定也知道,要不要去问他们呢?玄恪咬着牙犹豫不决。

那个男人没有限制他问别人,但是他不想问,从没有听说那个男人有什么决断是问了旁人才做出的。

玄恪才不要被那个人看笑话,你想让我问,我偏不问,绝对不问!可是究竟是哪里要占领呢?安南?吕宋?倭国?新罗?总不会是那极北之地吧?玄恪想不出个所以然,但又不想问那帮皇帝器重的臣子,最后还是去找傅云等人。

傅云、祝尧、杜咏凉、林翘和方会方慈两兄弟,都是玄恪在太学院里认识的好伙伴,除了方会方慈是方休明从孤儿院里领养回来的孩子,其它都是各位大臣或临澹贵族的孩子,最大的祝尧也才十五岁,最小的方慈更是只有六岁,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围着一张世界地图开始了他们作为太子心腹的第一次峰会。

陛下给我出了一个题目,我们现在要讨论的就是,如果我是皇帝,我要吞并哪个地区!玄恪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站在地区前板着脸揭开了这届会议的序幕,虽然这个模样有点可笑,但下面的孩子还是很认真地在思考。

几个孩子目不转睛地瞪着地图,几乎要把地图瞪出一个洞来。

一刻钟后,祝尧第一个开口:我觉得应该是新罗!我看是倭国。

杜咏凉不赞同地摇头,我知道陛下最讨厌的就是倭国。

陛下对新罗也堤防得很。

林翘看起来比较支持祝尧的意见。

杜咏凉说:陛下对新罗只是堤防,对倭国那是痛恨!要打当然要先打倭国!傅云摇头道:不对,陛下是很讨厌倭国,但是要打的话也要先把新罗打下来,再从新罗出兵攻打倭国,怎么会跳过新罗去打倭国呢?那不一定。

一直没有开口的方会说,我曾听父亲说过,陛下要占领海参崴、台湾和琉球群岛,就是为了对倭国和新罗形成南北逼迫,我大淼水军强盛,直接从海上攻占倭国并非难事。

而且我听说因为陛下投资的海外贸易,现在倭国国内经济状况很糟糕,几乎是民不聊生。

方会一番话说得大家都沉默了。

方会看大家都在认真思考他的话,颇有些得意,又说:还有那新罗,陛下也曾对父亲说过,这块地方虽然文化和大淼十分相似,几乎是全盘照搬大淼,但民族品性却与大淼完全不同,是个自大而坚韧的民族,若要打自然是打得下来,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可得到的地方又小又没有特别的好处,未必值得。

玄恪沉吟片刻,问:你是说陛下可能越过新罗攻打倭国?方会却摇头:应该也不会,倭国离我们太远,而且陛下那么厌恶倭国,恐怕不会愿意让倭国并入大淼,那样一来不是反过来帮那些倭人发展起来了吗?方会说了这么多等于没说,玄恪不悦道:那你觉得陛下会打哪里?应该是下面。

方会指着吕宋一带,陛下这几年不是都在做这里的贸易吗?从当初对雄单和西善的策略来看,这个地方现在也正在被大淼的经济侵蚀,很有可能陛下就是要将这地方收进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陛下对南海诸岛一直很重视。

孩子们陷入思考。

片刻后,傅云摇头:不可能,你也说陛下因为新罗民风不同不会特意去攻打,那我也听说吕宋一带习俗特异,又都是无知蛮人,打下来根本没有意义。

玄恪听了也点头,从那个男人平时的言论来看,他似乎对吕宋地区确实没有什么意思。

说来说去都没有一个答案,大家又陷入沉默。

玄恪想了想,问:有没有可能是极北之地?祝尧马上接话:那种尿不拉屎的地方,陛下要那里有什么用?杜咏凉不服道:可西北不也都是荒漠,陛下还不是一样打下来了。

祝尧嗤笑道:那怎么一样,那是当初西善先挑衅我们的,还杀死了陛下最疼爱的弟弟,陛下当然要报仇!杜咏凉嘲笑道:不要忘记了,用经济侵蚀西善的政策可是在西善挑衅之前就定下来了,难道那时候陛下就知道靖王日后会死于沙场吗?这……祝尧一时语塞,林翘却在旁边插话道:也不是,其实看看周围几个国家,那个国家陛下没有使用经济侵略的?新罗、倭国、吕宋、安南还有再过去再过去的国家都在和大淼做生意呢!杜咏凉看看林翘,勉强点头道:倒也是。

