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日出,晨分,天明。
江湖一向虽有武侠义士争勇斗狠,不过两人对面的异仍然有着常人无法接受的恐怖外形。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幸好这里还算偏远。
又是晨间,才免去了惊世骇俗的麻烦。
两人都提起十分灵气,天书剑的光芒居然有些刺眼了。
不料,那只半兽异,并没有像先前赤魑般亡命攻击。
他扔掉雍子仲转身便逃,这一下落差太大,两人便愣住了。
燕引感觉莫名其妙,不过仍然收了剑,向昏迷的雍子仲走去。
暗叹居然还有如此胆小的异。
魅,异中半兽之形者。
观其血肉,覆盖近四成,最差也是一只黄魅吧。
应该比现在的我要强,为什么会逃跑呢?难道是……红衣少女见识远远比燕引强多了,她片刻便推断出,以黄魅的强悍不可能因害怕而逃跑。
便不自觉地怀疑燕引,这个本来就有嫌疑之人。
她长剑向前一递,挡住了走向雍子仲的燕引。
慢着,不许你靠近雍师兄。
我只是去看看他的伤势,你不要总是大呼小叫好不好。
燕引厌烦地看着她警惕狐疑的眼神。
妖孽,你们是同党。
少女自信满满,她眉目间有些得意。
是识破敌人诡计后的沾沾自喜。
蛮妇,将你的剑拿开。
妖孽!你,不准你骂我。
看剑!气恼之下,她又是一剑挥来,也不去管那雍子仲死活了。
喂,两位。
一声虚弱的叫唤打断刚开打的二人,原来是昏迷之人自己醒转过来。
啊!你是清风院的赵开书师兄。
那人眉目清清,虽然也有几分书卷气,却不同于雍子仲的温文尔雅,但也十分清秀。
不过他的身上同样带伤。
一袭青衫透出浓浓的血腥。
大量失血后他脸色白得吓人。
燕引见是雍子仲的同门受伤,连忙跑去将他扶起来。
也没有理会那个刁蛮少女的神色不善。
多谢。
名为赵开书的清秀男子急急地道了声谢,引得燕引大叹。
门派诸人,皆是礼数上佳之辈,端端这蛮妇最是无礼,又作何解?不过燕引在悠闲腹诽他人,一旁的赵开书却是面带急色,神态间尽是忧虑。
巫师妹,你通知门中长辈,这回怕是大事不好了。
此话一出,便将一直在提防燕引的红衣少女注意扯了回来。
啊,赵师兄所说是何事?你知道这次修界异群大暴动,全都不顾一切冲破三灾雷限,来人间作乱吧。
先前大家都不晓得原因,所以派我们一干师兄弟追着查看。
赵开书一口气说了出来,语又急又快,不免牵动了身上旧伤,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赵师兄,你慢些说吧。
没时间了。
你仔细听着。
他缓了口气后又急急说道:异群不知为何只涌向三个地方,一同前去北面的师兄弟尽皆被俘。
我假装昏死后被他们掳走。
在途中竟然瞧见好多前去南面与东面的同门被擒。
而且,这次行动领头的雍子仲师兄也在其中。
雍恩公他没事吧?我也不太清楚,他像是受了重伤。
不过,这次异只活捉了我们,隐约听到是要带去一个地方……。
赵开书似是坚持不住了,他出气越来越无力,快的说话已牵动伤势。
鲜血止不住地从他嘴角流淌。
最后几句话已经微不可明,不过,细细听来仍旧隐隐分得清说的什么。
传信后,你们须得待到门中长辈来时才可去救人,那个地方叫武……不料话到关键时刻没了声息,原来赵开书已经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真是急死人了,赵师兄该说的没说完,前面废话倒是一大堆。
不知道地点我们怎么去救人啊?少女眼眸里全是担忧,眉梢后难掩着急。
原来刁蛮任性却也重情重义。
就是因为有你这种蛮妇,只会冲动坏事,他才会多叮嘱一句。
燕引白了一眼,不满道。
见她又欲挥剑,燕引连忙说道:哎,当务之急便是给这位赵先生找家大夫,待他醒了后问清地点,再去救雍恩公才是解决之法。
要走便跟来!言罢,他两三下背起赵开书,便大步流星地向城内奔去。
你……红衣少女一时气结。
跺了跺脚,便追了过去。
其实,方才一同追逐黄魅救人之时,观其神色真诚便猜测他所言非虚。
听了赵开书的话后,心中更是信了**分。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性急。
不过,就算如今事情已见分晓,她也不好拉下脸面承认判断有误。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照向大地,便有一个红色的矫健身影御步凌虚。