祝尧突然冒出一句话:不会是要打到西方去吧?杜咏凉鄙视了他一眼,说:当初陛下将西善人往西边赶的时候都没有追过去,现在打什么打。

祝尧说:那时候军队疲惫,当然要休息!还有国库——打战要银子的!杜咏凉更加鄙视:不懂就不要乱说话,我们大淼的军队当初打完高句丽打雄单,一共打了半年都还是士气高昂,打西善打了还不到两个月就累了?胡扯!还有那场战争因为西善偷袭靖王,陛下怒极,自己掏腰包追加了一大笔军费,结果引发了全国上下的捐款狂潮,最后国库支出的只有一个零头。

拜托你好好看看报纸再开口好不好。

陛下……闭嘴!祝尧还想辩驳,却不想玄恪爆发出一声怒吼吓得全部人都噤了声。

玄恪气急败坏道:我要你们用自己的脑子想,不是把陛下脑子借过来想!我要你们解决问题,不是陈述那个男人有多少丰功伟绩!108、逼宫东宫的书房里静默着,每个人都垂着头不敢直视太子,他们知道太子和陛下这几年来都不是很对盘,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还以为是太子闹孩子脾气——要知道他们和各自的家长也多多少少有些冲突,只是这种冲突最终都会变成亲子间的温馨。

却没想到太子居然会生这么大气。

玄恪不耐烦地将几个孩子都往外赶,叫道:散会散会!问你们也等于白问,我自己想!大门砰的在眼前摔上,门外一群孩子们大眼瞪小眼。

我说……太子最近脾气好象不太好?祝尧抓抓脑袋,一脸纳闷。

傅云想起一年前围场里太子吃人一般咬自己的事,也点点头:这几年都不太对劲。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最后杜咏凉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和陛下闹别扭了?傅云挑起眉毛:一闹就是几年?几个孩子同时显出一脸不可思议。

玄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折腾了很久,终于出关了,抓着地图去了清凉殿。

玄澈正在和玄沐羽你侬我侬,看到玄恪突然跑来手上还拿着地图,就知道那个问题他是有答案了,便笑看着玄恪将地图摊在自己面前,然后露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指着大淼西南方向上那块突起的高原说:打这里!玄澈心中吃惊且欣喜,面上却依然平淡无波,懒懒地看一眼地图,淡淡地问:为什么?玄恪的手指沿着大淼包含西藏之后的版图形状勾了一个大概的圈,说:好管理。

……玄澈沉默了片刻,勉强点头,是个理由。

还有呢。

玄恪指着大淼以北,说:太冷,不需要。

指着新罗,强扭的瓜不甜。

指着倭国,不配做大淼的臣民。

指着吕宋,没有价值。

最后只向西方,太远。

玄澈听了点点头:排除法。

还有呢?玄恪抿抿唇,硬着头皮说:这里资源丰富。

玄澈似笑非笑地看着玄恪头皮发麻,却没揭穿玄恪的心虚,只又问:还有呢?玄恪的手指在地图上顿了顿,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回来,低声说:没有了。

玄澈笑笑,指着西藏说:想想它的军事作用。

玄恪看了又看,这张地图并没有将地势绘出来,玄恪若是不了解这个地区的地理再怎么看也没有用,但玄恪跟着宁怀善学新学,知道这片地区是一个平均海拔超过8里的高原。

玄恪皱了皱眉头,不确定地说:居高临下,地利?一点。

玄澈点头,还有。

玄恪这回说不出来了,他看了看去想不出第二点。

玄澈在高原的西南部划了一条线,说:这里,有一座雪山,高达16里,终年积雪。

玄恪挑起眉毛,不解地看着玄澈。

玄澈微微蹙了眉头,只得从那条线上往南又指了指,再说:只有我们冲下去,没有别人冲上来。

……战略主动权!玄恪终于恍然大悟。

玄澈无奈地摇摇头,说:你再奋斗十年吧。

玄恪脸色大黑,一把夺过地图咬牙切齿地走了。

玄沐羽看看玄恪离去的背影,却低头问:你干吗气他?玄澈叹息道: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出来,我要和你去隐居,哪里还等得了那么多年。

玄恪气恼地跑回东宫,看到一帮孩子们还在那儿等他,愤怒之下口不择言地乱叫道:我要逼宫!噗——乒!一时间,所有人口中的茶水手中的茶杯,该喷的喷了,该摔的也都摔了。

一屋子的宫人都惊慌地跪下来。

傅云一抹水渍跳起来大叫:殿下,你疯啦?!祝尧指着玄恪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林翘成呆滞状态。

杜咏凉一愣之后翻出一个白眼,凉凉道:你让陛下直接退位给你还比较现实。

方会却说:殿下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怎么逼?玄恪只是在屋里来回跳脚大叫:我要逼宫!我要逼宫!我要逼宫!几个孩子对视一眼,纷纷摇头:太子的小孩子脾气又上来了。

方慈怯生生地拉住哥哥的衣袖,小声问:什么是逼宫?长薄在外面听着小主子在屋里乱喊乱叫,连忙让人去禀报陛下。

玄澈听了消息,一怔,一笑,对那通风报信的小太监说:好啊,他能逼着朕退位的话朕倒觉得不错。

你去和太子说,叫他好好准备,不要让朕失望。

小太监当场就傻眼了,晕晕乎乎回到东宫和长薄转述了皇帝的一番话,不想被刚好准备开门的玄恪听见。

玄恪哪里需要逼宫,只要好好学上十年这天下就是他的,本来只是情绪激动之下随口发泄之词,没想到事情传到玄澈居然就得了这么一个回答,顿时火气大冒,一脚踹开大门指着清凉殿的方向大吼:我要逼宫!玄恪要逼宫的事情在玄澈的压制下,除了当日东宫里的人外并无人知晓,几个孩子以为太子只是说着玩玩也没有在意,但第二日玄恪却单独与方会见面,十分认真地说:方会,我要逼宫。

方会倒是平静的很,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玄恪会找他说这件事,杯中的茶水一滴也没洒,却问:殿下怎么回来找我说这事呢?玄恪说:那日我说要逼宫,其它人都说我疯了,只有你说我没有人马逼不了宫。

方会笑笑,心里却想:果然被陛下料到了。

昨日方会离开东宫之后就被皇帝叫去,皇帝告诉他,如果殿下要拉他一起逼宫就答应下来,只是殿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要前来禀报。

方会心中诧异,便问:陛下怎知殿下一定会来找在下?皇帝告诉他:昨日玄恪回去胡闹,除了你其它人都觉得他疯了,只有你给他分析实际情况。

恪儿若是还有点脑子就会明白,这几个人里只有你能帮他。

方会想了想,又问:那如果殿下没来找在下呢?那他还想逼宫?皇帝笑得特轻蔑。

果然,今天殿下就来他,正是为了逼宫一事。

方会心里想了那么多,面上只是一瞬间的事,他低头抿了一口茶,说:那殿下想要怎么做?玄恪咬着下唇,道:朝廷内外都是皇帝的人,我肯定调不动,我只能从他身上下手,逼着他写诏书。

方会失笑:殿下难道还要软禁陛下不成?禁军可都是陛下的心腹,这招不成。

看玄恪说不话,方会突然说,其实有更简单的办法。

什么办法?方会强忍着颤抖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看着玄恪脸色大变就放下心来,轻松道:只要陛下不在了,皇位就是殿下的。

玄恪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方会的鼻子怒骂道:你要我弑父?不可能!你给我滚!方会连忙拉下玄恪的手,急急道:殿下别急啊,你敢我还不敢呢,你看我现在手都还是凉着的。

我这不是怕殿下一时冲动做了后悔的事才来给您提醒一下嘛!玄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面上一沉,冷声道:要怎么做我自己有分寸,轮不到你来提醒!方会只能赔笑,心道:我可真是命苦。

玄澈听了方会一字不漏地转述了今天密谋,心中还是有些欣慰,玄恪若选择弑父这条路,他们之间就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但是今天玄恪也没有和方会讨论出什么结果,他们可以动用的力量太少了,皇宫内外都被玄澈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那林默言摆明了是生作玄澈人,死作玄澈鬼的忠心不二,只要有这个人在,下面的禁军根本动不了,而朝廷上反对玄澈政见的人不是没有,但玄恪看不上他们,若是有那些人扶自己上台,玄恪自己都要鄙视自己。