她美丽的长和束的一对雪绒,在那缕淡金的晨曦中一齐轻摆,一起舞动。
喜欢喝早茶的几名茶客仍在座位上不住地抱怨,燕引只得不停地赔礼道歉,对不起,请你稍侯。
这句话他都说了好多遍了。
在处理好伤员又送走那个瘟神后,耽误了平日开茶时辰,他到现在还没松口气。
直到辰时将尽说书先生开讲,调住了众茶客注意后,他才真正空闲下来。
燕引用肩上的抹布狠狠地擦了把汗,靠在楼梯口的小木椅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此刻,掌柜韩将酒踩着虚浮的步伐,半睁着常年饮酒迷乱的醉眼,从二楼轻摇慢晃地走了下来。
看见燕引,他咧开嘴迷迷糊糊的一笑。
幸好这是间茶楼,不然恐怕会累死我。
他向着对面的酒楼客栈望去,一阵后怕。
又是掌柜又是伙计,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燕引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十年来毫不管事的掌柜。
呵呵。
韩将酒盯着燕引半晌,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才摇摇晃晃地走到柜台取了一坛酒拍开,坐到茶馆后面一同听书去了。
留下燕引在那儿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擦了擦因为来不及洗脸,而有些痒的眼角,却仍然搞不明白那人为何无端笑。
而后的时间也不闲不忙,一直到晌午茶客们都散去了。
燕引饭后也不理会还在自饮自乐的韩将酒。
整理好大厅散乱的桌椅后,径直上二楼休息去了。
午后的阳光毕竟是懒洋洋的。
喧闹了一上午的大街此刻也清净了些。
燕引从枕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柄三尺长剑,朴实无华的剑身甫一接触他,便放出了青色光华,映得屋里满堂碧彩。
燕引轻轻抚剑踱步到窗边。
夜色轻风,白月青剑。
几头凶残的赤魑张牙舞爪,一拢青色大袖那人挥剑除妖。
远远的在上方望着,那美丽的光芒似要将燕引的双眸刺瞎,重复光明后好叫他看看这真实的世界,那属于他的日与夜。
燕引想着想着便有些痴了,楼下的市集恍然间逐渐消失,又如同昨夜那有月却不圆的一刻,一样清净,一样奇幻,一样的迷人。
若不是那红色光芒破空而来,他多想走到那个儒雅男子身前,对他小心诉说成为书修之士的愿望。
那个只会挥剑坏事的刁蛮无知女人!他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心底仍旧耿耿于怀。
杨柳岸,晓风徐徐。
青河波揽西。
伊人舞,浅笑春意秋情。
素色羽衣。
嘶哑的嗓音骤然响起,将燕引从神游物外的意境中扯回了现实。
与醉酒的人那拖泥带水的嘶吼乱嚎不同,韩将酒大醉后吟诵诗词并不难听。
嘶哑的声音从他沉闷的喉咙喊出来,有种历尽红尘的撕心,淡淡的苦楚似是情劫不渡的长长叹息,在空旷的大厅里抵死缠绵。
莫回,红尘难洗。
一言无悔,一诺无期。
当吟诵中有了哭音,淡淡的苦楚也染上了尘埃,有了厚重的伤心。
燕引这个旁人也不禁谓然一叹,韩掌柜也许有过情殇。
大爱苍天劝无情,反复人间了真心……醉酒后的歌声,解脱般的哭诉戛然而止。
每到这个时候,燕引知道该扶这个可怜的醉汉回房休息了。
于是,他便将长剑放好,下楼而去。
小窗旁,角落里。
那张唯一没翻新过的老桌子前。
一个熟悉的人醉后熟睡,他的眉目却没有舒展开来。
嗜酒后,沉睡中,也带着痛苦的阴影。
地板上,酒坛的碎片随意散落着。
一定很像桌前那人早已破碎的心吧。
他摇了摇头,将那醉汉扶起向着韩将酒房间走去。
行路间燕引侧过头来,依然能够看见那人邋遢的胡渣,颓废的脸颊,都被染湿了。
他知道,那上面有眼泪,有鼻涕。
也许,唯独没有酒。
燕引安顿好韩掌柜后,又来到了楼下。
看着这满地狼藉,他撇着嘴出了口气蹲下身来,捡起碎片来。
刚捡了两块,便看见眼前一双暗红色短绒小靴。
他抬头望去,一名少女一身劲装,背着手含笑看着他。
明眸皓齿皎皎肤,秋水为神玉为骨,红色的倩影这一刹那映入他的眼里,久久无法散去。