后来这件事就这么安静下去了,玄恪也没有再找方会商量,似乎逼宫只是一个笑话,只是玄澈和玄恪都明白,这件事还没有完呢。

平平淡淡地过了几个月,有一天玄沐羽突然将玄澈叫去了兴庆宫。

玄沐羽很少让玄澈到兴庆宫,因为都是他自己到清凉殿去。

玄澈正纳闷的时候,被玄沐羽拉入兴庆殿的卧房中,从一个茶壶中倒出一杯茶,然后指着那杯茶对玄澈说:你那宝贝儿子的杰作哦。

玄澈看了一眼那茶水,当场脸就黑了,那茶水倒也没什么,就是表面上浮了一层白粉。

玄澈看着那白粉问:这是什么?化功散外加迷药。

……量太多了?对,没化开。

玄澈觉得现在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自己教了七年的小孩居然连下药都下不清楚,真是令他失望到了极点,还以为这么久没有动静能收到什么出乎意料的惊人消息,看自己是高估他了。

玄澈揉揉额头,无奈道:你就装着被药倒了吧,且看看他晚上能做出什么事来。

其实玄恪也挺不容易的,好不容易搞到化功散和迷药,还要确定玄沐羽是不是真的在兴庆宫里,因为玄沐羽几乎把未央宫(皇帝居住的,清凉殿所在的宫)当成他的寝宫了,好不容易确定今晚玄沐羽会在兴庆宫,于是玄恪就欢天喜地地来下药了。

到了晚上玄沐羽假装中了迷药早早上床睡去,玄恪带着长薄前来,光明正大地说要求见太上皇,殿外的太监得不到玄沐羽的回答又拦不住太子,只得让他进去。

玄恪来到玄沐羽床前,看到玄沐羽还在睡就放心了,又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确定对方没有反应,于是对身后的长薄说:去叫父皇过来!说完玄恪点了蜡烛,在床边坐下,拿着匕首在玄沐羽脖子上比来比去,最后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割死人又不累的姿势,现在就等玄澈来了。

玄澈很快就来了,进来看到玄恪拿刀逼着玄沐羽,虽然知道今日之事尽在自己掌握之中,但心脏还是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玄澈皱了眉头,冷声道:你要干什么?玄恪指指书桌,不耐烦道:写诏书,不然我就——玄恪将匕首往玄沐羽脖子上压了压,但并没有压出血。

这就是你的逼宫?是。

玄恪很认真地点头。

玄澈忽而笑笑,在茶几边坐下,倒出一杯茶水,正是中午浮着白粉的茶水。

玄澈对着玄恪举起茶杯微微晃了晃,笑道:就凭这个?玄恪冷冷一笑:当然不是,那么恶心的茶水会有人喝才奇怪!玄澈挑了挑眉毛,发现事情不像他想的那么糟,或者说事情正在往另一种糟的方向发展。

玄恪匕首不移开玄沐羽的脖子,用另一只手在床头摸了一会儿,摸出一个小小的玩意儿,他摇摇手中的小玩意儿,说:这个东西上面本来有一根绳子,一旦绳子断裂里面的迷雾就会喷出,任何人只要吸上一口都要晕倒。

而那绳子,只要皇爷爷一拉被子就会被拉断!玄恪说着从被子上拉出一个线头。

玄澈脸色变了变,玄恪笑得愈发得意。

玄恪洋洋道:怎么样,这次我可以少奋斗几年?玄澈突然笑起来,颇为诡异,放下茶杯摇摇头,笑道:再等十年吧!玄恪脸色一变,刚要反驳突然感觉到手腕被人抓住,一股大力就着手腕往后扭去,玄恪还没能发应过来手已经被背到了背后,整个人被翻了个身摁在床上,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他头上响起:你这小家伙,和澈斗还太嫩了。

话音刚落,玄恪屁股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疼得玄恪眼底一下子冒出一大片水雾。

玄恪挣扎着扭过头来,就看到玄沐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身,而玄澈就靠在他怀里,两个人都笑咪咪地看着自己,狡诈得让人毛孔倒竖。

玄恪惊叫道:你没有昏?不可能!玄沐羽道:算你还有点脑子,那迷雾我确实吸进去了,脑子也昏了一会儿,只是你进来那么大动静,再晕也醒过来了!玄澈笑着摸摸玄恪的脑袋,虽然被躲过去,但玄澈还是好心情地说:看在你能想到用沐羽胁迫和懂得用机关的份上,勉强给你一个五十分,不过你这次表现还是不及格。

哼!玄恪不服气地冷哼。

玄澈不在意,让玄沐羽松开手,笑呵呵地对玄恪说:来,让我给你总结总结这次逼宫的不足之处,让你日后再接再厉,早日完成逼宫大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